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聖母所練那玄女針,傷人比尋常飛劍更加狠毒,三天三夜之中,無20對症良藥,便是大羅金仙,也是必死無救。這些年來,金針聖母休息上清玄門道法,心存悲天憫人情懷,反思以往所學,實在是過於陰毒,怕禍及子孫,多棄而不用了。只留下九根,給愛女作爲防身之用。哪知今日初次出手,便建奇功,幾乎當場要了烏頭婆的性命。
烏頭婆畢竟是魔教中有數好手,多年修煉,也非泛泛之輩,將心一橫,暗中打算運轉天魔血祭秘法,拼將半身精血捨去,以身飼魔,求取天魔加持,將眼前這幫仇人除去。
她冷笑連連,喝道:“老身近年來畏懼天劫,難免畏首畏尾,做了縮頭的烏龜,哪裡還有一點我聖教的氣派?也罷,如今我兒命喪歸陰,可憐不知去了哪裡做了孤魂野鬼,我還要這身修爲何用?便是天劫加身,又有何懼?”
說罷,將腳一跺,披散開頭髮,口中唸唸有詞,音調古怪,聲如梟叫。
武當七女並施龍姑、畢真真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免狐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便在這時,只聽遠遠一聲清喝:“烏頭道友,莫要自悟,此時幡然悔悟,猶有轉圜之機!”
話音未落,金光閃耀,場中現出三道人影。
諸女轉首看去,俱是前輩師長,哪裡還敢怠慢,忙躬身施禮。
來着非是旁人,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並韓仙子夫婦,另外一人乃是巡遊四海的萬妙仙姑許飛娘。
韓仙子指着美魔女畢真真厲聲道:“你這孽障最喜生事,今日之禍端,多半由你而起,等回了白犀潭,定要按我門規處置!”
畢真真嚇得面色發白,有心辯白,知道乃師的脾氣,不敢解釋,跪倒一旁,不住叩首求饒。
萬妙仙姑許飛娘勸解道:“仙子無須發怒,這本是無可避開的劫數,況且傷了烏頭道友的也非是她,乃是金針道友的愛女!”
施龍姑忙也出列,叩首謝罪。她知道自己雖說是家學淵源,外子熊血兒又遲早要繼承天師派的衣鉢,與五臺派向來以朋友平輩論交。但是自藏靈子、金針聖母而論,均是從五臺教祖那裡收益良多,名分彼此,實則一體。
許飛娘將手指點她嗔道:“你這莽撞性子,幾時能改?一味胡爲,豈不增添你母親的罪業,他日如何應對天劫?”
龍姑嚇得遍體篩糠,以額觸地,不住求告。
神駝乙休出面圓場道:“仙姑暫不和這些個小輩說理,先料理了烏頭老妖婆這麻煩事吧!”
許飛娘乃頷首道:“乙真人所言甚是,我昔年爲了報仇,不分正邪,四下尋求幫手,與烏頭道友也有數次交往。她所學雖是魔教邪法,其人倒也知道是非,昔日念我報仇心切,曾以良言相勸,這點故人情義,我不能不報!”
乙休笑道:“咱們這裡絮絮叨叨說話,老妖婦伸長了耳朵偷聽呢!”
原來烏頭婆自許飛娘三人到場,不由慢下了施法的節奏,暗中窺探諸人情形,聽許飛娘言語之中對自己頗念舊日的一點香火情義,心存僥倖,打算看看形勢再做計較。
她這一時分心,如何能瞞過乙休耳目,被大方真人出言取笑。這魔教血祭之法何等兇險,哪能容她分神,稍有不慎,便遭反噬。
只見烏頭婆雙眼泛紅,血淚迸出,白髮飛舞,雙手亂揮,口中低吟密語,狀若瘋癲。七竅中滾滾而出腥臭黑煙,眨眼便是碩大一團黑霧,將烏頭婆裹得嚴嚴實實。
許飛娘一見,忙道:“容後再談,請乙真人爲我護法!”
說罷將手掐訣,一指烏頭婆上方虛空之處,霹靂一聲炸開,落下道道金光霞彩,彼此勾連交織,仿若一張漁網,又似一個巨大的鳥籠,將烏頭婆周遭十數丈範圍,全都包住。
左肩一晃,劍光沖天而上,正是修煉大成的百靈斬仙劍。那劍光盤旋而下,穿過金光大網,來至烏頭婆身前,左右繞行,劍光所過之處,便將黑霧消散些許,只是黑霧旋生旋滅,一時間未見明顯消散。
正彼此抗衡之際,遼遠天外,隱隱傳來一聲戾嘯,武當七女並龍姑、真真諸女,不由得心中膽寒,舉止失措。
乙休真人大喝道:“小小魔頭,便惑亂爾等多年心神了嗎?還不快快凝神息心,觀想本門心法?”
原來這戾嘯,便是天魔所化,爲烏頭婆血祭秘法引來,欲要掌控烏頭婆的肉身,哪裡容得了外人壞了它的好事?
乙真人將頂門一拍,泥丸穴中祥光一閃,現出尺許高下的一個小人,正是乙休真人所練元神真嬰。這元嬰冉冉而起,雙眼微閉,虛懸半空。
天際戾嘯之處,好似忽起了一朵烏雲,似慢實快,晃眼便來至諸人眼前,陡然落下,往乙真人那元神罩去。
乙休真身將手一指,笑罵道:“好個魔頭,敢染指你駝爺爺的元嬰!”
說罷,口中噴出一道金光,直直抵住那團墨雲。雲團中傳來吱吱怪叫,好似蟲咬鼠齧一般,居然將乙真人所發金光,漸漸消去。
神駝乙休怡然不懼,越發激起他的鬥志,3雙手一合,默唸密咒,緊接着便將手往外一翻,便見兩隻碩大無朋的金光大手,左右齊至,將那團墨雲捂住,不漏絲毫縫隙。
韓仙子搖頭道:“老駝子太過自大了,不用法寶、飛劍,純以玄功、元神,抵禦天魔,稍有不查,豈不是弄巧成拙,惹下棘手的麻煩?”
話音未落,那金光大手指縫間裂開數道縫隙,透出濃濃煞氣,晃眼間便將金光消去大半,幾乎回覆先前那團墨雲的舊模樣。
韓仙子見狀,怕乙休有閃失,忙要援手,只聽乙休對她密語傳音道:“勿急,且看我如何破了這天魔邪祟!”
只見那消散大半的金光大手,陡然裂開,流水般霹靂響起,將那團墨雲炸得飛灰湮滅!
諸女見狀,驚詫不已,這尋常修道人視如猛虎的天魔,大方真人乙休居然敢以元嬰作爲誘餌,將其撲滅,無論是這行事的膽魄,還是降魔的手段,無疑均是睥睨當世了!
乙休卻絲毫不見懈怠,圓整雙目,凝神觀瞧!
只見那飛散消匿的飛灰之中,隱隱還有一點豆大灰影,不見絲毫煞氣,悠悠飄散,往烏頭婆那裡而去。
乙真人那麼高的道行,居然也未能預卜先機,等看得仔細,忙要開口招呼許飛娘小心,那豆大一粒灰影依然往烏頭婆身上撲去。
先前許飛娘全力御使百靈斬仙劍,幫着烏頭婆祛除血祭魔法,由着乙休獨鬥天魔,此際正是毫無防備,將韓仙子等人嚇得一身冷汗。
好個萬妙仙姑許飛娘,忽而轉首回身,舌綻春雷,道了一聲“急”!只見那先前金光霞彩所化罩住烏頭婆的的巨網,陡然一變,化爲五股煙柱,圍住那豆大灰影。兩下撞在一處,頓時金芒大作,轟隆巨響。
灰影也猛然漲開,露出猙獰鬼面,真是天魔真體,欲要逃遁,卻被煙柱困住,呼號不已。
乙休也是一陣後怕,忙對許飛娘道:“許仙姑叫我護法,駝子一時託大,險些誤了大事,恕罪恕罪!”
許飛娘擺手笑道:“乙真人莫要自責,我這番施爲也是得了掌教真人暗中的差遣。他坐鎮五臺,輕易不能離山,前幾日忽傳書與我,說明其中緣由。因爲知道天魔狡詐,擅能揣摩人心,怕臨事又有變故,便令我不可對賢伉儷明言,只當作偶過白犀潭,恰好得知烏頭婆之事,趕來化解。又將天魔誅仙劍從小南極八姑師姐處取回,轉交與我,令我今日除了天魔,了卻與烏頭婆昔年一絲香火情份!”
說罷,許飛娘又從劍囊中取出一柄尺許長短的飛劍,按着劍訣,揚手祭起。那飛劍化爲一道烏光,穿行五股煙柱之中,繞著天魔真身,只是剎那光景,便將其絞碎,化爲點點飛灰,俱被劍光吞噬乾淨,這才飛回,依舊被許飛娘收到劍囊之中!
許飛娘左手執定劍囊,右手虛畫數道靈符,將其封印完好,這才舉手一招,收回五股煙柱,正是五臺至寶太乙五煙羅。
乙休讚歎道:“貴教果然玄門正宗,仙姑舉手之間,連這等域外天魔都能煉化,令人好不佩服!”
許飛娘自謙道:“乙真人休要捧殺了,這天魔誅仙劍,我昔年雖也祭煉過,不過早已被掌教真人賜予鄧師姐執掌,方纔大成。我若不以劍囊攜帶,施用起來,也不大方便呢!”
韓仙子道:“仙姑修道雖不過數百年光陰,如今這般功行,早已將我們夫妻遠遠拋在後面了。別的且不說,貴教至寶的太乙五煙羅在仙姑手中,別出機杼、更添神妙,居然能困住天魔,實在高明!”
許飛娘擺手笑道:“我這點微末伎倆如何能與賢伉儷相提並論,不過是仗着掌教真人點播而已!比起乙真人以元嬰誘敵,以神雷降魔的大仁大勇,實在差了許多。咱們且先了解烏道友這事,再行敘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