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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
歐陽聿修捧着烤雞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門鈴響。
“這會兒有誰會來拜訪啊難道都不要陪着自己的家人過節麼?”白幻幽放下手裡的刀叉,急匆匆跑到門邊,隨手將門打開。
“快給糖,快給糖,不給不讓你過節。”門口傳來這樣的聲音,白幻幽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臉頰落下一吻。她不由得往後一腿,下一秒,愕然地看着埃裡維斯嬉笑的臉,“喂喂,現在又不是萬聖節,用錯詞了吧。”
“哇哦,好香烤火雞,難道是用傳說中來自東方的秘法烤制的?”埃裡維斯側身從白幻幽身邊走過,然後走到歐陽聿修面前,上來就想撕一塊嚐嚐。
“在家沒有吃到麼又不是餓了一天,要不要這樣急。”歐陽聿修輕輕拍掉埃裡維斯伸過來的手,“如果空手來得話,你現在可以走了。”
埃裡維斯背在身後的手連忙拿出兩瓶紅酒,交給白幻幽,“你最喜歡的la?romanee?conti?1984。我可是特地從家裡拿來的,總算是能通過了吧。”
“勉強通過。”歐陽聿修看着白幻幽回到廚房將紅酒放在酒櫃中冰鎮,原本溫柔如水的臉龐瞬間陰沉,明暗閃爍之後瀰漫出蒼涼的殺戮之意,緊抿薄脣加重了面上的寒意。“我不記得有邀請你共進晚餐。”
“嘖嘖嘖,共度平安夜不好麼?”埃裡維斯雙眸微眯,聲音低沉了下來,“總比回到那個死氣沉沉的宅子,和一羣老頭子吃着冷硬的烤火雞要好得多。”
“不要以爲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我就不敢踢走你。”歐陽聿修凝重了臉色,卻又在白幻幽走出時放緩了表情。只是柔柔地與她相望。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彷彿這樣就可以廝守一生。
“真羨慕啊。”埃裡維斯在一旁看着,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就像是一潭已經腐臭惡化的死水,在這樣的漣漪下漸漸生出一朵蠱惑人心的曼陀羅。
“angel,怎麼辦呢,幸福的平安夜,可憐的我就要變成無家可歸的小孩了。”埃裡維斯委屈地挨着白幻幽,可憐兮兮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給我一盒火柴吧,也許,在這樣寒冷的夜,我還能憑藉微弱的火光,找到最後的天堂。”
“好端端的,怎麼竟說胡話呢。”白幻幽將他拉到椅子邊坐下,沒有注意到燈光如酒般奢靡,搖曳着黑暗中每一個不可言喻的秘密。“索性紅酒要冰鎮一個小時口味纔會最好,我還有一些菜沒有做完,你們稍等啊。”
轉過身的時候,白幻幽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滑落的淚水,然後將她烹製的晚餐,一一奉到桌前。這是她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漸漸學會的烹飪,過去,他曾經笑過她呢。所以,爲了鍛鍊手指的靈活度,她真是發了狠心好好學習的烹飪之術。
再給她一些時間,最後停留的時間,之後,就算是在漫長而痛苦的時光中,縱然無法生死相許,他和她也曾經矢志不渝。
那一夜,白幻幽破了戒,陪着歐陽聿修和埃裡維斯將那兩瓶紅酒喝光。那一夜,盛開了蘊藏已久的豔麗之花,蒼鬱顛沛的生命在剎那間奢華且絢麗。
當歐陽聿修和埃裡維斯醒來時,發現原本昏睡在沙發上的女子早已不見蹤跡,唯有餐桌上的散發着麥香的麪包以及溫熱的咖啡,證明白幻幽曾經醒來,同時,也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悄然離去。
看着信箋上娟秀的字跡,埃裡維斯困惑地撓了撓頭,“大聖誕節的,她跑到蘇格蘭去是要做什麼?”
“母親……”歐陽聿修在餐桌邊坐下,半乾的黑髮垂在而後,沐浴後的男人更顯清雅出塵。手指卻緊緊地捏着咖啡杯,想要以此掩去心中的怒氣。又逃了,她還真是成習慣了,一次,兩次,難不成她覺得他是個沒脾性的人麼。“前幾天,她曾經和我談起母親。我以爲她只是突然想家了……”
“看來,她的母親是在蘇格蘭呢。”埃裡維斯嘆了口氣,從包裡掏出一疊紙遞給歐陽聿修,“剛剛收到的消息,最近有人從你這個ip地址向數個網站發起攻擊,當然,所謂的攻擊不過是瀏覽一些內部信息,但是,如果這些事不是你做的,那麼唯一能做的人就是可愛的angel。當然,她的能力還不錯,如果不是一時粗心大意在我們旗下的醫院留下痕跡,恐怕我也不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來。”
“你不覺得這會兒說,已經晚了麼”歐陽聿修突然伸手扼住埃裡維斯的脖頸,寒聲道,“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我的錯啊?”埃裡維斯舔了舔嘴脣,委屈道,“再說了,瓶塞是完好無缺的吧,我隨身可沒有帶那種玩意兒的習慣。另外,你不覺得angel身上的香味似曾相識麼?只是,她身上的味道更濃郁罷了。”
“如果讓我發現你私底下搗鬼,我很有興趣測試一下,需要多大的力度可以將你的脖子擰折。”歐陽聿修一鬆手,嘴角牽起冷漠的笑,嘲諷的意味在臉上蔓延,“哪家療養院。”
“喂喂,不是吧,你還要追去啊可不可以先看禮物啊我可是看到聖誕樹下有寫着我名字的禮物哦”埃裡維斯揉了揉被歐陽聿修掐得生痛的脖子,笑嘻嘻地走到聖誕樹邊,等他拿起禮品盒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後,愕然道,“誒菜譜不是吧”
“我倒是覺得,這是最合適的禮物。”歐陽聿修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至少是她手寫的菜譜,也算是有紀念價值,日後你要多多努力啊,以免糟蹋了她的心意。”
“吶吶,angel送給你的禮物是什麼?”埃裡維斯好奇地看着歐陽聿修手裡的盒子,大有如果禮物超過自己就一定要搶走的態勢。
歐陽聿修打開包裝,然後從中取出一件手工編織的毛衣,眼中的眸光忽然放柔,“她既然想去追尋真相就由她去吧,只要派人保護好她的安全就是了。”
“不去蘇格蘭了?”
“不去。”
“你放心?”
“她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做她想做的事情,任何的隱瞞和欺詐最終都會被扯開虛僞的面紗,包括我自己。”歐陽聿修擡起的臉上脣角輕微的上揚,一個可以稱之爲笑的表情在俊逸的臉上盪開。“也該是我向那些無趣的人提出疑問的時候了。”
“爲了她?”
“不,我是爲了我自己。”歐陽聿修的指尖緩緩拂過數色交疊的毛衣,柔軟的毛線仿若那人柔軟的短髮,就像是稚鳥的羽毛,想要將那頭能魅惑人心的發攏在掌心,白皙的指尖在經?緯間遊移,他輕聲道,“因爲,作爲我自己始終嫉妒着過去的我留在她心中的痕跡,始終妒忌着她十幾年如一日的難以忘懷。那些明信片,那些照片,那些文字,每一個畫面,每一個文字,她的喜怒哀樂,她在異鄉的生活,她對於夢想的追求以及迷茫,還有她的思念以及稚嫩的愛戀,那些都不屬於他歐陽聿修。
是的,那些美好,一切一切的美好,都只屬於葉青嵐,屬於那個早已在塵世間不存在的少年。雖然明知那個少年在她心中佔有怎樣重要的地位,但他仍是想證明,現在的他早已遠勝過那個少年。
然而,當白幻幽與顧幻璃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交疊在他眼前出現時,他才明白,不論是白幻幽,還是顧幻璃,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她們自始至終都是以同樣的眸光,仰望着他,傾慕着他,依戀着他。
所以,他必須要找回自己,找回本就屬於他的一切。被那人,以及那個家族,殘忍奪走的一切。
母親,那個被葉家收留,同時,也在葉家孤寂死去的溫柔女子,那個會親手爲自己織毛衣的女子,那個他深深依戀的女子。
歐陽聿修摩挲着毛衣,心中暗暗感嘆白幻幽的敏感。他不過是在替她繞毛線的時候,無意中說起年少時也曾提母親這樣做過,她竟然暗暗記住,並且在這樣寒冷的冬日,回他以溫暖。
因爲成長,所以,曾經珍愛的毛衣只能收藏。
因爲死亡,所以,曾經保留的一切悉數被燒燬。
因爲背叛,所以,曾經情同手足的xondi最終成爲死敵。
更重要的是,那個曾經被他稱爲父親的男子,那個深深愛着母親卻也是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男子,也是親手將他推向死路的人。
白幻幽曾經問過他,聖誕節時,該送給母親怎樣的禮物。那回答,是他最深的希望,同時也是他不曾實現的夢想。多麼希望,也會有那樣一日,他可以從兜裡掏出一疊錢,然後痞痞地對母親說,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哪怕是去宇宙,他也會通過辛勤的工作來實現母親的願望呢。
“有時候,真覺得你是個死心眼。”埃裡維斯看着歐陽聿修放在身側的那隻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救回你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難道,比起生存,堅守自尊和信念更爲重要麼?我真得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支撐你能夠以完全陌生人的姿態出現在你的小情人面前。”
“因爲,不想將困於己身的災厄加諸在她的身上。塵世間,我唯一想看到的就是她無暇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