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着“華銳”銘牌的氟哌酸大輸液產品,如秋風掃落葉似的,侵襲了小半個中國。
穿着西裝和中山裝的華銳醫藥代表,其所到之處,沒有給其他藥廠留下半點的掙扎空間。
86年的國內藥廠,甚至都沒有醫藥代表的概念,幾名大腹便便的中年銷售科長,憑着酒量,又怎麼可能保得住這塊利潤豐厚的肥肉。
華銳製藥廠的醫藥代表,可是在“楊銳不知情”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跨國醫藥公司標準的銷售團隊。最起碼,是在支出比例上,不遜色於大型製藥企業的。
而且,大陸地區的醫藥代表,還有來自香港的醫藥代表的幫襯,對於後者,國內的醫院基本是沒什麼抵抗力的。
就算是本來不買藥的醫院,說不定也要看在香港人的面子上,表現一番國內的富強與大方。
要不是目前的社會風氣依舊趨向於保守,楊銳說不定還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要甘虎在大陸複製一個醫藥代表的女團出來。
國內目前實行的醫藥報銷制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華銳醫藥代表的移植方案。
國內的醫療雖然不是免費的,但個人自費的項目極其有限,主要都集中在進口藥方面——當然,這是單指體制內的同志,僅就這一兩億的城市居民來說,他們在80年代實際上享受着能夠比擬歐美水平的醫療保障系統。
華銳的氟哌酸,由於是在本土生產的,自然也屬於醫保報銷的範圍。醫院採購起來一點負擔都沒有,患者也很喜歡用。
一些聰明的醫藥代表,還會在醫院病房裡掛上公司派發的廣告,使得病人們主動向醫生要求使用華銳的氟哌酸。
這種行徑在日後都是不被允許的,最起碼也是被控制使用的水平。但在法無禁止的情況下,效果是好的出奇。
拋去這些場外因素,華銳產品本身的水平也是超過市場同類產品的。
同樣是生產氟哌酸,採用嚴格的gmp標準生產的華銳產品,無論是效果還是安全性,都超過國內產品一大截的。
最簡單的一點,華銳的氟哌酸的保質期都比其他藥廠的要長,因爲華銳的氟哌酸能夠放置很長時間都不產生微粒。而微粒注射入血管之後,很可能就會產生血栓之類的嚴重問題。
國內的輸液產品在此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過相關的問題。
藥效的區別就更大了。
不僅醫生能夠深切的瞭解到,病人們也很容易知曉。
如果換成是抗癌藥物,或者其他心血管之類的藥物,藥物是否發揮了作用,哪種藥物更好,是病人無法通過主觀判斷,正確下結論的。
然而,氟哌酸卻是很容易下結論的抗菌素。
它針對的腸炎和痢疾等症狀,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拉肚子。
一瓶子氟哌酸用掉,依然在拉肚子,與不再拉肚子的區別,那是顯而易見的。
就是再深入一些的應用,氟哌酸也依舊是表現良好。同樣是尿路感染,其他公司產的氟哌酸一週都不能解決問題的,華銳的用三天就能治好。
這樣的情況出的多了,醫生也都會建議患者使用華銳的氟哌酸。
畢竟,就算華銳的氟哌酸價格更高,節省下來的時間和藥量,也足以彌補了。
華銳製藥廠的名字,如一陣風,飄滿了半個中國,並且堅定不移的繼續擴展。
唯一制約它的,只是華銳製藥廠的產量而已。
不過,隨着華銳製藥廠的日產量從一萬增加到兩萬,再堅定不移的向三萬增加,這個瓶頸也不那麼明顯了。
華銳製藥廠的兩條生產線,採用塑料包裝的大輸液產品是用於出口的,國內生產線依舊採用了玻璃瓶裝,兩條生產線的理論生產速度,都能達到2000瓶每小時的水平,所以,華銳僅僅是玻璃瓶裝的輸液產品的日產量,就有望突破五萬。
若是全部用來生產氟哌酸的話,這個速度產量是有可能吃下全國市場的。
事實上,華銳也正是以此進度,在緩慢而堅定的侵襲全國市場。
年輕的醫藥代表們,在拿到了第一個月的薪水以後,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一個個的都像是打了藥似的,嗷嗷的撲向周邊的城鎮。
還有一些腦子靈活的醫藥系統的領導,也趁着華銳繼續招人的時間,將子女塞了過來。
總經理甘虎同志怡然不懼,聽說是領導子女的,通通招入銷售團隊,然後派往當地工作。
數倍於系統內收入的獎金,很能令人滿意,而他們的銷售成果,自然也是令人滿意的。
在如此祥和的氣氛中,楊銳返回了京城,前往北大報到。
雖然遲了近月的時間,但在院系領導的關心和幫助下,楊銳還是輕鬆的報了名,順便與宿舍裡許久不見的舍友們打屁聊天了許久……
進入大三下半學期,儘管距離畢業仍有一段時間,但離別的氣氛,已然漸漸的出現了,尤其是現在的學生,時不時的要去尋找一些實習工作,就更加能夠感受到學校與社會之間的疏離。
楊銳的宿舍裡,董志成依舊萬年不變的躺在牀上讀名著,書名卻從《戰爭與和平》之類的,變成了《理想國》。蔡桂農依舊愛講笑話,內容卻從嘲諷世界變成了嘲諷自己……
毛啓明令人驚歎的找到了女朋友,如果說是憑藉他“奸猾”而善於“鑽營”的技巧達成的任務的話,楊銳還能理解,然而,事實是女孩子崇拜太祖,以至於喜歡上了出身湘@潭的毛啓明……
不僅是宿舍內的同學,宿舍外的同班同級乃至於同系的同學,也都變的多愁善感起來。
在這個沒有qq,沒有微信,甚至連手機都不存在的年代裡,離開學校幾乎就是天各一方了,就連向來與楊銳不對付的左立言,也是感慨的道:“我們真應該多組織幾場集體活動……”
“我們做個畢業紀念的冊子吧。”楊銳突然想到老外的畢業紀念冊,說道:“我們每人拍一張兩寸的照片,然後寫一句話,裝訂成冊,再發給每位同學,怎麼樣?”
“那不是要三十多張照片?”班長立即想到經費問題,道:“再加三十多本的冊子,我們的班費根本不夠。”
楊銳登時無言,要說他能填上這筆錢,但是,一個人付這筆錢,是不是好事,卻是很挑戰人心的事。
耿健此時清咳一聲,道:“你說的是外國人畢業的時候,做的畢業冊吧。”
“恩?你知道?”楊銳有些驚訝,現在可是看不到美劇和大量的美國電影的,自然也很難知道這種事情。
耿健卻是臉色一變,有些不高興的道:“我怎麼就不能知道,我就算沒去過美國,我總能看書吧。”
觸動了耿健敏感的神經,楊銳只好聳聳肩,抱歉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誰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耿健望着長相帥氣,身材高大,衣着華貴的楊銳——他今天穿的是羊絨大衣——心中蓄積的不爽就泄了半分出來,當着衆人的面,道:“你或許在國內混的風生水起,我卻是要出國的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說完,耿健就摔門而出,讓原本融洽的氣氛,變的尷尬起來。
楊銳很想說,其實我在國外也是風生水起的,不過,眼下只能攤開手,道:“我是想倒個歉的。”
“倒什麼歉啊,耿健從來都是這樣,凡是別人說點什麼,他就覺得是在打擊攻擊自己似的。”班長也不爽耿健這樣的作風,說了一句,但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不過,出國留學的話題,卻被大家給撿了起來。
到了大三下半學期,也是到了開始考慮出路的時間了,一時間,說去部委的人有,說去央企好的人也有,還有談到去專業機構的。
一羣學生在宿舍內高談闊論,暢想未來,自是青春激揚,卻是讓楊銳聽的漸漸倦怠了。
不得不說,雖然明知道大學生們在系統化的活動中,能夠發揮極大的作用,但是,就視覺衝擊力來說,他們和肩扛長木爬山的農民,是差遠了,也很難讓楊銳激動起來。
“楊銳,你不是去過藥廠,藥廠工作怎麼樣?”終於是有人想起了楊銳,喊了他一聲。
楊銳認真的想了想,道:“國內的藥廠規模還是偏小的。”
“不如國外的是嗎?”
“不如國外的是肯定的吧,只說相差多少吧。”有人接過了話題來。
楊銳遲疑片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從個人發展的角度來講,我覺得去藥廠不如去醫藥相關的央企,至少能發揮所長。畢竟,咱們是學生物的,並不是學醫藥的不是?”
“我聽說現在央企的待遇還滿不錯的。”
“國醫外貿這樣的央企的待遇更好……”
“我們不一定能分配到藥企吧。”
“難說。上一屆的生物系的同學,就有去醫藥方面的藥企的,總有幾個名額的……”
咚咚。
咚咚。
一羣人窩在宿舍裡,突然聽到敲門聲,不禁全都靜了下來。
“我來開門。”班長一躍而起,打開門來,卻是看着對面幾個老頭兒,有些奇怪的問:“你們找誰?”
“哦,我們是國醫外貿的,楊銳先生在嗎?”門口的老頭說話很是恭敬。
一羣人的目光,嘩的集中在了楊銳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