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峨眉懷心機 五臺請聖降

半邊老尼看在極樂真人乃是道門前輩的臉面上,不好婉拒。

靈靈子也對半邊說道:“如今峨眉勢大,一枝獨秀,其餘玄門各派均遜色不少,便是極樂真人這般功行,也只剩個青城鼻祖的虛名。如今真人極力讚許五臺,多方支持,即便有另立山頭,暗中抗衡之意,也必是先進五臺掌教可堪造就,非是前世太乙混元祖師那般顢頇。我等武當派向來明哲保身、置身他二家鬥劍事外,不過如今殺劫降世,這般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也不是辦法。不如下山前去就近觀察,也好左右逢源、見機行事。”

郝行健也適時建言,一力表陳坤元之道法高深、爲人謙和,連陷空老祖也是百般示好,趁此觀禮之際,與其接個善緣,有利無害。

又有弟子傳來消息,說是崑崙派自一元祖師、憨僧空了而下,崑崙四友等一衆劍仙俱都前往,半邊老尼只得勉強同意,率衆往五臺而行。

武當諸人靠近五臺前山,坤元已然率着許飛娘、葉繽遠遠恭迎。前世裡混元祖師與武當諸位長老身份相若,今世對武當一衆人等反倒禮節周道,讓人如沐春風。許飛娘因爲與女崑崙石玉珠有些交情,執意以姐妹相稱,對半邊老尼、靈靈子等自居後輩。反倒讓武當諸人十分差異,內心頗爲受用。

坤元將他們迎候到北臺葉鬥峰安歇,乃提及極樂真人。武當諸人得知極樂現在中臺翠巖峰與先到仙賓談笑言歡,不好在北臺自處,忙請坤元帶路,前往問禮請安!

諸人到了中臺,得知連大荒二老這般的千年不出的得道前輩俱已先期到達,越發震驚,看來對五臺的認識還不算透徹。

崑崙諸人因爲看在坤元面上,與半邊老尼不好冷眼相對。鍾先生先行道:“半邊師姐,別來無恙!”

半邊老尼見四友主動示好,不爲己甚,想起昔日同門之誼,也上前與諸人見禮。當即半邊、靈靈子與郝行健陪着極樂真人,與崑崙諸劍仙一起談笑。

許飛娘上前告罪道:“諸位前輩仙長在此,武當諸位姐妹約束拘禮,不如我帶着四下游玩,一覽我五臺勝景,還望給飛娘一點薄面!”

極樂真人先說道:“你是主人家,我等自然客隨主便!”

半邊老尼也只好道:“如此便打攪了!汝等姐妹小心行事,勿惹是非!”

武當七女並褚六妹等一起應諾,隨着許飛娘四下游玩不提。

等到斜陽初沉,漫天紅霞,正是黃昏以前光景,東南向破空而來一隊仙賓。極樂真人早就算知,對衆人一笑:“峨眉幾位道友再行不到,可要罰酒薄懲了!”

衆人方知峨眉諸人已然要到。坤元乃告罪前往親迎,率了鄧八姑、葉繽與門下弟子,各駕雲光,臨空恭候。

不多時,只見隱隱几聲佛號,聲到人到,緊接着一陣異香自空吹墮。坤元暗笑,峨眉倒是拘泥外物,好大的排場,索性錦上添花,令奏樂恭迎。霞光閃爍之處,峨眉諸人便已現出身形。爲首便是東海三仙的玄真子、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齊漱溟與苦行頭陀,妙一夫人荀蘭因、白雲大師元敬、醉道人、髯仙李元化、屠龍大師餐霞大師、萬里飛虹佟元奇、哈哈僧元覺禪師、坎離真人許元通、風火道人吳元智、頑石大師緊隨其後。

峨眉長一輩的十三同門居然悉數到達,頗令人感到意外。二、三代弟子中,除了幾個尚未進門,或功行淺薄之人,也悉數前來。浩浩蕩蕩,怕不有百十數人。一個個又是仙風道骨,神采飛揚,猶是旁門中人觀之自慚形愧,便是崑崙、武當等派暗暗掂量峨眉家底之厚,令人咋舌!峨眉此來既是給了五臺臉面,也不無藉機表露實力、震懾羣雄之意!

坤元倒也不多想,施施然前行與諸人見禮,道:“有擾諸位峨眉道友清修,玉趾臨塵,蓬蓽生輝,幸甚至哉!”這是坤元轉世以來首次直面峨眉衆人,不由暗暗打量觀瞧。自然峨眉諸仙也是仔細注視今世的太乙混元祖師。

玄真子功行高絕,隱隱在衆人之上,凝神望去,只見趙坤元道體圓融,英華內蘊,寶光繞體,返虛歸真,如論道行雖不比前世深厚,可是一身玄門氣象,與峨眉諸仙相較也不遑多讓,心中暗暗稱奇。

齊漱溟因是掌教,當先答言道:“道友太過自謙了,前者接追雲叟前輩手書,葉繽道友親往東海傳遞消息,說五臺混元道友轉世來歸,欲要和我峨眉捐棄前嫌,同修道業。昔日裡混元道友因是爲奸人矇蔽,方纔行差踏錯,肆意而爲,我峨眉本是仗義出手,兩下多有意氣之爭。好在前世舊怨已然化解,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我峨眉怎麼會趕盡殺絕,自然願與五臺派交好而處。”

他這番話不愧是妙一之名,既將鬥劍之事全數怪罪五臺頭上,顯示峨眉大義在我,又隱含威懾,說不出的盛氣凌人可偏偏又是讓人心生敬意,不好出口反詰。

好在坤元也不願意與他口舌之爭,淡然一笑,連連頷首。玄真子與苦行頭陀暗中目光示意,坤元之舉果顯其人大異先前,深沉內斂、頗具城府,不似前世爲人魯直,乃是個火爆脾氣,言語稍有不如意,便發怒火。峨眉諸人此來早有計算,先以話語暗諷刺,如坤元不耐刺激,當場翻臉,便重重削他五臺的臉面。這般所爲儘可將罪名怪到五臺頭上,也算是對極樂真人之邀有了交代。哪知坤元對齊漱溟所說置若罔聞,一同前來的其餘弟子也是熟視無睹、充耳不聞。

沒奈何,峨眉諸仙便隨坤元往東臺望海峰觀禮。

這望海峰前偌大個石坪,聳立幾座大殿,內中最爲高大壯麗者便是祖師殿,金牛洞緊挨着祖師殿後的龍虎殿,深嵌在望海峰中,祖師殿前已然搭起壇臺。臺下許飛娘早已請極樂真人、大荒二老、崑崙、武當道門劍仙及諸位旁門賓客悉數在此,靜等開府大典。

東海三仙見極樂真人已到,尤其是大荒二老居然遠離萬里,不由暗自詫異,便是武當、峨眉諸人來人之衆,也是罕有。自然也不好託大,與諸人見禮。又是一番晤談。

忽聽一聲金鐘如雷響起,久久迴盪不絕,五臺衆弟子已經準備好開府大典。當先一人羽衣星冠,風姿卓越正是玄都羽士林淵。

林淵運轉玄功,氣發丹田,清喝一聲,遍傳上下。極樂真人看他功行又有精進,與峨眉幾位多年虔修的二代弟子相較,至不濟也在伯仲之間,心中爲五臺暗暗欣慰!

隨即,以坤元爲首,許飛娘、鄧八姑、葉濱半退在後,率領一衆五臺二、三代弟子,由大殿往壇臺而來。俱是盛裝打扮,寶光閃爍,雖是人數不多,勃勃氣象,森然可敬。

坤元站立壇臺之上,對四圍拱手施禮道:“三清聖尊,護佑衆生,五臺玄門,上體天心。鄙派昔日或有出事乖違之處,其罪在我一人。然今世來歸,頓悟前非,決意嚴守道規,還我清淨玄門氣象,大興上清嫡傳道法。”

話未說完,臺下峨眉長老個個皺眉,在其眼中只自家乃是玄門嫡傳正宗,便是崑崙、武當等也遠遠不如,餘者如五臺等派俱是旁門左道,怎可相提並論。妙一真人以目示意醉道人出言攔阻。

醉道人乃高聲喝斷坤元讚詞,道:“五臺趙掌教此言大謬,想貴派本無道門傳承,本是前世裡混元道友偶得法書,並非真傳,怎麼自稱是玄門嫡傳?”

臺下譁然,五臺弟子紛紛變色,怒火欲發。其餘仙賓也不好出言反駁,且看坤元如何應答。

趙坤元朗聲大笑道:“想來諸位道友或有質疑之處,這也是鄙派相邀之意,想請諸位同道至交來此做個見證,方知我五臺所言非虛!”

當即命何章、火無害自大殿中請出一尊神像,只半人高下,置於壇臺中央玉石蓮座之上,外遮大紅天錦,不知是哪路神仙。

坤元乃道:“我五臺乃是上清嫡傳正宗,並非空口白話,只因我兵解之際,神魂天遊,在靈空仙界遇着以爲前輩仙長,他憐我求道之艱,向道之誠,傳下上清道藏、截教天書,命我下界歷劫修行,弘揚道門正教。此神像便是上清通天教主真容現世,我當開光聖像,諸位自可品鑑真僞!”

轉身命弟子將一應物事準備齊全,乃依科演教,開光請神。將聖像立於乾元方位,先施淨水咒,真水洗靈臺,香林法界開;再行淨心咒,三魂永安固,六識自常在;再次淨壇咒,道氣長春生光彩,九天祥瑞護靈臺。

依照科儀,一一施爲。將護像紅緞取下,敕起一面寶鏡,爍爍光華,輝耀千里。其時已是日落西山,滿月初生,未見天光大作。然令人稱奇之處,半天之中忽開一點金光,光暈漸漸滿開,露出偌大圓光,直射青冥。

坤元見機將寶鏡飛起,將金光引到聖像頂門,只見那半大神像,裡外通明,恍若火燭,奪人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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