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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維斯慢慢躺平身子,半睡半醒間仿若置身天堂。他覺得溫暖又心滿意足,而他的夢境則充滿了陽光和笑語……還加上……白幻幽。
他感覺到她在身邊蠕動,而他的手臂則緊緊環抱她。雙掌並未因寒冷而失去知覺,相反地,他還狂喜般沉溺於每個溫暖的弧度,每個柔和玲瓏的曲線中。自外界某處朦朧意識的邊緣地帶,他隱約感覺到刺骨寒意,隱約覺得有某個惡魔存在,有什麼詭計似乎在暗中進行。但是,在這雲霧夢境中,他卻太有安全感,太有被呵護的感覺,他的心已經容不下一絲憂慮。
如果能永遠待在此處,待在這個令人快活迷醉的地方,懷裡擁着白幻幽,心中擁有着希望,相信他將會成爲一個快樂的男人。
那是他已許久不曾快樂過。
從那次意外以後,他腦中盤踞的盡是不確定感,盡是懷疑和不信任,盡是威脅感,而這些都歸功於他的家族。
埃裡維斯感覺到自己在微笑,或許,這也只是夢境的一部分,但是隻要他能放鬆休憩,享受此刻,便已心滿意足。只是,當他轉動身子,轉換重心時,尖銳的痛楚瞬間傳遍雙肩,又將他拽回到現實裡。隨現實而至的是認知力,隨認知力而來的則是寒冷陰鬱的清晨。
“你還好麼?”白幻幽聽到他的呻吟聲後,睡眼惺忪地問道。
“還好。”他呻吟着,試着伸直僵硬的手臂。他緩慢拉開手臂時,每塊肌肉都不斷地發出抗議。就在此時,他察覺到願意只是夢境之事,卻也並非都是夢境。他一直是這樣擁着白幻幽,更令他驚訝的是,他察覺她也以同樣的姿勢抱着他。
埃裡維斯依依不捨地抽回手,就連最輕微的挪動都引來肌肉的反對聲。他平躺在牀墊上,思忖。
儘管氣候再壞,此刻救援小組也早該尋獲他們了。今天,是他們在這小木屋度過的第三日,而這第三日他們將沒有食物,有得,只是隨時間遞減的希望。到目前爲止,他們一直是幸運的,但是這好運不會持續太久。
情勢已經逐漸明朗化,通道將是他們逃出此地的最終希望,而埃裡維斯只希望他僅剩的力氣,足夠將通道掘通。但是,挖通拿到雪牆需要相當的能量,然而,此刻的他卻猶如即將燃盡的殘燭。
但是,他必須嘗試,不嘗試就代表接受死亡的命運,而那時他永遠不會做的。他必須試一試,爲了他自身,更是爲了他的angel。
是的,他的angel。
在這樣的時刻,對他而言,她就像是一盞明亮的信號燈,一座指示他方向的燈塔,引導他前進的方向。它們代表了生氣、活力和一切值得爭取的東西。他不要這木屋成爲他的墳墓,不論如何,他們得逃離此地,他們不能死。
這樣想着,埃裡維斯立刻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逐步由米事雪層上刮下薄層。他就像是身負神聖使命的十字軍,在東征的途中不敢稍有怠慢。
他們在沉默中工作了數小時,進展的速度極緩慢。緊密紮實的雪層,片片雪花徹底鏈接,猶若冰岩一般,使得他們的工作更加艱鉅。
白幻幽爲了減輕埃裡維斯的負擔,將倒雪的工作也接了過來。她拖着一箱一箱的雪塊,越過粗糙不平的地板,倒到角落裡。gstjhranjgwjo時分,白雪已在屋中形成一個小堆,並且開始向外擴散,反而愈闊愈廣。
隨着雪丘的行程,它也逐步使小屋內的氣溫更加寒冷。雪堆大的幾乎淹沒整個地面,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們該拿它們怎麼辦?他們還必須從通道上挖掘多少雪,才能到達外面?
白幻幽的身體在對這項艱苦雷人的工作發出抗議,而且,她已經三天沒有吃過藥了,但是,她仍在繼續奮戰。偶爾,她會瞄埃裡維斯一眼,但他沒再對她多說什麼,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埋頭工作,一心一意地態度,好像決意生命燃到盡頭。他的臉上不帶笑容,口中不發一言。他就這樣不停地重複着同樣的動作。
小屋裡的光線仍舊陰暗未明,這光線只使得他們的工作難上加難。辛苦數小時後,埃裡維斯突然停止了工作,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沮喪空虛的。
“該死”
“怎麼回事?”白幻幽被他突發的情緒嚇了一跳。她把最後一箱雪倒至雪堆,然後轉頭注視着他。“出了什麼事?”
“這該死的東西。”埃裡維斯將手中的匕首舉高,其中一隻的把手已經嚴重斷裂。“不能用了。”
白幻幽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視線穿過整個房間,“我有辦法。”她從木箱上扯下一根木條,然後將匕首的刀片嵌入,然後從襯衣上用力扯下布條,然後一圈一圈纏繞着,務求那些毛刺不會扎到埃裡維斯的手。.
“angel。”埃裡維斯無助地低喚着她的名字。
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兩人只能佇立在昏暗的光線中,私募相對。然後,像是兩人都意識到此刻無聲勝有聲,不由自主地擁抱在一起。
“angel。”埃裡維斯再度輕緩,雙臂用力環繞着她,將她緊緊擁在懷中,“angel,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否則,我會無地自容。”白幻幽倚在他的懷裡,抽泣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得。”
這擁抱並不是出於感官慾望,此刻,他們僅僅是兩個人類,兩個朋友,兩個彼此依賴,在需要時互相伸出援手的朋友。
“我是個不能遵守諾言的混蛋。”埃裡維斯終於開口,“不是你的緣故,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此刻,白幻幽看到了答案。從他的眼眸,從他的眉尖和他抿成一條直線的嘴。是恐懼她怎麼能如此遲鈍?爲何先前沒察覺到呢?難道她以爲會產生恐懼感是她自己的權力?這想起來有點可笑,直到目前爲止,埃裡維斯表現得如此堅強,她逐漸將他視爲唯一的支柱,唯一她能信賴的人;唯一能將他倆救出此地的人。她一直依賴他的扶持,而又有誰來扶持他呢?他是如此的替人着想,如此關心她,並隨時察覺她的需要和安慰。她怎麼就如此盲目無知,沒有察覺到他內心的需要呢?
“我知道,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白幻幽意志堅定地低聲道,“埃裡維斯,一切還未到絕境。在死亡來臨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何況,我們誰都不是孤單的。無論如何,我們會離開這裡。”
她用手肘朝他胸部肋骨處輕輕一撞,“我們來把這臭小子挖通,這裡我呆膩了。”
埃裡維斯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完全同意白幻幽的話,他對這個地方也膩了。他厭倦了那張臭味頻傳的牀墊,他厭倦了姐帶來的痛苦以及那永遠無休止的寒冷。
中午的時候,白幻幽試着告訴自己,別去想天氣有多糟糕,全身肌肉有多痠痛。儘管她一再努力去忽視身體的痛苦,她仍清楚地感覺到,那不止的痛苦正在折磨着她的身體。
冗長的時間,兩個人都認真地持續工作,誰也不再開口說話。畢竟,這樣刻意保留一些體力,但是,力量不再是爭論的重點。
他們的力量早已盡失。他們的每個動?作都出自意志力,而非體力。他們每份能量皆非源自正常的力量或正常的意志力。而求生存是人類自古以來既根本又直覺的本能。就是那求生的本能提供他們持續下去的燃料,它滋潤他們所有的努力成果,支持他們戰鬥下去。
白幻幽推着木箱,用力倒入巨型雪丘中,然後慢慢伸直腰身。她覺得眼前直冒金星,虛弱無比,而且雙手雙腳已經麻木到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小屋內更爲陰暗,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通風口下,觀察的天色。
上頭的天空灰暗陰鬱,通風口吹下的強風猛烈刺骨。如光退卻的很快,他們將會被黑暗包圍。
不論他們的努力成果有多巨大,到達雪面還有多少距離,尚不可知。他們仍得再挖個一天,或許兩天,而他不能確定體力能否再讓他堅持一天。他整個身軀已經耗盡了能量,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是溫暖、休息和進食。
蠟燭的火焰帶來光明,而只要有光明的存在,便代表着希望。同時,兩人都不願意去想如果黑暗再度降臨,又會代表着什麼。
“你的肩膀還痛麼?”
“我全身都在痛。”埃裡維斯沉吟着,極爲小心地伸展着僵硬的雙臂和脖子。“我想我全身需要徹底檢查一番。”
“一旦我們真得離開這裡,我一定會大吃一頓,絕不在爲了維持體重絕食。”白幻幽一邊說着,一邊不斷揉着自己的頸項和雙肩。
兩個人肩並肩的平躺着,他們皆已筋疲力盡,四肢的力氣已然耗盡,但是,兩個人絲毫睡意都沒有。
他們雙雙陷在沉默裡,白幻幽雙臂交抱地緊緊裹住自己,用手掌上下摩擦着雙肩,努力想讓自己暖和一些。但是,當她一手摩擦過口袋時,她停住了。感覺到有東西在口袋裡,她伸手進去,摸出做完隨手塞進的巧克力。
“嘿,你看”她掙扎着坐起身子,拿着巧克力在他眼前晃,“我忘了還有這個。”
埃裡維斯注視着那塊小小的巧克力,立刻趕到自己口中的唾液開始分泌,、;那是怎麼來的?“
“作天晚上。”白幻幽將巧克力外的糖紙剝開遞給他,“來吧,拿去。”
“你呢?”
白幻幽凝視着他,微笑,“我這兒還有一塊。”說着話,她飛快的將什麼東西從糖紙中剝開,然後扔到嘴裡。
埃裡維斯低頭看了眼手掌心的巧克力,然後又擡頭注視着她,“angel,你確定麼?”
“當然。”
於是,埃裡維斯含着淚將手中的巧克力吃下。
忽然,有一陣巨響從頭頂呼呼大作,一瞬間,他們的神經又緊縮起來。
“埃裡維斯?”白幻幽喚着,探身向他,“埃裡維斯,那是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他伸出一隻手環抱着她,將她拉向自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是另一次雪崩,對麼?”
“我們會沒事的。”埃裡維斯向白幻幽保證,緊緊地擁着他,一遍一遍的呢喃,“我們會沒事的。”
不會沒事的。埃裡維斯很清楚這點。那震動似乎會持續到永恆,然後,從通道處忽然又傳出一聲巨響,兩人同時都跳了起來。
拿起蠟燭,埃裡維斯迅速起身走向通道,而白幻幽全身縮成一團,雙膝抱在胸前,十分恐懼。“怎麼回事?”
“是通道。”埃裡維斯回答,聲音裡充滿了空洞、茫然,“它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