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這樣那樣的猜測,在小鎮上僅有的幾間會通宵營業的場所門前,有了〖答〗案。只是,歐陽聿修的眉頭卻蹙了起來,難道是他定的租金太高?
大約多了十分鐘,他才慢吞吞的走進去,卻沒在前臺發現預想的那人。正在疑惑,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回眸一看,卻是鎮上醫療公所的值班醫生塞里斯波瑞。
“Au YeunG,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能來一下我的辦公室麼?”“好的。”歐陽聿修跟在塞里斯波瑞身後,走入他的辦公室,脫下的羽絨服被他放在椅背上,然後坐了下來,表情格外嚴肅。
“Au YeunG,自你搬到鎮上,粗略算來也有四五年了吧?”
“是的。”
“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爲你是個很有紳奎風度很有教養的成熟男人,我們也很高興有你這樣的人和我們做鄰居。”塞里斯波瑞爲他倒了一杯熱熱的紅茶“但是,我們也聽說,你和之前的那些房客的關係並不是很融洽。當然,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和癖好不同,想找一個可靠又不煩心的房客也不是一件易事。”歐陽聿修歉意道“之前給大家添麻煩了,的確是在下的不是。”
“不不,我們不是覺得麻煩,而是不忍心。”
“不忍心?”歐陽聿修有些遲疑。
“cYnthiA比是個好女孩,乖巧懂事,工作認真。雖然個性略顯羞澀,但絕對是個少見的好女孩。”“是的,沒錯。”歐陽聿修的遲疑轉爲茫然。
“所以,如果她不小心犯了什麼過錯,還請你早些原諒她吧。”
“原諒?”
“畢竟,寬容是一名紳士理應具備的美德,不是麼?”
“我同意你的看法,可是……”“既然你同意我的看法,就不應該任由一個發燒剄3口度的女孩,在午夜孤身到診所來輸液。”歐陽聿修一愣“cYnthiA發燒了?”
“你不知道?”塞里斯波瑞狐疑地看着他一臉焦急的神色“難道她沒有和你說起過麼?”
“我”歐陽聿修突然想起昨夜,也許,她是打算解釋的,但他竟然自以爲是的阻止了。
“雖然只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可cYnthiA似乎很怕你。”“怕我?”歐陽聿修自小到大,從術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就像我家那個上初中的丫頭啦。,…
這下,歐陽聿修更是愕然,是這夜太冷,還是他心頭的焦躁讓他失去了鎮定,但他仍是沉默地看着塞里斯波瑞,等待他將話說清楚。
“cYnthiA每個週末外出做短途旅行時,不是都會在門禁前匆匆趕回家麼?”“門禁”合同中有規定這種事情麼?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呀,否則cYnthiA完全沒必要非在十點前趕回去不可。”
“可我並沒有對她提出過諸如門禁之類的要求”
“呃”塞里斯波瑞撓撓微禿的頭頂,笑道“總之,Au
YeunG,對她寬容一些吧,畢竟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求學不太容易,尤其是個女孩子,嗯,好女孩子。”
歐陽聿修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想否認什麼了。同一屋檐下的室友發高燒,他竟一無所知,這樣的行爲,不是冷漠到近乎無情,還是什麼?
“這是她的病假條,我新開的。AuYeunG,我看她很聽你的話,所以,你最好能勸勸她臥牀休息三天,否則,會有轉成肺炎的危險。”“好的。”歐陽聿修接過借條,放到褲子的口袋中。
“去陪陪她吧”塞里斯波瑞嘆了口氣“生病的人都比較脆弱,否則,她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來輸液……”歐陽聿修點點頭,拿起羽絨服,轉身離開。
走廊的盡頭,留置觀察室。
他從玻璃窗外望了一眼,卻不曾看到病怏怏的cYnthiAu,只有一個人,躲在角落,幾乎蜷縮成一團,孤寂的就像是悲隱的浮萍。
如果不是那條圍巾,還有手背上的輸液管,歐陽聿修在第一時間很難相信,那個落寞瑟縮的人就是有些暖暖笑容的幻幽。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穿上羽絨服,轉身離去。
凝滯的氣息凜冷而瑟瑟。夜,因爲漆黑與陰寒,變得愈加讓人心中酸楚。
白幻幽用圍巾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她以爲這樣就沒有人能看到她的淚水。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哭,只是灼熱的眼眶讓淚水不肯停歇,她都開始有些厭煩自己了。
從小,不就是這樣麼。
無論生多重的病,她都是一個人挺着,就算身邊有保姆,有女傭,有管家,有家庭教師,有私人醫生,她仍是一個人,孤寂地躺在牀上。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照進她的心裡。
顫巍巍的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猶疑,又該打給誰呢?因爲生病而倍覺委屈,所以必須要向誰抱怨麼?白幻幽咬着脣斷斷續續按出幾個數字,卻又飛快地按下取消鍵,甚至直接關機。因爲發熱而超速跳動的心臟,就算是深呼吸也無法平穩,曾經在耳邊響起的冰冷話語,於恍惚間,重複。
她捂起耳朵痛苦地搖着頭,手背上的輸液管中開始有一絲絲淡紅色的回血,可陷於自責的白幻幽仍舊絕望的暗歎着。她不該生病的,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突然,頭頂一重。隔着厚厚的圍巾,但白幻幽仍感覺到了溫暖。
漸漸地,殼破了伴着輕輕地嘆息。多了的,是放到掌心交握的熱意,以及濃濃的奶茶甜香。
“還能站起來麼?”柔和輕緩的聲音,似三月吹綠了柳絛的春風,金光點點,跳躍在即將解凍的河面。
白幻幽點點頭,神情比受驚的小兔還要膽怯,她試圖站起來可膝蓋卻根本不聽大腦的號令,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無力到失控的感覺了。
又是一聲嘆息,而後,白幻幽悵然若失的回味着突然從指尖消失的溫暖。下一秒,卻被人騰空抱起。
“…歐陽先生”她揚起惶恐的雙眸驚慌失措地喊着,稍顯凌亂的發,散在她的頰邊、耳後,慘白的膚色帶着病態的美感,嘴脣有些發紫,帶着淡淡的白慘慘的灰,毫無一分血色。
“如果嗓子不舒服就少說些話吧。”歐陽聿修輕鬆地抱起幻幽,
望了望懷中那雙透着茫然無錯的驚慌眼眸,心莫名的抽緊,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莫名的念頭涌了上來,壓迫着他的神經沒有理會這種怪異的情感用腳推着輸液架,徑直走向病牀。“還有,最好不要亂動,否則回血會很麻煩的。你總不希望讓塞里斯波瑞再來爲你扎一針吧。”白幻幽一僵,垂下頭,鼻尖透着一股淡淡的粉意,像是春日靜謐清淺的櫻huā。她小聲道“對不起。”
聽着她虛弱如絲的聲音歐陽聿修只覺得好像被人重重一擊,內心的痛苦和自責漸漸蔓延“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將她放到病牀上,他輕輕替她蓋上毛毯,然後又脫下身上的羽絨服,覆在毛毯上面。
“你病得如此嚴重我卻一點都沒察覺。”歐陽聿修眉頭深鎖,眼中的溫潤中夾雜着一絲疼惜“這已經不是用粗心大意可以解釋的錯誤了。”
“不不,不是歐陽先生的錯。
”白幻幽怔怔的仰望着坐在她身邊的歐陽聿修,眼眸之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哀傷她喃喃自語着“都怪我沒有做好身體健康管理纔會導致如此低級的錯誤。”這話在白幻幽口中似是說得隨意,可在歐陽聿修聽來,卻是乍然一驚。因爲,同樣的話,他曾聽一個人說過,而且,他曾以爲世上再不會又和那人一般過分的倔強堅韌。他也明瞭,這話似有誇大,只是,他並不以爲,人生處處都會遇到巧合。
可她們卻又是相似的——太過堅強,太過執拗,就像是風雨中飄搖的小雛菊,纖細,卻孤傲。所以,他纔會故意忽視她麼?因爲不想痛苦,因爲不想每一秒都活在思念中。
歐陽聿修的眼睛裡沉澱出一望不盡的墨色,那是連地中海燦爛的陽光也難以驅散的寂寥。明明將女子透着淡淡馨香的溫暖嬌軀擁入懷抱,那是他和她僅有的一次瘋狂纏綿。
……,
“聿修!謝謝你,你總是在我最消沉的時候,爲我點亮焰尖,爲我劃破燦爛夜空。”女子帶着哭意的聲音,溶在清冷的寒風中,終化爲他這一生刻骨銘心的悲傷。
思及此,歐陽聿修恍然大悟一一蒹葭仍是悽悽,桑柳仍是依依,恭暫仍是采采,即使,離別,像如今這般生離死別,像此刻這般肝腸寸斷,那行道遲遲的無奈,溯游從之的渴望,1舊惦不歸的思念斬不斷,忘不了,丟不下,放不開,理卻亂。心底縱然避得了那些灰暗,卻躲不開心底的幽鳴。既已如此,他又何必強求自己,非要漠視,非要捨棄,非要放下。既已如此,那就繼續如此吧!
他低下頭,看着此時蒼白柔弱的白幻幽,再一次嘆息。其實,這個女孩又有什麼錯呢?她只不過還是個孩子,一個單純、敏感、善良而有些笨拙的小孩子。所以,歐陽聿修溫暖的笑着,手緩緩伸出,輕輕撫過她的頭頂,如此說道“這三天,先在家好好休息吧,我會照顧你的。”他的手指在她的髮絲之間撫過,纖柔乾淨的手,帶着的暖意滲入每根髮絲,可幻幽卻是眼淚流的更多了。
明明哭得像只小huā貓,卻仍是用力咬着嘴脣,拼命抑制嗚咽的模樣,歐陽聿修嘆息着俯下身子抱起她,就像抱着一隻迷路的貓咪一般。
“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