雅蘭挺直腰板,也瞪着她回罵:“潑你怎麼了,要不是看在你這個肚子的份上,我還想揍你呢!大家都是通房丫頭,你憑着個肚子就想當我是軟柿子拿捏,做夢!我告訴你,別以爲現在老爺寵着你你就高人一等,說白了還不就是個妾,有什麼了不起?”
許萱沒想到雅蘭膽子這麼大,竟然當衆就撒起潑來,言辭尖刻,直把許萱氣紅了眼,也口不擇言起來:“妾這麼了,總好比有些人費盡心機連個妾都不是!”
這話直直戳中了雅蘭的痛腳,徹底激怒了雅蘭。雅蘭尖叫一聲,突然上前一把扯住了許萱的頭髮,對着許萱的臉就是啪啪兩巴掌。
許萱懵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也連忙扯住雅蘭的頭髮,對着雅蘭的肚子就是兩腳。
一時之間,臨春樓裡雞飛狗跳,只聽見這兩人的謾罵聲一聲高過一聲,傳到了院子外去。
慕雲歌聽說了這事,只是淡淡一笑,這兩人湊做一堆,算是她計劃之中的事情。
雅蘭也是個不安分的,能一次解決兩個禍害,她樂見其成。
看了看天色,也快到了晚膳的時間,慕雲歌帶着佩欣和佩蓮出了聽風築。她先去看肖氏,中和堂的郎中醫術甚有保證,給的燙傷藥效果很好,小半天的時間,紅腫就完全消散,除了表面皮膚還有些灼痛,走路卻是沒什麼大礙了。
慕雲歌就扶着肖氏,去書房接了慕之召和慕瑾然,一家四口開開心心去往飯廳。
“老爺,今天府裡又進了新人,除了我見過,其他兩個姨娘都還沒見過呢,不如晚膳的時候大家聚一下,也好方便姐妹們熟悉熟悉?”肖氏挽着慕之召的手,柔柔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大家都在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要是連誰是誰都不知道,傳出去對老爺的聲譽也不好。”
“好,還是你想得周到。”慕之召點了點頭,暢快地笑出聲來。
他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娶到了賢惠善良的肖氏,將慕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不說,也從不與他的妾室們爭風吃醋惹他煩憂。
玉珊得了慕之召準諾,當即去另外兩個姨娘的院子裡通知。
慕雲歌見慕之召心情不錯,見機行事地將下午的安排說了說:“爹,女兒見許姨娘身邊就只有一個陳媽跟着,擔心人手不夠讓小弟弟受了委屈,就讓喬姨娘房裡的雅蘭去照顧了,還讓許管事挑了八個二等丫頭去幫襯着。”
雅蘭是自己的通房丫頭,人很是溫柔體貼,有她去照料,慕之召很放心,當即讚賞地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笑道:“雲歌越來越貼心了,什麼都幫爹想到了。”
慕雲歌嘿嘿笑着跟肖氏一左一右挽着他,撒嬌着靠着慕之召:“誰讓我是爹的女兒呢!”
她垂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
一家人到飯廳,其他兩個姨娘也到了。大家剛剛坐下,許萱帶着陳媽就哭哭啼啼地來了。
在兩人身後,跟着一臉不屑和委屈的雅蘭。
一看到慕之召,許萱立即跪了下來,哭道:“老爺,萱兒求老爺做主,准許萱兒回家。”
她一邊說一邊磕頭,卻故意露出紅腫的半邊臉和鬆散的頭髮,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慕雲歌壓下嘴角的笑意,給慕瑾然夾了塊叉燒鵝肉。
慕瑾然低聲在她耳邊說:“這個新來的姨娘樣子好邋遢啊,姐姐,爹怎麼會喜歡這樣的?”
是的,邋遢,許萱肯定不知道她的模樣落在大家眼裡,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半分嬌媚,只剩下狼狽和邋遢。別說是男人看了沒有憐惜之意,就是女人看了也想遠遠避開。
許萱卻沒有這樣的自覺,眼淚刷刷滾落,將本來就紅腫的臉龐染得更加糟糕,像污水衝過大理石地板,留下斑斑痕跡。
慕之召皺起眉頭,眼中厭惡一閃而過,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還是收斂了怒氣問:“怎麼回事?”
相比之下,雅蘭就要聰明得多。她來之前,明顯收拾了一番,臉上畫着的妝容雖然有些花,卻花得恰到好處,留下許萱招呼過的五指印。她眼圈紅紅的,眼淚強忍着沒有落下,比哭得梨花帶雨的許萱更多了幾分可憐。
聽到慕之召問話,她沒等許萱開口,就跪在地上用委屈至極的語調說:“老爺,萱姑娘進了臨春樓,許管事一走,她就到處拾掇,將櫥櫃裡那些個值錢的都收起來。奴婢將萱姑娘有了身子,就想着摸那些東西不好,容易動了胎氣,連忙好心勸解了幾句,萱姑娘當場就不樂意了。後來她摸了一會兒,就說口渴,讓奴婢給她端水。奴婢想着她有身子,就給倒了一杯熱水,還特意兌了些蜂蜜。可萱姑娘喝了一口,就說水太燙,說奴婢故意想燙死她;然後奴婢又換了杯冷水,她又說奴婢存心的,要打奴婢!奴婢當然不肯,可奴婢一人可打不過萱姑娘兩人……”
她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輕輕啜泣起來。
許萱聽她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不由方寸大亂,辯解道:“不是的,她哪裡是勸解,分明是嘲諷我,將我當成個賊看!”
雅蘭翻了翻白眼,要不是賊,幹嘛看到值錢的就收起來?
陳媽在一邊聽得着急,知道許萱已經被雅蘭的話誤導,再說下去就佔不到優勢了,也趕緊跪下來,幫着許萱說話:“老爺,我家小姐是聽許管事說那些櫥櫃裡的擺設價值連城,她怕一不留神摔了什麼,又樸素慣了,纔想要收起來的。”她說着,拿眼看了一眼雅蘭,又看了看肖氏,欲言又止地說:“哪知道夫人派來的丫頭架子這麼大,不但不幫忙,還在旁邊冷言冷語……”
還是陳媽會說話,許萱聽得連連點頭,滿眼企盼地看着慕之召。
她本以爲這番話會將矛頭指向肖氏,讓慕之召以爲肖氏善妒,指使丫頭從中作梗,從而一次解決兩個絆腳石。
派雅蘭過去慕之召也是首肯了的,肖氏剛剛又格外貼心地爲他的妾室考慮,正是慕之召滿懷感激之時,哪裡會聽她挑唆?
他冷哼了一聲,冷着臉不言語。
戲看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慕雲歌微微一笑,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似溫和卻犀利地問:“我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原是這樣。雅蘭,你惹惱了許小姐,她要打你,你又怎麼要還手?”
雅蘭跪着上前一步,身子偏向慕雲歌的方向,媚眼兒卻往慕之召的身上飄,挺直了腰一字一句說:“回大小姐的話,奴婢這麼做可是有依據的。奴婢雖然是個通房丫頭,可在慕家呆了九年,也知道慕家尊卑有別,半點逾越不得。萱姑娘如今有了身孕,老爺和夫人格外看重些,給單獨安排了院子和丫頭,奴婢前去照顧萱姑娘,就是照顧老爺的骨血,當然時時刻刻小心謹慎。可奴婢和萱姑娘都是通房丫頭,照顧她可以,卻不能任由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要是人人如此,慕家豈不是亂了套了?老爺,就是夫人想責罰下人,也都按照規矩來,憑什麼萱姑娘一個通房丫頭就可以隨意打罵我們,這不合道理!”
肖氏聽了這麼半天,也漸漸明白過來,敢情是這兩人掐上了。
她不由冷笑,雅蘭敢借着她懷瑾然的時機爬上慕之召的牀,本來就不是個省心的。許萱一進門就給她下絆子,這兩人窩在一起,不過是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怪不得剛剛在後院,女兒要特意對老爺說將雅蘭安排給了許萱,原是算準了這兩人會鬧出事兒來。
一瞬間,肖氏暗暗感激,自己有這麼一個聰明體貼的女兒,不然自己悶聲吃了虧,還巴巴給人數錢呢!
許萱聽到雅蘭將她定位成一個通房丫頭,頓時柳眉倒豎,恨不得將雅蘭生吞活剝:“你胡說什麼,誰跟你一樣是通房丫頭,我可是老爺用轎子擡進來的姨娘,我是姨娘!”
慕之召的臉色也不太好:“誰跟你說許萱是通房丫頭的?”
慕之召平日裡都是溫和儒雅的,這一發火,臉色鐵青杏目圓瞪,頗有些聲勢嚇人。
雅蘭給他嚇得一縮,眼窩子包着的眼淚滾滾落下,悽悽切切地哭道:“老爺,奴婢沒有說錯啊!按照大魏的規矩,哪個大戶人家新進了姨娘,不是要向當家主母磕頭問安,敬茶禱告,得了當家主母的紅包和同心牌,纔算是被承認了的姨娘?今兒萱姑娘進府時,雖然給夫人磕頭問安,卻沒有敬茶,也沒得了夫人的紅包和同心牌,那她不是通房丫頭是什麼?”
雅蘭這個樣子着實可憐,又有理有據,讓慕之召無話可說。
他不禁皺起眉頭,許萱也真是的,好好敬茶就敬茶,非要搞那麼多端倪,燙傷了肖氏不說,還把自己一個姨娘變成了通房丫頭。
想起今天白天許萱的種種行爲,哪有雅蘭平日裡善解人意,慕之召就暗暗生氣。
他有心教訓一下許萱,就讓她做個通房丫頭算了,可想到許萱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把頭扭向肖氏,沉聲說道:“清婉,你看……”只要肖氏開口,給她一個名分,這件事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