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命去死 番外之悔之晚矣
夏建輝頭七,陰雨連綿,淋溼了墓園裡的一道黑色剪影。
墓,是新墓,墓碑上的男人秀氣斯文,嘴角微翹,似乎是在笑。
淺淺的笑容沒能化開男人眸子裡的憂鬱,平添了一種強顏歡笑的……悲哀。
照片是夏建輝去世之前拍的,黑色剪影靜靜的與照片中的男人對視,心底異常沉悶:這個男人看似心軟,心狠起來卻比誰都決絕。
“這是小輝離世前特意去照相館拍的,他說姐,等我走了就用這張照片當遺照……”女人的聲音帶着哽咽,“他還說,姐,讓我穿着白色的衣服走,乾淨……”
“我弟是最乾淨的,沒人比他乾淨。”
“仇夏,你害了他,害的他好慘。”
“他爲了你毀婚約,跟家裡決裂,那麼決絕的要跟你在一起,可最後你給了他什麼?”
“你有心麼?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還要帶着李濤去病房噁心他?”
“仇夏,我弟有潔癖,所以,請你以後別再靠近這裡,髒。”
夏麗妮的話不住的在耳邊盤旋,男人僵硬的扯動嘴角,終於對着墓碑上的男人露出一抹笑,苦笑:“髒……”長時間的靜默,使得男人的聲音乾澀嘶啞,“這個世界上誰不髒?”
“我說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全是演戲你信麼?”
“不信吧?可是除了我媽,我只動手給你做過早餐呢,只可惜……”
“阿夏,就知道你在這兒。”輕柔而磁性的男聲中帶着幾分埋怨,“死都死了,你還來看他。”
墓前的男人轉身,厭惡的看着撐着傘朝他走來的漂亮男人:“站住。”
“嗤!”漂亮男人嗤笑,卻還是停住了腳步,“怎麼?我才幫着你收拾完我那便宜老丈人和小舅子,你就想翻臉不認人了?”
“換個地方再說。”男人緊握着右拳,冷着臉,頭也不回的往墓園外走去。
墓園入口,仇夏在車前停住腳步,轉身靠着車門,看向緊隨而來的漂亮男人,脣角微揚,露出一絲譏誚:“你真的只是幫我?”
“當然,阿夏,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我的心意麼?”漂亮男人曖昧的靠上來,輕吻了一下仇夏的頸側,“我可是爲了你什麼都拋了。”
“呵,是麼?”仇夏低笑着輕聲反問,推開了漂亮男人倚過來的身體,“回答我兩個問題。”
“知無不言。”漂亮男人撇撇嘴,扔掉雨傘,雙肘搭在車頂,倚着車身,側頭看着仇夏,“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去年阿輝生日,我跟阿輝回公寓,是你告訴的夏……來金?”
“是啊,你跟夏建輝感情越來越好,我怕你丟了心……”漂亮男人掏了顆煙叼在嘴上,過着乾癮,“紅霞姑姑要的是毀了夏家,可不是讓你跟夏建輝相親相愛。”
“你時間挑的倒是準的很。”
“男人麼,早上都會有**……”漂亮男人打了幾次火,總算在細雨中點着了煙,輕輕吸了一口,“而且,你配合的也很好不是麼?”
仇夏心底抽痛,那天早上的情景不禁又浮現在眼前——
他抱着半夢半醒的阿輝例行晨間運動,那個男人突然破門而入,他當時是怎麼做的呢?哦,對了,他加速了挺動,迫使阿輝跟他一起,在那個男人的目光下迎來了高/潮,然後咬着阿輝的肩頭,昧着心意抱怨了一句:“原來是真的,阿輝真是照着他的模樣找的我啊!”
他猶記得那個男人當時臉上的震驚與憤怒,猶記得阿輝從高/潮的餘韻中回神之後的驚恐與……悲傷。
阿輝猛地推開他,匆匆在腰間圍了件衣服,踉蹌着衝到那個男人面前連連解釋,低聲哀求,那個男人鐵青着狠狠地甩了阿輝一個耳光,憤然離去。
誰都沒想到,那個男人離開公寓後,還沒來得及走出電梯就倒了下去,這一倒就再也沒能從醫院裡出來,至死都沒再見阿輝一面。
因此,阿輝恨他,仇夏緊握的右拳微微發抖,手心裡的物件沾染着他的體溫,詭異的灼熱難耐。
“醫院呢……”仇夏壓抑着心底的抽痛,勉強維持着冷靜,“也是你算計好的吧。”
“嗯,幫你跟他斷個乾淨,免得你心裡總是惦記着他……”漂亮男人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優雅的吐了個菸圈,“給你說了幾次親,你都不同意,姑姑可都要起疑心了。”
仇夏憤然,他的心已經丟了,還來跟他談什麼親事?
再說那些親事,呵!
仇夏嘲諷的看着漂亮男人,冷硬的拒絕:“我不會答應那些親事的。”
“姑姑最近身體不大好,怕是生不得氣。”
“她對我的親事沒你那麼執着,在她看來我是夏來金的種,留不留後無所謂,更何況……”仇夏停頓了一下,努力壓抑着哀傷,“她想要的結果我已經給她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你可不能這麼沒有良心,那些親事可都是姑姑讓我幫你張羅的。”
“你以爲我還有良心?”仇夏臉上的嘲笑更濃,分不清是在嘲笑漂亮男人還是在自嘲。
漂亮男人眼裡快速滑過一抹不屑,手肘搭上仇夏的肩膀:“你對他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到現在老東西的遺產不是還都在夏麗妮手裡呢麼?”
“我媽要的是復仇,不是錢。”
“得,現在仇也報了,姑姑要的就是抱孫子了,這次可是老董的閨女呢,姑姑已經拍板答應了。”
“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些年,老董可是沒少照顧姑姑和你。”
“李濤,你不用浪費心思了,就算是老董的閨女我也不娶,你想要錢,去想其他辦法……”仇夏眼神轉冷,“別再來煩我。”
“擦!好心當成驢肝肺啊,你結婚老子能有什麼好處?”漂亮男人終於脫去了優雅的僞裝,暴露出了骨子裡的粗俗,“別他媽的別的不學,就學着怎麼當白眼兒狼!”
仇夏一把捏住漂亮男人的脖子,努力壓抑着捏斷他的衝動,眼神陰冷的警告:“我沒義務爲了幫你和舅舅還賭債而結婚,你爸當年對我媽的那一點兒恩情,我早就還過了,以後別再來找我,也別再去煩我媽。”
說完,仇夏把漂亮男人狠狠地甩到一旁,上車,猛地一踩油門,猶如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
夜,漆黑。
昏黃的路燈下,黑色跑車化做一道殘影在僻靜的公路上疾馳。
山腳,一道黑影突然從山上滾落,滑向路中。
“滋!”猛踩剎車,在前保險槓碰到黑影前,跑車堪堪停下。
仇夏從自己的世界裡回神,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鬆開右手,微弱的光線下,白玉觀音笑容慈悲,目光憐憫。
仇夏下車,繞到車前,黑影仍蜷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的衣服髒亂破舊。
“我送你去醫院。”仇夏俯身要拉那道身影,黑影擡頭,看清仇夏的面容後,神情巨震,“是你?”
“你認識我?”仇夏皺眉思索,想不出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男人。
“你不記得我了?”黑影訝異,隨即面容古怪的盯了仇夏一會兒,嗖的從地上躍起,“我認錯了!”說完,拋下仇夏,利落的竄進路邊樹林裡。
仇夏楞了一下,確認自己並沒撞壞剛纔那人,隨即驅車離去。
畢竟,比起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來說,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城北區,綠錦園,12號樓801室門前。
仇夏拿着鑰匙的手微微顫抖,對着鎖孔插了幾下才把門打開。
一年前那次變故之後,仇夏第一次回到這裡——阿輝的家。
家裡久未住人,暗紅色的木質地板上蒙上了一層薄灰。
白色大理石茶几上,擺着兩個玻璃杯,一如那天清晨他離開時的樣子。
只可惜,物仍是,人已非。
這個小小的窩裡,再也沒有那個沉靜如水的男人。
仇夏下意識的想抽菸,摸出煙盒,把煙叼在嘴上,卻怎麼都按不動打火機,最終頹然的把打火機和煙一起扔到了茶几上。
阿輝有潔癖,尤其厭惡煙的味道,所以,從來不允許他在屋子裡抽菸。
“要抽就去樓道里抽,抽完刷牙。”阿輝那清冷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仇夏緊閉着眼,皺着眉,喉嚨輕顫,“阿輝……”
聲音低沉,哀傷,充滿思念,猶如喪失伴侶的孤狼。
明知道只是幻覺,卻固執的沉浸其中。
明知道不會得到任何迴應,卻仍小心翼翼的奢望着。
好像只要他奢望,那個男人就會回到他身邊,淡淡的瞥上他一眼:“你好,我是夏建輝。”
“你好,我是仇夏。”仇夏低聲呢喃。
“呵!你的名字對我這個姓氏來說可不怎麼吉利,平白多了個仇人。”
“世事難料,說不定我們會因恨生愛呢?”
後來是什麼?對了,阿輝笑了,笑的那麼淡然:“因恨生愛也是好的,就怕無緣無故的愛。”
是啊,因恨生愛不可怕,就怕無緣無故的愛,當初阿輝問過他爲什麼會愛,他是怎麼說的?
“早就說過,我們會因恨生愛嘛!”
他說得半真半假,只換來阿輝不置可否的一笑,從此絕口不問他緣由。
那天,他害得阿輝到手的工作泡湯,忐忑的踏入這所公寓的時候,阿輝只是坐在沙發上,平靜的說:“阿夏,我的工作泡湯了。”
那天,他得知那個男人要給阿輝訂婚,煩悶的踏入這所公寓的時候,阿輝遞給他一杯紅酒:“阿夏,我以後沒有家了。”
那天……
那天,被那個男人撞破之後,阿輝依舊倔強的保持着他獨有的冷靜:“仇夏,你走吧,我們完了。”
仇夏的心猛地抽痛,緊緊的抓着胸前的衣襟,蜷在沙發上低聲嗚咽:“阿輝,對不起。”
多希望能聽阿輝說一句:“沒關係,你還是我的阿夏。”
可惜,阿輝已經走了,帶着他給他的傷,帶着對他的恨,帶着對他的厭惡,就這麼走了。
他即使有心悔過,也永遠得不到奢望中寬恕。
或許,可以試試。
仇夏緩緩睜眼,看着時鐘,晚十點整。
懷揣着不切實際的奢望,認真的打掃好房間,親手做了一桌子阿輝喜歡的菜擺在客廳的茶几上,關了燈,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靜候午夜零點的到來。
傳說,頭七死者的靈魂會回家。
仇夏抱着小小的希冀,在他和阿輝生活過的公寓裡設了祭。
如果人真的有靈魂,他祈望阿輝能回這裡看上一眼,只要一眼就夠了。
沒像其他家屬那樣躲回房間,唯恐干擾死者安寧,唯恐死者的靈魂依附在自己身上,不再投胎。
仇夏攥着阿輝送給他的白玉觀音,瞪着雙眼守在客廳裡,祈望能遇到阿輝的靈魂,祈望阿輝的靈魂依附在他左右,與他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