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逸凡說的頭頭是道, 張逸凡嘴角一翹,癡笑出聲。
“讀書人還有點用!”
蕭致遠笑了笑,有些自豪的說:“文有文法, 武有武道。姐姐, 你說對不對?”
“你們啊……”火光映在蕭瑟瑟的臉上, 是柔和的。雖然她有些疲憊, 但臉上的笑容深刻而靜美。
逸凡和致遠, 她的兩個弟弟,這暗中的較勁,真跟兩個小大人似的。
張逸凡手上旋轉着兔子, 一手拿着根樹棍,撥動柴火, 調節火力大小。
很快的, 香噴噴的烤肉味擴散開來。蕭致遠早就餓壞了, 這會兒聞到烤兔子味,雙眼都變得熠熠生輝, 嘴角也流下口水來。
反倒是蕭瑟瑟,明知這氣味該是很香的,卻不知怎的,竟是感到一種噁心,不想再聞下去。
她下意識的捂住鼻子, 把頭低下了些, 不想胃裡忽然衝出了一種反胃的感覺。蕭瑟瑟沒能控制住, 嘔的一聲, 連着發出好幾聲乾嘔。
“姐姐, 你怎麼了?”蕭致遠馬上問道。
蕭瑟瑟乾嘔着回道:“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些噁心。”
蕭致遠不放心道:“姐姐, 身體不適不能不當回事。我學習了一些醫書,能夠判斷脈象,我來給你號脈吧。”
蕭瑟瑟不免詫異,“致遠何時還學上醫書了?”
“閒暇時候學的。”蕭致遠綻開一抹如花般的笑容,“夫子說了,要活到老、學到老。姐姐,我給你看看脈象吧。”說着就把指肚擱在了蕭瑟瑟的手腕上。
張逸凡見狀,嘲笑起來:“自己說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就給忘了,朝三暮四不可救藥!”
蕭致遠也習慣了張逸凡的毒舌,賠笑似的朝着他一樂呵,指肚在蕭瑟瑟的手腕上按實,試着感知了下,接着便倒吸一口氣,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
“姐、姐姐!”蕭致遠的表情很誇張,“姐姐,你這、這是……”
“我……”蕭瑟瑟恍然明白了什麼,“致遠,你是說,姐姐有孕了是麼?”
蕭致遠點頭如敲鼓。
“這……”蕭瑟瑟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她有孕了,這是好事啊,她有忘言的孩子了,幸福激動的感覺如炸開的煙火,在蕭瑟瑟的心裡盛放。
她有孩子了!
她要當娘了!
蕭瑟瑟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彩虹,一條條的充滿了美麗的顏色。她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激動和喜悅。
可是緊接着,心口便被一陣憂心的情緒揪住,揪得緊緊的。
她的孩子,竟然在這種不利的時候到來,現在她一身的傷,虛弱疲憊,又迷失在這茫茫的大山中。
而忘言……
她在墜落的時候,忘言他們還在被箭矢和石頭襲殺。他怎麼樣了?他能安全的度過那一關嗎?
按照當時的情形來說,根本是凶多吉少啊!
忘言……
蕭瑟瑟擔心的幾乎要哭了,大喜又大悲,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着,難以承受這樣繁雜的情緒。
“忘言,一定要沒事……”
她喃喃着,不斷在心中爲玉忘言祈求。同時,求生的意識也在大幅度的增強,蕭瑟瑟迫切的想要走出這片山裡。
她要再見到忘言,將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她一定要度過這個難關,帶着她的孩子,一起走出去!
篤定了這道想法,蕭瑟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看着張逸凡烤兔子的畫面。
不管她此刻有多反胃,也要吃下烤兔子,吃飽了纔有力氣走路,她的孩子也還餓着呢。
“姐姐。”蕭致遠站了起來,拍打着衣服後面的灰,說道:“我去採些草藥來,我知道有些尋常的草藥可以改善孕婦的食慾,最近鑽研了很多這樣的書,正好能派上用場。”
蕭瑟瑟點了點頭,有點不想讓蕭致遠再累着,同時也覺得詫異,調侃着道:“致遠,你平日裡看的都是些什麼書。”
“我……”蕭致遠的臉又紅了,紅暈爬到耳根子,他解釋道:“我聽伺候三姐的綠蘿說,三姐總是食慾不振,就從蕭府的藏書樓裡借醫書,尋找能改善孕婦食慾的方法。我比較好奇,也拿了一本鑽研。”
蕭瑟瑟無奈的說道:“你還真是什麼書都看啊。”
張逸凡繼續烤兔子,而蕭致遠也採藥去了。
蕭瑟瑟調整了坐姿,讓自己能舒服一點,做了三個綿長的深呼吸,將蕭致遠之前找來的水喝下一些。
這水像是山泉,還算清澈,流入腹中,清涼無比,蕭瑟瑟總算是不再那樣噁心了。
很快,張逸凡烤好了兔子,蕭致遠也回來了。
張逸凡把掰下兩條兔子腿,給了蕭瑟瑟和蕭致遠,自己也懶得出聲,直接撕咬起來。
畢竟是個少年武人,吃東西自然很不文雅,狼吞虎嚥、氣勢洶洶。相比之下,蕭致遠就文縐縐的多了。蕭瑟瑟看着兩個弟弟這鮮明的反差,不禁好笑,低下頭,慢慢的吃起兔子腿。
一頓飽食,蕭瑟瑟仍舊有點不舒服。她喝下蕭致遠研磨好的藥,在蕭致遠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這谷底都是茂密的樹木,有蟲鳴鳥叫,層層疊疊,尤其是蟬鳴聲顯得震耳欲聾。也因爲太深,這裡人煙罕至,也照不到什麼光線。
好在蕭致遠判斷了北邊是哪個方向,幾人按照他所指的方向行走,張逸凡在前,用劍劈開樹木和雜草,蕭致遠在後,讓蕭瑟瑟走在中間。
看着兩個弟弟一前一後的賣力,蕭瑟瑟有些愧疚,她這個當姐姐的,太不爭氣,要他們兩個這樣幫着護着。
走了一整個下午,天色暗了。
這山谷底大概天黑的速度都比上面快很多,入夜後是定然不能再走了,是以,張逸凡找了個山洞,在洞中點燃一大叢柴火,三個人圍着柴火休息。
吃下些東西,睏倦一股腦的襲來。
蕭瑟瑟靠在山壁上,望着黑漆漆的洞穴因爲火把而變得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跳躍的火光也將他們的影子投影在山壁上,黑乎乎的,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顯得有幾分猙獰。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離洞口比較接近。按照風向來說,正好是背風的。然而山洞裡卻有着一陣陣的涼風襲來,涼爽卻也陰森,伴着若有若無的潺潺聲,像是流水,就從山洞的深處傳來。
蕭瑟瑟不禁看向山洞的深處,那看不見的黑暗裡,不知道還有什麼。
她不禁道:“這山洞好像很深,陰風簌簌的。”
張逸凡拾起撿來的一根樹枝,單手一丟,將樹枝拋進了柴火堆裡,“深山老林都是這樣,天然形成的山洞,九曲迴環的也不奇怪。不過沒事最好被往裡走,死路的概率很大,還可能有蝙蝠毒蛇,運氣不好就有進無回了。”
蕭致遠也盯着山洞的深處看,心裡有些害怕,但爲了調節下氣氛,還是笑呵呵的說:“我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裡看着很原始很神秘,我們會不會遇到蝶仙什麼的?然後說不定,蝶仙看我們是好人,就大發慈悲施展了神通,把我們給送出山了!”
蕭瑟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致遠這孩子,怎麼想這樣光怪陸離的事去了?
還蝶仙……
“哼,真是讀書讀傻了!”張逸凡不屑的譏笑:“晚上出來的是蛾子!真沒常識!”
“我……”蕭致遠又被堵得說不上話,臉紅到耳根子了,支支吾吾了幾聲,有些不高興道:“逸凡兄,口下留德,總這樣奚落我,是太不將我當回事了吧。”
張逸凡嘴角一揚,冷笑着轉過頭去,繼續撥弄柴火了。
“姐姐……”蕭致遠覺得自己是被欺負了,朝着蕭瑟瑟投去求救的眼神。
蕭瑟瑟撫着小腹,嘴角掛着柔美的笑容,說道:“逸凡是刀子嘴,他嘴上說的硬,心裡面可不是這樣想的。”
“你憑什麼知道?”張逸凡不悅的問,臉上劃過一抹被人識破的窘然。
蕭瑟瑟說:“逸凡你從小都是這樣,不是嗎?”
“不是!”張逸凡匆忙否定,這樣子儼然是在掩飾。畢竟還是年紀小,想在蕭瑟瑟面前掩飾也顯得不成功。
然而看着蕭瑟瑟靜美的眸、溫柔慈愛的神色,張逸凡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一個人,眼底不禁染了些悲思,低聲說:“你像我姐。”
蕭瑟瑟的心臟一砰。
“你像我錦瑟姐姐。”張逸凡有些悶悶的,手上丟了個柴火。
“你看我時候的神態,像錦瑟姐姐。要是錦瑟姐姐沒死就好了,都是玉傾揚和張錦嵐那兩個壞蛋害的。我恨他們!”
他狠狠的掰斷了手上的一根樹枝,眼神鋥亮,咬牙切齒的凝望向洞外的黑夜。
“逸凡……”蕭瑟瑟撫着小腹的手,不由得上移,按在了心口。
她覺得心口好像破了一個洞,身側的簌簌陰風,都再往這個洞裡倒灌,很涼、很涼。
脣角的形狀,也漸漸的變成了苦笑,蕭瑟瑟看着張逸凡微微顫抖的脊背,聽着他沉悶而咬牙切齒的暗哼,忍不住道:“逸凡,你……把我當成你的錦瑟姐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