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楊銳還是很注意利用律師的。製藥公司幾乎都是處於終身訴訟的狀態下,今天不是你起訴我,就是明天我起訴你,業內人士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影響,在這一點上,不止國外如此,國內也是一樣,看看廣藥的狀態就知道了,訴訟已經變成了日常任務。
儘管如此,但要不是梅奇偉的提醒,楊銳還真想不起要用律師去做臨牀測試的。
這主要是因爲臨牀測試的成本太高,哪怕只是一部分內容,都得幾千萬美元的成本,時間精力更不用說。律師雖然有錢,能有錢到這個程度的,大概也不多。
不過,楊銳畢竟是不熟悉美國法律,也忘記了美國人民還將集體訴訟這招給發揚光大了。
其實,集體訴訟是藥企遇到最多也最煩的狀況,簡而言之,就是許多人聯合起來起訴,最妙的是,這許多人並不用真的去起訴,他們只需要填寫一些文件,就可以由一個或幾個代表,去爲自己做起訴了。若是勝訴,大家開開心心的分錢,若是敗訴,也沒有太多的損失。
在經常需要延綿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大型訴訟中,集體訴訟的作用非常關鍵,也令大型企業不敢輕舉妄動,因爲一個人的訴訟金額小,大家聯合起來的訴訟金額就高了。
比如中國經常出現的假貨問題,以現行法律來說,起訴成功以後的賠付金額,也不過是三倍五倍,不超過十倍,除了所謂的職業打假人以外,基本沒有普通消費者去爲假貨打官司,賠的錢還不夠付律師費的。而要提高賠付金額,也與法律精神相違背,等於給有錢有勢者搞垮競爭對手或者小企業的武器。
但是,如果採用集體訴訟的方式,由職業打假人出面,律師出錢出力,其他人只要坐享其成,三倍五倍的賠付金額卻是能夠發揮極強的作用了,其對企業的震懾力更加恐怖,而且提高了特權階級操縱的成本。幾百上千人的集體訴訟,三倍五倍的賠付金額得是多少錢?成千上萬人的集體訴訟又得是多少錢?正常企業再做假貨,就變的得不償失了。假貨工廠也就變成了一種違法的行爲,而非普遍的現象了。
至於說,律師爲何要出錢出力的打官司,其根本就在於高比例的分成。美國佛羅里達州和菸草公司的系列訴訟,最終造成的賠付金額是132億美元,律師費達34億美元,由11家律所分享。代表安然股東進行訴訟的律師行,收回了72億美元的鉅額賠償,領走了6.88億美元的律師費。而在藥品領域,默克爲他們的止痛藥萬絡的虛假宣傳賠付了48.5億美元,輝瑞爲了結非法銷售bextra和其他藥物的官司支付了23億美元和解金,禮來爲不同藥物的類似原因花了14億美元……
三木公司的規模,或許比不上輝瑞這樣的水平,但怎麼說也是世界五百強了。
楊銳相信,這樣的公司,對於蝗蟲般的律師來說,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重要的是,律博定所造成的危害一旦確定,賠償是板上釘釘的,問題只在於賠償多少而已。
以三木公司年銷百萬的數量,幾千萬美元的臨牀測試費用,還真是毛毛雨。
不過,想法再轉一下,幾千萬美元可真不是小錢,任何一家或者幾家律所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也算是“有魄力”了,以楊銳的影響範圍,他是沒辦法推動此事的。
他充其量就是認識幾個專利律師,雙方的關係也是基於金錢交易的,就像是妓女不會相信嫖客說的話一樣,律師也不會把客戶的話當真。
而且,楊銳也不適合推動此事。
他現在扮演的就是學者身份,若是直接下場搞集體訴訟,立刻要被聖潔的金錢所污穢了。
學者粘上了錢的金光,就像是牛排塗了屎,只有很少的人,纔會去仔細分辨牛屎還是人屎,最後再決定吃不吃,而不管吃不吃,受衆少了是肯定的,學者也是需要人捧的,沒人理的學者,再厲害不也就是餓死的命。
順便說一句,牛糞烤肉是不錯的佳餚,牛糞塗肉就少見了,想來也是不好吃的,否則,在人類數千年的歷史中,那麼多的牛糞烤肉中,總有一塊肉會烤着烤着跌到牛糞裡,總有人捨不得扔了,拿起來繼續烤,然而,這種吃法始終沒有像牛糞烤肉、臭豆腐或者奶酪那樣傳播開來,想必是不好吃的——完備的邏輯思維,有可能讓你在不吃*屎的情況下,也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歸根結底,楊銳還是隻能等待。
這種感覺不是太好,但也只能認了。
路是自己選的,再遠再累也抱怨不得。
另外,隨着中國青年報的報道出爐,楊銳在國內受到的壓力也沒有再增加了。
京西製藥總廠是不會放棄律博定的,不管是工廠的現狀,還是三木公司的迫使,都讓秦翰池陷的越來越深,隱約間已是反抗楊銳的旗幟。
秦翰池自然是不想要這個旗幟的,反抗gmp委員會的委員有什麼好的,別看衛生部現在很同情他,此間事了,不待見他的更多。
秦翰池也知道此點,所以儘量的蒐羅同盟。
蔣同化此時再入秦翰池的眼簾。
“我有個建議,你們聯合各家企業,也成立一個協會怎麼樣?”蔣同化這一次找上秦翰池,卻是拿出了一份上萬言的草案。
秦翰池將前面看了,有些心動,也有些猶豫的道:“你這是讓我和gmp委員會對着幹啊。”
“不能gmp委員會的委員說同意,就同意,說不同意,就沒有理由的不同意吧。”蔣同化說着笑一笑,說:“我也是gmp委員會的委員,楊銳的做法,我都看不過去了,你難道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能算了……”
“所以,我不是給你提供一個辦法?你聯合幾家企業,一起去找部委的領導說項嘛,不管楊銳他做多少事,只要部裡的領導開口,gmp委員會也就沒什麼用了。”
“我們也是想去說想一二的,始終沒有太好的機會。”
“領導現在肯定是不願意摻合,所以,你們纔要成立一個協會,有了協會的名目,領導再不願意,也得先了解一下情況吧。”蔣同化這不光是爲了膈應楊銳,他也是擔心自己在gmp委員會內的地位。經此一事,楊銳起碼建立了一個強硬的名聲,而他蔣同化卻還是小透明的狀態,同時,他也沒有底氣在學術方面和楊銳競爭,那自然只能尋找院外力量了。
若是秦翰池真的能成立一個院外的藥企協會,蔣同化自認,他還是有資格居中聯絡,獲取一些權力的。
只是如此一來,秦翰池的責任就大了。
如果部委領導不以爲杵,一個院外的協會成立也就成立了,但部委領導若是不高興的話,秦翰池必然得承受怒火。
京西製藥總廠虧本了,屬於非戰之罪的,秦翰池的廠長位子依舊是穩的。可部委領導不高興了,秦翰池的位子就風雨飄搖了。
秦翰池猶豫着道:“這就有逼宮的嫌疑了。”
蔣同化笑笑,道:“你們現在除了逼宮,還有什麼路可走?”
秦翰池苦笑:“我是無路可走了,其他企業未必。”
“您的工廠爲了律博定不能通過着急,難道別的工廠就是一路綠燈?”蔣同化說着遞過一張紙。
“這是什麼?”秦翰池沒接。
“被gmp委員會‘不予通過’的工廠名單,最近增加了好幾家呢。”
秦翰池遲疑片刻,還是接到了手裡。
蔣同化一下子輕鬆下來,現在的藥企有中外合資和外企獨資的,但主要還是國企,且都是能賺外匯的國企,這些企業單個是比較弱的,聯合起來,向部委領導進言,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而在蔣同化看來,楊銳的“不予通過”實在是缺少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