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廟裡,寒煜躺在一張舊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不是他在嫌牀的舊,鐵皓早就把他要休息的地方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了,就連那張舊牀都被鐵皓撕下身上的衣服,把牀抹了又抹的。
他是在擔心着南宮玲瓏。
雲英等人潛入軒轅城偷兵器還沒有回來,南宮玲瓏也還沒有回來,叫他怎麼睡得着呀。
從南宮玲瓏離開荒廟之後,他就一直在心裡默唸着,希望時間快點過去,希望南宮玲瓏早點回來。
不知道約見南宮玲瓏的人是誰?
真的是趙然嗎?
如果真是趙然,那他的膽子還真大。
一想到這一點,寒煜的脣邊忽然浮起了絲絲的冷笑。對趙然,他有欣賞,因爲趙然年紀輕輕就能在軍中立下威嚴,絕非因爲趙然是趙德陽兒子的原因。趙然肯定有過從之處。但,他對趙然更多的卻是忌憚和防備。或許他出生於帝皇之家,或許他是寒天運的兒子吧,他和其父一樣,都想着如何讓趙然在軍中失掉威嚴,如何收回賜予趙家的王爺稱號。
不錯,他也安排人,甚至自己親自登門拜訪,意欲拉攏趙然。但趙然態度不明朗,只說忠於皇上。他和太子都拿趙然沒有辦法。
對於在軍中有威嚴的人,能駕馭最好,不能駕馭的,最好就是除之。
睡不着。
寒煜坐了起來。
橫豎瓏兒沒有回來他是睡不着的。
輕輕地走出了他休息的那間素淨的廂房,夜很靜,四周圍都聽不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除了守在廟外面當值的將士們之外,大家都沉進了夢鄉。
將士們沒有什麼內力,爲了預防官兵半夜襲擊,寒煜還安排了玲瓏那些親信在屋頂上守着,因爲他們都有不錯的內力,幾裡之內的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走出了荒廟,那當值的將士關心地問着:“王爺要去哪裡?”
“睡不着,隨便散散心。”寒煜淡淡地丟下一句,便向遠處走去。
荒廟是建在一座小山上的,那山很矮,其實也不能稱爲山,只不過是地勢比平地高了一點兒。廟前下方遠處有不少樹林。
天空上懸掛着明月,那皎潔的月光溫柔得像水一般,輕輕地灑落在大地。那些樹林因爲樹枝茂盛,月光倒是忽明忽暗地灑落在樹底下,讓樹林裡顯得有幾分神秘,也顯得有幾分的陰沉。
寒煜獨自向那些樹林裡鑽去。
有幾名將士想追隨保護他的,被他阻止了。
南宮玲瓏的親信看到他,也想跟隨,也被他阻止了。
衆人無奈,想到他怎麼說也算練有一身武功,那樹林又在不遠處,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便放任他獨自離開荒廟。
沒多久,寒煜便走進了樹林裡。
樹林裡的樹木鬱鬱蔥蔥的,每一顆樹的間隔距離很近。
林裡面不少動物在這半夜時分,安靜時刻故意唱着反調,喝着歌兒,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如同大合唱一般。
寒煜走進樹林後,從懷裡掏出一隻好像是用貝殼做成的小東西,他把小東西放到嘴邊,運氣一吹,便發出了一種似蟲叫非蟲叫的聲音,那聲音比起蟲子們的大合唱飄得更遠,傳向遠方。
吹了好一會兒後,寒煜才把那隻小玩意兒揣回懷裡。
走到一棵大樹面前,他忽然靠在樹身上,靜靜地等候着什麼似的。
又過了一會兒,遠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響,只有樹林裡的他可以聽得見。
一道鬼魅一般的灰色身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躲過了荒廟所有人的眼睛,出現在寒煜的面前了。
“王爺。”灰影一出現在寒煜面前立即恭恭敬敬地向寒煜跪下行禮。
寒煜淡冷地看着他,說着:“起來吧,出門在外,不必行此大禮。”
“謝王爺。”灰影站了起來。
他年紀大概在三十五六歲左右,長着一張粗獷的臉,烏黑的眸子有點深邃,眼神精湛銳利,身材高大,有點像塞外的人。
“榮親王爺可在京城?”寒煜淡淡地問着。
“真王爺不在,假的倒有一個。”灰影恭恭敬敬地問着。
假的?
寒煜劍眉一攏,語氣更淡了,淡到好像他在問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情似的。“可知道他爲什麼冒險出京?”趙然絕不是傻子,明知道父皇盯着他還敢私自出京。
“不知道。”
灰影的語氣依舊恭恭敬敬的,在回答不知道的時候,也沒有歉意。
趙然沒有把離京的原因說出來,他們就算再有本事也查不到,就算讓他們把趙然的心挖出來也是無濟於事的。
“把趙然離京的事情告訴老頭子。”寒煜淡淡地吩咐着,心裡已經可以肯定此刻約見南宮玲瓏的人就是趙然。
“假的榮親王爺並沒有易容。”灰影平板地說着。
沒有易容就代表對方和趙然長得一模一樣,不管趙然是從哪裡找到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們都沒有辦法分辯出來,明知道此刻在榮親王府裡的趙然是假的,卻無從證實。
寒煜眉一沉,趙然果真狡猾異常,藏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太極宮最近有什麼行動?”
“美人計奪位。”
美人計奪位?
寒煜鳳眸微眯,盯着灰影,用眼神命令對方解釋一切。
灰影領會他的眼神,便把太極宮覓得一名和儀長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故意推到了皇上的面前,讓皇上錯當成儀長公主,在御書房裡就迫不及待地臨幸了對方。隔天就立即把對方從一名小小的宮女封爲憶嬪。在天運皇朝的後宮裡,等級制度是極其嚴格的,一般被臨幸的宮女,在沒有建功,沒有懷上龍種之時,最多就只能封爲御婦等僅比宮女高一級,是不能一下子就封爲妃嬪的。可是寒天運實在是太愛儀長公主了,面對着像極了儀長公主年輕時的藍珠,他打破了老祖宗的規矩,硬是把藍珠封爲嬪。在後宮裡引起了軒然大波,也讓朝堂震驚不已,一些大臣們不斷上書阻止這件事,都未果。
雅王黨明知道是太極宮的陰謀,卻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太極宮的陰謀得逞。
後宮諸妃,對儀嬪皇恩聖隆,表面恭維,背後不停跑到皇后那裡扯是造非。皇后心裡痛着,但爲了兒子的計劃,她忍着痛,並沒有對儀嬪怎麼樣。
那藍珠從一名乞丐到今天的皇上寵妃,經歷了地獄到天堂的大跨度,卻沒有渾渾噩噩,也沒有狂妄囂張,倒是對皇后恭順有加。對太子寒曜極盡幫忙之事,只要太子稍出什麼事情,皇上要訓斥時,她都會從中求情,皇上對她癡迷不已,往往她一求情,便對太子網開一面。
“可惡!”
寒煜沒想到寒曜會來這一招。
捉住父皇對皇姑的深情而設陷阱。父皇就算心裡明白這是陰謀,可一面對那張和皇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父皇就算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會跳進去的。
這天下,怎麼那般多沒有血緣關係,也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假趙然是,儀嬪也是。
“王爺請息怒。”灰影繼續說着:“目前太子只想奪位,並不會傷害皇上龍體,王爺可以稍放心。”
寒煜抿脣不語。
片刻,他揮手,示意對方離開。
等到灰影像來時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樹林裡時,寒煜才向樹林外面走去。
他纔回到荒廟前,南宮玲瓏便提着一個籃子回來了。一看到南宮玲瓏,寒煜立即快步地迎上前去,焦灼地問着:“瓏兒,你沒事吧?”
南宮玲瓏一笑,把手裡提着的籃子遞給了寒煜,應着:“我能有什麼事?你怎麼還沒有休息的?”
聽到她沒事,又凝神傾聽四周確定沒有人跟隨着,寒煜才放下心來。耳裡響起南宮玲瓏的問話,他一臉酸意地說着:“我的王妃都不在身邊,讓我怎麼睡得着?”
南宮玲瓏俏臉一紅,嬌斥着:“就知道油嘴滑舌。”
“這是什麼?”寒煜拉着南宮玲瓏往廟裡走去,一邊走着一邊舉了舉南宮玲瓏剛剛遞給他的籃子。有點沉,裡面應該裝了不少東西。
“嘻嘻,反正是好東西。”南宮玲瓏俏皮地笑着。
進了廟裡,寒煜把籃子擺放到大堂裡那張舊桌子上,有點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籃子,發現裡面竟然是美酒佳餚,不禁疑問着:“你哪來這些?”
“約我的人果真是趙然,這些是他準備在十里亭給我吃的,我吃過了,沒毒,味道不算不錯,想着你也好久沒有吃過這麼多的肉了,就留了一些帶回來給你吃。”南宮玲瓏伸手就端起了那盤還有一隻大雞腿的雞肉出來,端遞到寒煜的面前,說着:“我一路飛趕而回,現在還有一點餘溫,夏天天氣熱,吃着不用擔心會拉肚子。”
“趙然準備給你吃的?”寒煜心又泛酸了。
在十里亭那種地方,趙然去哪裡準備給她吃?先不管他去哪裡準備,僅是那份心意,就讓寒煜的心酸得難受。
“快吃,別酸酸的了,我都捨不得大吃特吃,就是想着留給你吃的。你看,趙然準備給我吃,我卻留給你吃,我心裡只有誰?”看透了寒煜的小氣心思,南宮玲瓏失笑地睨着寒煜,有點失笑又有點沒好氣地說着。
聞言,寒煜的臉立即陰轉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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