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細微的交流落在孟老夫人眼裡,同時也落進了陌芊芊的眼裡。陌芊芊憤怒地看向孟老夫人,哪知孟老夫人竟然笑呵呵地看着目光交流的二人,甚是欣慰的樣子。
“難不成,這孟老夫人還想給公子納第三房妾室?”回去的路上,紅綾替陌芊芊分析着,面露疑惑不解,“按理說不應該啊,孟老夫人不是一向喜攀附權貴,像流煙這等上不了檯面的人,又怎麼可能讓公子收了她?”
陌芊芊面帶怒色,尤在思慮着剛纔的事情,故雖面帶怒色,卻依舊步伐混亂,走的很慢。
紅綾跟在她的身側,看她一臉不得勢的樣子,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乖乖閉了嘴,省得待會兒找捱罵。
陌芊芊又怎麼會不知道孟老夫人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很顯然她是霸着南家的權勢不放,一方面對莫鳶不滿意,一方面又想借着陌芊芊的手去懲治莫鳶一番,總歸不會死人,這樣一來,就算是莫鳶所受到的懲罰已經達到孟老夫人的目的,她也決計會再想出別的理由來搪塞自己,權勢依舊不能落在自己的手中。
今天看南翼楓看流煙的眼神,溫柔繾綣,哪裡是一個主子對下人的目光,分明就是一個男子看女人的目光,獵豔的新奇尤在其中。
“是我們把孟老婆子想的太過簡單了,心機同樣深不可測,我們這些小伎倆,她沒準兒早就看透了,只不過不點破罷了,平白讓我伺候了她這麼長時間,如今倒好,看到我灰頭土臉的出來,她現在心中不定多高興呢!”
陌芊芊總算開竅了,心中沮喪至於,對於正室位置的渴望卻是更加急迫。莫鳶坐陣正妻之位,如今,眼看孟老夫人又有意於流煙和南翼楓之間,若是再不下手,加上一個孟老夫人身邊的流煙,難保今後的日子會更加不順心。
越發的心煩意亂,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天隨人願總是在順心的時候,否則,冤家路窄是常有的事兒。
陌芊芊從內堂走出來,回到自己的院落必須要經過一處走廊,緊鄰花園假山,穿過假山就到了南家花房。
從走廊一路往回走,陌芊芊老遠就聽見花房中有嬉鬧的聲音,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聽見什麼樣的聲音都覺得心煩。
氣憤之下,帶着紅綾一路穿過假山,向着花房走去,氣勢洶洶的樣子和趕着要殺人一般,把花房旁正在修剪花枝的花農嚇了一大跳,連忙請安。
陌芊芊看也不看他,徑直走進花房,花農流下汗,好傢伙,兩個夫人對峙,這下更熱鬧了。
陌芊芊沒有想到嬉鬧的竟是莫鳶和她房中的兩個丫頭,這一打眼,雙方都愣住了。
今天早上看見莫鳶的時候她穿的是一件藍色對襟外衫,髮飾也頗爲古板典雅,應了她現在的夫人之名,看上去確實嬌柔、端莊、賢惠,但卻因爲過於死板教條,失了女子的靈動之美。
眼下不同,莫鳶換上了一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沒有繁複的頭飾裝扮,只是一隻素雅的四蝴蝶步搖扦插髮髻。似乎在平日裡,莫鳶總是以簡潔的裝束出現,除了去給老夫人請時安服飾頭飾莊重一些外。比如現下,淺施粉黛,臉頰不點而紅,肌膚在滿屋子的鮮花映襯中,更顯得嬌豔欲滴。和滿屋子奼紫嫣紅的花羣相比,中間正在行走的這位,反而更像是民間傳說中的花中仙子。
莫鳶沒有放過陌芊芊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歎和讚賞,很滿意今天自己的妝容和打扮,看了眼萍兒和嫣兒,兩人心中皆是一喜,夫人滿意了,回去後又會打賞了。
“妹妹也來挑選花?”陌芊芊沒有想到,是自己憤憤而來找人算賬的,卻是對方先開口發問。
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狼狽相,陌芊芊裝作百無聊賴地樣子,閒散散地逛在各種奼紫嫣紅之中,卻因想到了剛纔流煙遞送給南翼楓的眼神而心中愈加煩悶。
“只是來看看,不應季節而開的花,究竟能好到哪裡去!再好看也不過是轉眼而逝罷了。”陌芊芊沒來由地說出這一番話,伸手摸向面前的一株迷迭香,湊近聞了聞,“香倒是香,也不過就是拿來做個香料而已,成不了大氣候。”這些酸溜溜的話,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莫鳶聽的。
莫鳶走過來,看着迷迭香淡淡一笑,搜索大腦中曾經看過的醫書:“迷迭香具有鎮靜安神,醒腦的作用,也可用來治療失眠、心悸、頭痛等多種疾病,用來泡澡還可以有助於加強記憶力。”
再看向陌芊芊,她已是一臉不滿。
“妹妹,這迷迭香不僅外表高貴典雅,其中的功效也是大有裨益。”看着陌芊芊眼底的不甘心和麪上愈加的怒容,莫鳶轉身對萍兒道,“萍兒,取一些迷迭香吧,就算放在屋中不失爲一種欣賞。”後面的一句話她是說與陌芊芊聽的。
莫鳶轉身要走,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又停下腳步對陌芊芊道:“對了,再過些時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妹妹可要記得準備家宴上要貢獻給老夫人的禮物了。”
說完,莫鳶帶着手捧迷迭香的萍兒和手捧馬蹄蓮的嫣兒走出花房。
萍兒和嫣兒一路跟着,迷迭香的香氣在空中瀰漫,兩人陶醉不已。萍兒盯着它看了半晌,很是好奇,終於問道:“主子,這個迷迭香真的有那麼多的作用嗎?”
莫鳶側頭看了眼迷迭香,沒有回答萍兒的話,倒是別有意味地說了一句:“好好養着吧,這可能是最後一盆了。”
“啊?”萍兒和嫣兒驚詫不已,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莫鳶預料的沒錯,陌芊芊是不允許不喜歡的東西污了自己眼睛的,所以對於迷迭香,斬盡殺絕是她的手段。
花房中,陌芊芊握緊了拳頭,恨恨地看着莫鳶離開的背影,覺得萍兒手中的那盆迷迭香甚是礙眼。
“花農!”陌芊芊下令,“把花房中所有的迷迭香通通扔掉,從此以後再也不許栽種,否則,若是讓本夫人看見了,你直接捲鋪蓋走人!”
花農連聲應答着,方纔瞧見莫鳶拿着迷迭香走了,現下陌芊芊又想要迷迭香在南家絕種,看來,剛纔兩人又經過一番暗流涌動的脣槍舌戰。
前世莫鳶沒有好好觀察,現今才發現,孟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流煙,的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不,是神似。
故此,當小機靈萍兒從外面回來報告消息的時候,莫鳶並沒有流露出多大的吃驚。
“公子和流煙?”嫣兒重複着萍兒的話,不可置信地看向莫鳶。
莫鳶放下手中的書卷,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這有什麼好驚慌的,南翼楓是南家唯一的子嗣,娶了兩房妻室多日都不見懷孕,饒是孟夫人,也該着急了。”
莫鳶爲南翼楓說話,這還是頭一次,萍兒和嫣兒也就不好再針對這件事發表什麼言論了。
莫鳶自有她的打算,既然想要逐個攻破報仇,總是要有些代價。
“嫣兒,你去和孟老夫人說一聲,就說我在爲中秋節做準備,這些事情流煙以往都有些經驗,我想請她幫幫忙。”
嫣兒應答着去了。
孟夫人今天早上還和她說來着,說不久就到中秋節了,現在她這個身子也不想再多操勞了,直接交給了莫鳶去打理,讓陌芊芊跟着配合。
不然剛纔在花房裡,陌芊芊除了生氣莫鳶和自己唱反調之外,更是激起了她的嫉妒心,只是因爲自己是個妾室,就不得不落到打下手的地位。
晚上,南翼楓又來到莫鳶這裡用膳,恰巧這時莫鳶和流煙正在商量中秋節的細節問題,一看天色不早,流煙正要回去,被莫鳶好言留了下來,並派嫣兒去向老夫人稟明此事。
既然孟老夫人對流煙與南翼楓之間的暗送秋波不加阻攔,就說明她也有意想要撮合二人,自是不會說什麼。
果真,嫣兒傳來回話兒,說老夫人讓流煙在這裡吃完晚膳之後好生和莫鳶商量中秋細節。
無疑,又加長了流煙在南翼楓面前的逗留時間。
“對了,萍兒,綢緞莊的老闆娘是否有回話?”莫鳶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麼問道。
萍兒腦筋轉的飛快,忙答道:“有,說是今晚讓我們去看一下。”
莫鳶滿意地點點頭:“還算她做事快。”轉頭對南翼楓道,“夫君,綢緞莊的莫老闆,今日許給我一匹布料,是上等貨,天色還尚早,我去看看就回。”秋水中莫鳶的眼睛很容易讓人不由自主的點頭應答,再加上軟語相對,南翼楓只得說:“好,早去早回。”
嫣兒感嘆,主子的美麗連公子都抵擋不了,何以還用擔心在這南家沒有立足之地。
嫣兒也曾就這個問題和萍兒說起過,萍兒卻是白了她一眼:“花無百日紅,這個道理都不懂,皇宮中的那些個女子,哪個不是人中的仙子,可爲什麼還要勾心鬥角?”
萍兒用一個疑問句結束了兩人的談話,嫣兒恍然,不再多問。
莫鳶帶着萍兒出府,把嫣兒留下伺候還沒吃完飯的兩人。
流煙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又是這次中秋家宴的主要策劃者之一,身份地位自然要高於嫣兒,再加上是莫鳶吩咐的,故此嫣兒在三人的角色中扮演的是伺候人的角色。
萍兒看出端倪,一路跟着莫鳶,兩人走的方向確確實實是綢緞莊的方向,可莫鳶的步子放的極慢。
萍兒幾次欲言又止,莫鳶倒是先發話了:“知道你腦子靈活,想說什麼,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主子,您爲什麼要給流煙製造機會?”
夜幕剛降,街上行人卻並未減少,白天有白天的燦爛,夜晚有夜晚的精彩,在夜幕的掩映中,很多白天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會更容易發生,萍兒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莫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講,對此只是輕描淡寫道:“白天我已經說過了,既然孟老夫人有意,又何必阻攔着只隔了一層紗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