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華上輩子已經學過管家理事了,這輩子也沒太隱瞞,三天之後就開始慢慢展露了,眼瞧着要到中秋節,陳蓉索性就放開手了:“中秋節你若是能料理好,今年過年的事兒,我也全都交給你打理。”
林月華正打算點頭,就聽外面朱嬤嬤大呼小叫的進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快,大少爺他……”
陳蓉迅速起身:“大少爺怎麼了?”
“大少爺身邊的小廝回來,說是大少爺在外面和人起了爭執了,對方是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承恩公是皇后的親爹,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就是皇后的親侄子,劉家的嫡幼子,在劉家一向很是得寵。
林月華在腦袋裡轉過這個彎兒,瞬間臉色就白了,怎麼能忘記這回事兒呢!簡直就是,簡直就是……太分不清輕重了!抄家也是五年後的事情,自己竟然沒有想起來,上輩子的這時候,因着這件事情,不光是林家的家財全都敗光了,還有哥哥,倍受打擊,又過於自責,差點兒連春闈都沒過去,最後雖然中了,卻因爲成績不好,一直到被抄家,大哥都沒能熬出頭來。
得罪了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大哥出頭的機會幾乎被斷完了,連小弟在學院都被受欺負。可以說,之後的幾年,林家越發的悽慘,就是因爲這件事情。
自己竟然沒有想起來!
“娘,我們快去看看。”林月華越發的慌張,臉色慘白,拽着陳蓉的胳膊就往外走,陳蓉雖說着急,但也沒忘記閨女:“你不能去,你在家呆着,我自己去。”
“娘,都什麼時候了還讓我在家等着。”林月華着急的很:“那可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子,皇后娘娘雖然沒有親兒子,但皇上對娘娘一向敬重,承恩公也不是庸才,不過是因爲劉家要避嫌,所以才顯得平凡了一些,若是哥哥意氣之下傷了劉公子,咱們家賠不起啊,就算是劉公子沒受傷,那哥哥受傷了咱們也心疼啊。”
這麼一說陳蓉也有些着急了,一邊帶着林月華往外走,一邊問朱嬤嬤話:“怎麼回事兒?今兒鴻光不是說,要宴請同窗的嗎?怎麼就和劉家的公子對上了?”
朱嬤嬤也不太清楚,轉頭看林鴻光的小廝,那小廝忙說道:“大少爺本來是打算和同窗們一起去城外踏青的,聽聞若水先生的院子裡種滿了菊花,現在正是盛開的時候。臨去之前,有人說,空着手去不太好,可若水先生品行高潔,若是帶禮物,怕是先生不會收,又有人說若水先生最喜歡狀元樓的狀元酒,於是大家就湊錢去買酒,可巧遇上劉公子,本來那掌櫃的已經將酒罈子拿出來了,那劉公子卻說價高者得。”
林家不缺錢,林鴻光也不缺錢,但他的一羣同窗卻只是普通人家,出價方面自然比不過劉公子。酒就剩下這麼一罈,若是讓出去,也沒後來那些事兒了。
可偏偏,林鴻光的同窗中,有人不忿劉公子用錢砸人,就說劉公子是仗勢欺人,這話其實也沒說錯,可錯就錯在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並非是道理在你這邊你就能贏的。
要不然,怎麼就有一句話叫識時務者爲俊傑呢?
劉公子自然不認這個指控,就反嗆了幾句窮鬼什麼的,都是十五六七的少年郎,火氣就都上來了。劉公子那邊的家僕動手推了一個人,用勁兒過大,那人正好撞在桌子上。
然後,雙方就打起來了。
坐上馬車,林月華又是擔心又是着急,心裡自責很,林鴻光不會有事兒,但同去的人裡面,有個身體比較弱,回去五六天就過世了,之後林鴻光低沉了兩年,一直到十九歲才振作起來又參加的科舉。
劉公子的腿摔斷了,雖說劉公子只是嫡幼子,父母疼幺兒,劉公子在家裡備受寵愛,林家散盡家財也沒能讓劉家消氣,林鴻光科舉之後,本來是要謀外放的,卻因爲劉家的阻礙,只能在京城當個從七品的文書,一當就是三年。
若不是後來林家被流放,估計這文書要當十來年都不會變的。
“看我不打斷他的腿!竟然敢在外面給我惹事兒!”一開始陳蓉還這樣嘀咕,但後來,擔心兒子的心思就壓不下去了:“他那小身板,能打得過人家嗎?還敢打架,萬一受傷了可怎麼辦?萬一破相了呢?會不會出事兒?”
“娘,娘您別擔心,哥肯定不會有事兒的。”林月華一邊想着有沒有解決辦法,一邊安慰陳蓉,難不成這輩子只能走上輩子的老路嗎?那她再活這一輩子還有什麼用!
沒能讓孃親離開林家這個火坑,也沒能阻止這場禍事,什麼都沒做好!白白得了這樣的機遇!
又氣又恨,身子都哆嗦起來了,陳蓉第一時間發現,還以爲她是嚇的,趕緊將她抱在懷裡,孃兒倆互相安慰:“肯定沒事兒肯定沒事兒,你哥雖然身板小,可足夠靈活,你爹都打不着他,他會躲的,肯定不會有事兒的,絕對不會有事兒!”
“夫人,到了。”朱嬤嬤在前面說到,掀開車簾扶了陳蓉,陳蓉趕緊下車,林月華急忙跟上,兩個人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拎着裙子就往裡面跑。
可等進了酒樓,就都愣住了,原以爲見到的場面應該是很兇殘的打架場面,若是她們耽誤的時間長,也有可能是看見的打完之後的場面。
最不濟了,地上也應該散落一些盤碟之類的碎渣,飯菜湯水之類的東西,桌子椅子就算沒壞也應該是七歪八扭的。一羣人就算是沒受傷,也應該是有點兒青紫腫脹之類的毛病。
可現在,兩個人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可看到左邊坐着的林鴻光,又確定是沒做錯地方。
疑惑是疑惑,可不妨礙孃兒倆動作快,飛撲過去就開始檢查:“鴻光,你可有受傷?怎麼回事兒?哪兒疼?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林月華也着急:“哥,咱們先去看看大夫?哪兒不舒服?”
林鴻光大庭廣衆之下差點兒被親孃和親妹妹給扒了衣服,又羞又急,趕緊按着自己的衣襟:“娘,妹妹,彆着急,我真的沒事兒,沒受傷,也沒哪兒疼,是林將軍救了我。”
陳蓉這才停手,一轉頭就看見面無表情坐在最中間的人,林靖陽。
林月華倒是沒陳蓉那麼複雜的感覺,再說,她是小輩兒,孃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時候,她出面道謝是應該的。所以,趕緊上前行禮:“多謝林大哥,若不是林大哥,怕是哥哥就會受傷了,就算哥哥沒受傷,也定會有別人受傷,林大哥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謝謝林大哥。”
林靖陽擺擺手,放下茶杯,還是面無表情:“我也不是爲了救林鴻光,鬧市之中打鬥,還差點兒砸了酒樓,我身爲巡撫司的,見了就不能置之不理,若傷到無辜百姓,這會兒他們就是在大牢裡了。”
說着,伸手點了點另外一邊坐着的人:“現在,你們自己商量一下,應當如何賠償。”
這左邊領頭的那位公子,長的倒是風流瀟灑,就是有點兒倨傲,下巴都快擡到天上去了,聞聽林靖陽的話,伸手甩出來一疊銀票:“那羣窮鬼怕是掏不起,本少爺大發善心,就替你們出了這錢,只是,本少爺這銀子也不是白白從天上掉下來的,本少爺既然替你們出錢了,你們就得賣身給本少爺……”
沒等他說完,林鴻光身後就有人冷笑:“收起你的破錢吧,我們自己賠得起,沒必要給你這麼一個紈絝當僕從!”
說着也掏出銀票放到桌子上,劉公子自然惱怒的很,眼看兩邊又要吵起來了,林靖陽拍了拍桌子,聲音不大,但兩邊的人都不敢出聲了。
林靖陽掃視了一眼酒樓,然後說道:“一套桌椅要五兩銀子,因爲狀元樓的桌子都是特定的,都是一套,壞了一個就得全都換掉,所以總共是一百兩銀子,每天樓下的客人大約有二十桌,平均一桌下來大概是十兩銀子,你們耽誤了人家一天的生意,算二百兩銀子,另驚嚇到掌櫃和夥計,給他們壓驚要……”
伸手點點人頭:“三百兩銀子。”
“酒水要五百兩,點心要一百兩……”林靖陽七七八八的算了一遍兒,得出最終結果:“總共一千六百兩銀子。”
這數字,一羣人都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了,林月華更是吃驚,自家親爹因爲二十兩銀子就能將自己賣掉,這砸了幾套桌椅就得一千多兩銀子?
不過想想上輩子自家賠出來的錢財,一千多兩,和將近十萬兩,簡直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只要沒死人,只要劉公子的腿沒斷,只要這場架還有緩和的地方,再來一千多兩也行啊。
劉公子冷哼了一聲,將銀票往前推了一下:“這是三千兩……”
沒說完,林靖陽伸手接過來,抽了兩張,又衝林鴻光這邊伸手:“八百兩拿來。”
林鴻光面對這個說是哥哥但又不願意回林家的陌生人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心虛的感覺,他是男人家,和陳蓉肯定不一樣,陳蓉將林靖陽當成生命中的恥辱,林鴻光卻覺得都是林家的兒子,自己將來要繼承林家,這個大哥卻只能孤苦無依的獨自生活,簡直太悲催了。
再加上林靖陽剛從戰場上回來,長的高高壯壯,不說話的時候那樣子簡直就是閻王,於是,林靖陽的話,他也不敢反駁,趕緊的抽出來兩張銀票遞給林靖陽,還得是雙手遞出來,恭恭敬敬的。
林靖陽起身將銀票扔到櫃檯上,揮手:“都散了,想打架約個地方去城外,若是被我發現在城裡打架,那你們就去大牢裡住兩天,體驗一下牢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