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葬的過程,天空都在飄着雨,秦錦在蕭衍那邊哭夠了,就再也沒落過一滴淚。蕭衍因爲身份的緣故,在祭祀的時候不能再陪在秦錦的身邊,他遠遠的站在武官之列,隔着人山人海看着站在高臺上的秦錦。他的身份不夠高,不能與她比肩而立。但是總有一天,他也爬上那個位置的。只要秦錦願意等他。
即便是隔的遠了,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子莫大的悲哀從那個單薄的姑娘身上散發出來,與別人假模假樣乾嚎兩下,撒兩滴淚表示哀痛不一樣,她的哀傷是發自內心的,雨絲落下,在她的身周形成一團白霧一樣的水簾,更讓她整個人顯得朦朦朧朧的。她已經不再落淚了,但是從她那邊傳遞出來的感受卻比旁人要真實,深切許多。
蕭衍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秦錦即便嫁給他或許是帶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至少從太皇太后這件事情上來看,她的感情是真的。對於這樣的一個姑娘,他若是用真心真情去小心呵護,她也不會對他輕易的拋開不顧的。
她那麼高貴,那麼美麗,如同高天之雲,水間之花,卻落入了他的懷裡。
他與她的緣分是起於上元節碼頭上的那一次小小的拉扯,那麼如果他對她付出真心,她也會像對待太皇太后那樣對待自己的吧。他也不奢求很多的,只要她不厭惡他,不嫌棄他,平平安安的陪在他的身邊就好了。蕭衍有點不安的將攏在袖子裡已經冰的沒什麼只覺得手指略微活動了一下,感受着血液流動起來帶來的一點暖意。這賊老天,雨一直不停,就連他這麼好的身體都覺得身上帶着寒氣,秦錦那嬌嬌弱弱的身體,又是三天沒好好休息過了,怎麼能熬的住。
蕭衍只能巴望着這該死的連綿不絕的春雨能早點停歇。
整套繁瑣的下葬儀式結束,已經是快要日暮了,這雨說起來也是氣人,這會兒倒是停了。按照大梁朝的規矩,要第二日才能返回燕京城,所以大家就要在皇陵外的行宮住下。這就忙壞了內府和禮部的人,不過他們早早的就安排好了居住之所,現在吩咐隨行的太監和宮女將各家各府帶去已經劃定好的房間住下。因爲是陛下出巡,所以靖國公的錦衣衛南大營也都拉了出來,將行宮周圍圍了一個嚴嚴實實,防止在行宮期間出現任何的岔子。
秦錦是和靖國公府分在一個院子裡的,靖國公夫人擔心秦錦那過分蒼白的臉,一分好屋子就叫人去燒水和燒熱的生薑紅糖水。別的府邸上都帶着熱蔘湯,但是秦錦的身子從小帶着虧欠,補藥什麼的不能亂吃,所以驅寒用民間這種土方子卻是比用蔘湯好多了。
她還讓蕭衍好好的照顧着秦錦,見秦錦喝過湯水之後臉上稍稍的恢復了一點點的氣色了這才放心的離開。
晚膳因爲條件所限,大家也都是帶着東西來的,隨便吃了一些,行宮的大門就封閉了,不準人隨意出入。秦錦從吃了點東西之後就睡下了,不過她睡的很淺,也沒多少時間就猛然驚醒,她翻身坐起來,見看護自己的沐雪也靠在牆角打着盹,她就沒去叫醒她。她們這幾天跟着自己也沒少遭罪。她起身將外衣披上,沒看到蕭衍的蹤跡,於是她就走出了房門。
內府分給靖國公府的這個院子甚好,一走出來就有一大片荷塘,現在纔是春季,荷塘水面平靜,什麼都瞅不到,但是到了夏季這裡是荷花嫋嫋婷婷的,霎時美麗。累了一整天,又淋了將近一天的雨,各府都早早的安歇,整個行宮顯得異常的靜謐。
秦錦隨意的走着,路途之中還遇到了一隊巡邏的侍衛,侍衛們都認得她,紛紛避讓行禮。
秦錦對這個行宮還是有點熟悉的,畢竟她這皇后和太后都不是白當的,當年蕭呈言下葬的時候,她在行宮裡還住過幾天。那時候她也是焦頭爛額的。
秦錦還記得那邊有一個亭子,就在這片荷塘的一角,她曾經在那裡見過蕭衍一面。
那時候蕭衍還是鎮西元帥,她秘密的召蕭衍回京。他穿着侍衛的衣衫在那邊等過她。
秦錦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天雖然下着雨,但是入夜了天上倒是無雲了起來,接着皎月的白光,她的手細白柔嫩,是一雙與她身份極其相稱的手,看起來就是什麼活計都不曾做過的手。誰能想到,就是這雙手當年也曾經染過血。
秦錦苦笑了起來,就像太皇太后說過的那樣,能在宮裡站到最後的女人,誰的身上沒沾着一點點的血腥呢。
她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大哥和二哥在邊關未歸,只有蕭衍在西北勢力日益強盛,根基穩固,要對付忠義侯只能讓蕭衍回來。
雙喜暗中冒死給她遞了一個消息,忠義侯府趁着她離開皇宮去給蕭呈言送殯,已經暗中派人將皇宮裡裡外外的侍衛都換了一個遍,若是她隨着大家一起回京,那麼等她入宮之後便會被忠義侯馬上控制住,後果不堪設想。
那時候的忠義侯已經是夏暘了,夏暘是個什麼樣的人。秦錦心底有數。
於是她生讓沐雪她們將蕭文箏給按進了冷水缸之中,將那孩子凍的渾身發青,愣是凍出了高熱出來,她以此爲由,讓其他文武都現行返回燕京,她帶着蕭文箏在行宮拖延幾日。只要她沒落在夏暘的手裡,她大哥和二哥尚在邊關,夏暘就沒那麼大的膽子反了,畢竟大哥和二哥手裡還有軍隊,畢竟錦衣衛的南大營他還沒能完全掌控起來。在加上有“西北之虎”威名的蕭衍在西北虎視眈眈,夏暘貿然行事的勝算也沒那麼大。
夏暘這樣的生意人出身的人,賠本的買賣是不幹的,他總是會給自己留點餘地。
就是他這樣的性格反而讓他最後輸給了性情冷冽,手段也一樣強硬的蕭衍。
蕭文箏小的時候真的是很可愛,是她親手帶着的,也傾注了她很多的心血。秦錦就怕他被他那個不靠譜的爹給帶歪了,所以事無鉅細都是親歷親爲。她是真的將蕭文箏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的看待。不過,她還是輕視了那孩子對天生骨血的依戀。她對蕭文箏的嚴格要求,與寶琴那個生母對蕭文箏的寵溺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加上不時有人在蕭文箏耳邊嚼舌根子,說他不過就是秦錦因爲自己不能生孩子。所以纔將他從自己生母那邊奪來的,他是秦錦用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云云之類的話。
這些話如同帶着毒的鋼針一點點的刺入小孩子的心,再加上秦錦那次狠着心抓着他浸了冷水,他更是對秦錦又恨,又怕。
唉,秦錦不由長嘆了一聲,擡手揉了揉自己眉尖刺痛的地方,若是她有能預見未來的本事,那次她寧願泡冷水的是她,而不是蕭文箏。
再朝前走兩步,就是那個亭子了,秦錦還記得當時蕭衍在亭子裡等她的樣子。當年她穿着一身孝服,素白着一張臉,脂粉未敷,長髮未綰,就這樣去見了蕭衍,她知道自己有點驚慌,她沒辦法不驚慌,她那麼年輕就喪夫,還有幼子要護佑,即便她再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眼底的慌亂。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從她讓雙喜帶着信趕赴西北開始,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旁人都當她是因爲失去了先皇,所以如此,其實不全然如此。
她怕蕭衍不來,如果蕭衍不來她該怎麼辦?大哥和二哥正在抗敵的緊要關頭,如果她求助他們,會擾亂軍心,夏暘就是瞅準這種機會所以纔對她下手。
蕭衍是她的救命稻草,哪怕她明明知道蕭衍也有野心,將蕭衍引來京城的後果很可能是她陷落到另外一個窘境之中,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她也只能如此了。
她還記得自己和蕭衍說,“只要蕭元帥能助哀家渡過此難,不管蕭元帥要什麼,本宮只要能給就都給。”
蕭衍那時站在她的身前,聞言還朝她走近了一步,他與她靠的很近,按理她應該後退的,她不應該與一個外臣靠的那麼近,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那兩個長長的影子都好象是貼在一起的一樣。但是她沒有退,她努力的挺直自己的腰背,讓自己看起來儘量的有氣勢一點,即便她的手在素白的孝服長袖之下輕輕的顫抖着,她都努力的維持着自己看似鎮定的目光。
蕭衍低頭,垂眸,那??的瞳仁之中映出她的影子,她能感覺到蕭衍的氣息就留轉在她的身側,肆無忌憚的將她包裹起來。
“真的嗎?”他緩緩的開口,他的脣形很漂亮,即便是穿着普通侍衛的衣衫,都難以掩蓋他的風華。他變了很多,再也不是當年神武門的那個蕭侍衛了,而是大梁的鎮西元帥。
“真的。”
“即便微臣要的是皇后娘娘您,您也給嗎?”蕭衍緩緩的開口,目光深邃而鎮定,閃動着一些她看不清的東西。
秦錦記得自己當時是氣壞了,她想都沒想,掄起了手就要給蕭衍一巴掌,她羞愧難當,她已經落到這種境地之中了,蕭衍卻還要落井下石!只是她的手輪到一半就被蕭衍輕輕鬆鬆的給握在了掌中,他的力氣很大,她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了他的胸前,他就勢攬住了她的腰。
她簡直都要瘋了,擡腿就踢他,“大膽!”她嘴裡罵着,“放肆!”他明明應該可以躲過的,但是還是站着不動,捱了她踢了好幾腳,這才放開了她。
她氣的眼睛都紅了,努力的忍,才生將已經滾在眼中的淚花給再度憋回去。
“本宮即便就是去死,也不會受辱!”秦錦想到這裡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好特麼的傻!自己當年竟然熱血到這種地步!要是換成現在的她,大概應該……還是選擇去死吧!秦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忍不住笑了出來,果然即便活了兩世,該是什麼狗個性,還是什麼狗個性。
秦錦還記得蕭衍那時候的身軀明顯的一僵,眼底的光明明滅滅,良久,他後退了一步,雙手抱胸,略帶閒適的看着她,嘴角暈開了幾分略帶譏諷的笑意,“臣倒是小看了皇后娘娘了,哦,不,應該稱呼您爲太后娘娘。”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秦錦記得自己怒吼道,也不怕驚動了周邊的侍衛,其實她自己也明白,蕭衍敢在這裡光明正大的等她,那這周圍就都是蕭衍的人了。這個男人就如同暗夜之中的狼一樣,總是在合適的時候出現。
“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本宮!”秦錦怒道。
“願意。”蕭衍這一次沒有吊她的胃口,而是輕鬆的點了點頭。快的叫秦錦自己都愣住了。
“那你要什麼?”秦錦記得自己傻乎乎的輕聲問道。
“既然皇后娘娘不肯把自己給微臣,那微臣就要皇后娘娘成爲太后之後身邊最重要的位置!”蕭衍飛快的說道。
秦錦的臉色都變了。
“臣要當攝政王。這回娘娘可給的了?”蕭衍對着她展顏一笑,驟然綻放的笑容如同夜間精魅一般誘人,又如同毒蛇的蛇信一樣妖冶之中帶着幾分冷毒。“娘娘要對付忠義侯,臣可是要將腦袋別在腰帶上幫娘娘辦事的。他們欺負娘娘年輕,太子年幼。按照道理,先帝駕鶴,太子即位,他們要將即位推遲到先帝下葬之後爲的是什麼?娘娘,您那麼聰明會想不明白嗎?”
秦錦那時候的心情可以用日了狗了來形容!她回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好。本宮就許你一個王!”秦錦現在還能想起自己說那句話的時候是有多咬牙切齒。
果然是人老了,回憶多,出來散個步而已,卻是觸景傷情,想起了那麼多過去的事情。想想自己那時候也是夠傻的,她說許蕭衍一個王,沒說是攝政王,那時候她還抱有一絲的幻想,看看自己將來能不能壓制住蕭衍這個傢伙,當然時間告訴她,這明顯是癡心妄想……
她垂簾聽政,他就是攝政王……果然是如他所說的那般,坐在了太后身邊最重要的位置上。
秦錦現在想想還是蠻佩服蕭衍的,這廝總能說道做到……
真是日了狗了。
秦錦止步,想朝回走,卻聽到那邊的亭子裡傳來了幾聲琴音。
膽子倒是不小,敢在這個時候彈琴。秦錦好奇心起,遂又走了過去。
亭子裡坐了一個白衣男子,手裡的琴似乎是才放下了,還在撥弄着琴絃,調着琴音。
“程世子。”秦錦緩緩的開口,“太皇太后喪期,不準歌舞,難道你不知道嗎?”那男子她認識,正是前幾日冒認是琴師騙了她的逍遙侯世子。“世子的膽子可真大。敢在這裡撥弄這個,這不怕將其他人引來嗎?”
程燁是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準備將這個琴調上一調的,並沒有要彈奏的意思,這長夜無聊,總是要找點事情做做的。在屋子裡調,恐怕聲音會被人聽到,這裡看起來挺偏僻的樣子,應該沒什麼人會來,卻不想還是惹了人注意了。
程燁先是一驚,待看清楚站在亭子外花叢邊的人之後,他的眼底流過了一絲喜色。
“郡主。”程燁忙起身,“臣只是想擦擦琴,並沒其他的意思。”
秦錦目光微轉,落在了那尾琴上,不由稍稍的一怔,藉着月光,那琴通體??,但是卻好像蒙了一層?霜一樣,起着一種暗色的光芒,琴尾的部分顯然有被燒灼過的痕跡。
“奔雷?”秦錦忍不住問道。
程燁一喜,“郡主認得此琴!”他見秦錦朝他走過來,嘴角更是朝上彎了起來。
世人猛然一看此琴,都會將此琴認作是“焦尾”,就因爲琴尾上有一段燒灼的痕跡,而真正懂琴的纔會看得出來,這是“奔雷”。那段琴尾的燒灼不是因爲火燒,而是因爲雷劈造成的。
傳說中的琴啊,秦錦是琴棋書畫皆精的人,奔雷是名琴之首,她也只是聽說過,從沒見過,卻沒想這把珍貴的琴居然在程燁的手裡。
秦錦走到桌子邊,擡手撫摸了一下琴尾,頓時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早就聽聞過奔雷的大名,十大名琴的首位,卻沒想到會在世子的手中。”秦錦說完,擡眸看向了程燁,“看來程世子真的是愛琴之人。”
程燁覺得心底慚愧,他的神色略赧,“只是臣學藝不精,卻還在殿下的面前顯弄了一番,白白的讓殿下笑了。”
“我那日心情不好,所以口氣重了些。”秦錦淡淡的一搖頭,“你的琴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還是比不上殿下。”程燁被秦錦誇了,卻是一點開懷的感覺都沒有,他臉上微微的一紅。
“我這人不輕易夸人。”秦錦目光一旋,淡然的說道,“我說你好,你便是真的好。那日只是我吹毛求疵而已。”按照程燁的年紀,能彈成那樣是真的下了苦功的,她之所以貶低他,只是那日她心情煩悶到了極致而已。後來想想也是她太過刻薄了,程燁現在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在琴藝的造詣上哪裡能和她這個活了幾乎快要百年的老妖怪比。而且他生來富貴,一生安泰,不如她一樣經歷了那麼多悲歡離合的事情,琴音之中不能表達出自己心底所想,也屬於正常。
少年不知愁滋味嘛。
程燁的心輕輕的一顫,擡起了纖長的睫毛,有點欣喜的看着秦錦,“郡主說的是真的嗎?”那日他回去,懊惱的不行,覺得自己從前真的是都是白學了,甚至產生出了幾分他根本就不會彈琴的心思,今日被秦錦再度這麼一說,程燁只覺得好像心上捆着的一把鎖忽然被打開。
“騙你,我又沒什麼好處。”秦錦覺得這位世子也是有點意思的。前世他不久之後就要當瀘州的逍遙侯了,他將瀘州管理的很好,也從不和朝堂鬧什麼矛盾。說起來,她上輩子覺得最讓她舒心的便是逍遙侯程燁,雖然她都沒見過這位侯爺長的是什麼樣子。
秦錦的眼底流露出了幾分笑意,這讓程燁喜出望外,“那郡主不再生臣的氣了吧?”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若是真的生氣,你可將這琴賠給我?”秦錦星眸微閃,問道。
“若是郡主真的能不生臣的氣,別說就是這琴了,只要郡主說出世上能存的任何一張琴。臣都會千方百計的給郡主送來。”程燁馬上一抱拳,正色說道。
“你這般說,倒好像我是那村中惡霸,一定要強取豪奪了一樣。”秦錦被他逗的笑出聲來,“行了,我就這麼一說罷了,你連這種地方都帶着這張琴來,可見你有多喜歡這張琴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我要來也沒什麼用。你好好收着吧。”秦錦轉身要走,程燁有點急了,“殿下留步。”
他從後面追了過來,站在了秦錦的身前。
“還有事情?”秦錦微微有點驚訝,不解的問道。
“臣還想請殿下指點一二。不知道殿下何時方便。”程燁那日自從聽了秦錦的琴聲之後,就已經是心神往之。在太后壽誕的夜宴之前,他再見秦錦,那時候秦錦根本不理會他,他心底就後悔的要死。後來秦錦又在看焰火的時候弄了那麼一手,這叫程燁已經不知道自己對秦錦是個什麼心思了。
他知道自己對這位緊緊見過幾面的郡主已經是不能忘記。
但是她如今卻也已經嫁人,原本她是有機會屬於他的,不過讓他自己給錯過了,他失落過,後悔過,難受過,現在巧遇秦錦,聽她正正常常的和自己說話,甚至在自己的面前笑了起來,他又覺得心底十分的開心。
“你走之前,我會送你。”秦錦說道。
她去送他,權當是給他上輩子從沒讓她心煩過的獎勵吧。
秦錦說完就輕鬆的走了,程燁站在亭子前面傻笑了好久。
秦錦回去的時候,蕭衍還是不知所蹤,但是追月發現她不見了,正和沐雪出來要找她。見她回來,沐雪和追月算是送了一大口氣。
秦錦吃了一點追月煮的麪條,重新洗漱過,換過了衣衫,這才躺下。“蕭將軍呢?”她問道。
“奴婢們不知道啊。”追月一邊幫她掖着被子一邊說道,“剛纔他說出去走走,到現在都沒回來。”
“反正行宮大門關了,他也走不遠。你們下去吧。”秦錦揮了揮手。
沐雪和追月剛要離開就見蕭衍回來了,兩個人忙行了一禮,“郡主剛纔還在念叨着將軍呢。”說完兩個人走了出去。
“恩。”蕭衍應了一聲,朝牀上的人看去。
秦錦聽到聲音,半支起身子看向他,這裡不比家中,牀上沒有帳子之類的,徑直的就能看到彼此。
秦錦眉頭微微的一皺,蕭衍看起來有點冷啊。
“用過晚膳了嗎?”秦錦好心問道。
“恩。”蕭衍還是回了一聲,秦錦放下心來,他看起來有點不高興,算了,未來陛下心情不爽的時候,自己少招惹他。
“那便洗洗過來睡下吧,明日早上還要早起。”秦錦說道。
反正她都已經和他躺一個牀上過了一夜了,抱了被他抱過,還在他懷裡哭過,自己的窘態他也見過,所以也沒什麼好遮掩的,至於未來陛下有隱疾這件事情對她來說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她可以毫無負擔的睡在他的身側。
所以秦錦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秦錦躺在牀上,聽到蕭衍出去,隔了一會再度進來,隨後就是她身側的牀鋪一凹陷,秦錦轉過臉來,嚇了一跳。
蕭衍正瞪着一雙??的大眼睛看着她,離着近了,着實有點嚇唬人的感覺。
“怎麼了?”秦錦柔聲問道。
蕭衍的脣抿成了一條縫,顯示着他正在生氣。
其實蕭衍生氣或者不生氣旁人一般是看不出來的,因爲他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不會表現出來,但是秦錦卻是知道的。畢竟她和他相處的時間大概是最長的人了。
聽秦錦的聲音溫柔,蕭衍的嘴角似乎有點鬆動的趨勢,但是他依然不說話。
“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秦錦低嘆了一聲,擡起手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他的脣角,“抿的這麼緊,看起來隨時都要咬人了一樣。”
難道不是嘴張開了才隨時要咬人嗎?蕭衍想,隨後他就將這個念頭扔掉,他是在生氣,但是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的手指略帶着涼意,碰觸在他的脣角,只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就縮回了被子裡面,卻讓他狂躁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
蕭衍低嘆了一聲,擡手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已經冰涼的身體。“不要亂跑了,白天淋了雨,你身上寒氣重着呢。”
“恩。”秦錦輕輕的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蕭衍的懷裡真的很舒服,她被他抱了一會,就覺得手腳開始回暖,人和變得懶洋洋的。再過了沒多久,她居然安心的睡了過去。
蕭衍感覺到懷裡的人軀體自然的放鬆開來,呼吸也變得綿長勻質,就知道她已經睡着了。蕭衍忍不住又在心底長嘆了一聲,奔雷是個什麼東西!還有焦尾又是個什麼東西?
十大名琴是什麼?他完全沒概念!
果然她知道的,他都不知道!而他會的,她卻不會。他要怎麼樣才能完全的走進她的生活之中。還有那位逍遙侯世子看起來真的好礙眼,盯着他的媳婦兒看,看得他差點沒忍住從樹上跳下去將他一腳蹬飛!她喜歡的東西,日後他會去給她找來,有那世子什麼事情……真的是!
蕭衍心底不爽,就只能再收緊一點點自己的手臂,察覺到懷裡的人感覺到一絲不適,在睡夢之中輕哼了一聲,他才大駭,忙將她放開,然後緊張兮兮的看着她。好在她沒被自己勒醒了。
蕭衍越看就越覺得自己的妻子漂亮,百看不厭,越看越好看,就連她蹙眉都覺得好看,蕭衍繼續長嘆,他是真的沒救了,若是日後被他的敵人拿住了秦錦,只怕他真的就要瘋了。
蕭衍低頭親了親秦錦的額頭,罷了罷了,他認了。即便她是他最大的弱點,他都不會放開她的。
等回到京城之後,秦錦自然是看到了華陽郡主留給她的信,秦錦跺腳,這傢伙就這麼跑了,她還想說想個什麼法子告訴華陽,當年她生下來的孩子沒死呢!
唉唉唉!
不過秦錦早就留過一個心眼,南宮雅雖然離開了京城,但是與她之間還是有聯繫的,她提醒過南宮雅,將花影留在京城的話要當心這個秘密被忠義侯的人知曉。她想南宮雅在上一世文能定邦,所以在花影的事情上應該有他自己解決的辦法吧。
秦錦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爆發了。
就在他們回到京城的第二天,秦瀝川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跑來了蕭衍的那個小宅院,找到了她,並且回來告訴她花影出事了。
她女子的身份被暴露了出來,如今已經被押入了大牢之中,而陛下也大怒,現在沐恩侯還在宮裡。
秦錦一聽這事,心就是一沉,她也顧不了許多了,叫人準備了馬車,馬上進宮去慈寧宮找太后。
她趕到的時候,皇后正一臉寒霜的從慈寧宮朝外走,見到秦錦過來,她只是深深的看了秦錦一眼,就連秦錦給她行禮,她都是隻哼了一聲,就冷着臉過去了。
秦錦等她走後就馬上走進了慈寧宮裡。皇后在太皇太后壽誕上想要弄死她這件事情,她是肯定不會忘記了,她也沒指望皇后對她會有什麼好臉色。夏煙當不了太子妃難道要怪她嗎?
這個皇宮裡活到最後的女人手上都會沾着血腥,當年她手上沾着的就是皇后的血。
已經當了太皇太后的皇后娘娘是死在她手裡的。
秦錦的眼底劃過了一絲冷意,所以在太皇太后的壽誕上。皇后想要殺死她,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和惱怒。
慈寧宮裡比平日要冷清,宮女們都站在外面,秦錦是不需要任何通報就能進慈寧宮的,所以她一走進去,就覺得鼻子一酸。
太后頹然的坐在雕花的大椅子上,椅子上的扶手兩側各放了一個素白緞子的軟墊,軟墊上用銀色的絲線繡着梅花的圖案,即便是全白,也透着一股子皇家的雍容華貴,但是這種華麗也更顯得她的寥落與老邁。
“外婆。”秦錦輕輕的叫了太后一聲,太后渾身震顫了一下,擡眸看向了秦錦,她努力的想要朝秦錦笑一下,但是隻是稍稍的牽動了一下嘴角,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長寧來了,”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朝秦錦招了招手,秦錦在她的身前跪下,將手搭在了她的膝蓋上,太后哭過了。秦錦的心底?然,她拿起了自己的帕子給太后按了按眼角。
“花影不會出事的。”秦錦也想不出什麼可以勸慰太后的話,只能這麼說,有南宮雅照看着她,她多半是能逢凶化吉,秦錦是這麼覺得的,但是心底也沒什麼底,畢竟在前世,花影是死了的。
“乖孩子。”太后拍了拍秦錦的頭,就拉着她站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過來陪陪外婆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多說。”
秦錦點了點頭,就這樣坐在太后的身邊,一直坐到了日暮時分。
當斜陽映入窗棱的時候,太后終於長嘆了一聲,她起身,走到屏風後面,拿了一隻盒子出來,深深的看了秦錦一眼,“這個交給你。外婆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些都是外婆多年攢下的一點點東西,你拿着就是了。這京城,外婆看你也別待下去了。趕緊跟着蕭衍離開。外婆看着你長大,希望你一世安樂,蕭衍那孩子可能與你還有點格格不入的,你和他離開了之後也別對着他亂髮脾氣,你曾外婆和你外婆我都曾經有一個夢,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進了這個宮闈,這夢是肯定會碎的,所以你就當替我們圓夢吧。孩子,未來的路能走成什麼樣子,真的只有靠你自己了。”
秦錦雙手捧住了那盒子,只覺得雙臂一沉,眼淚刷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她筆直的跪在了太后的面前,“外婆,長寧是來勸慰您的,不是來拿您的東西的,還請您收回去。”她將那木盒子高高的托起。
“收下吧。”太后低嘆了一聲,“你的孝心,外婆都看在眼裡。你若是真的想讓外婆安心,就不要將東西還回來,這些雖然說都是身外之物。但是也是安身立命之根本,這些東西外面人不知道,即便將來你的封號沒了,俸祿沒了,靠着這些也能過得不錯。明白嗎?”
秦錦的淚水流的已經不能自己了。
她將東西放在了一邊,給太后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等她要磕第二個的時候,已經被太后拉了起來。一把抱入了懷裡。
秦錦張開雙臂擁抱住了自己外婆那略顯的消瘦的身軀,深深的吸着她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一個陷入困境,在努力幫自己的外孫女尋求一條活路的尋常老太太。
秦錦的淚水沿着臉龐落在了太后的素白長裙上,倏然不見。良久還是太后將秦錦推了開來,她拿起帕子來替秦錦將臉上的眼淚給擦去,“乖,聽外婆的話,離開這裡,好好的待蕭衍,讓他保護好你。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再來慈寧宮了。外婆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秦錦一慌,“外婆這是何意?爲何不讓長寧來慈寧宮看你!”
“聽話!”太后難得在秦錦的面前起高聲,她眼眉一立,“你既然已經出嫁,就不能再和做姑娘的時候一樣那麼隨心所欲了。哀家會下懿旨,以後你若是要入宮,必須經過通傳。總之你要懂規矩!”
“外婆?”秦錦急的想要去抓住太后的手,卻被太后一把推開,她推的堅決,讓猝不及防的秦錦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自己的身形。“外婆你不要長寧了嗎?”
“稱呼哀家太后!”皇太后強忍住心頭的痛,厲聲對秦錦說道,“你跪安吧!哀家不想再見到你了,拿着東西回去吧!”
秦錦心神皆裂,她愣了好久,這才彎腰撿起了已經落在地上的木頭盒子,隨後恭敬的朝太后行了一禮,木然的轉身,步履沉重的離開了慈寧宮。
太后幾度將追出去,卻是生生的忍住,愣是如同釘子一樣站在了慈寧宮的門口目送着秦錦離開。
直到秦錦的背影走的無影無蹤,太后才猛然後退了一步,扶住了門框。一口血吐了出來,她捂住自己的脣,拿出帕子來將嘴角的血痕抹去,隨後沉聲對低頭站在宮門之外的宮女太監說道,“去南書房!”
秦錦那孩子重情意,若是不下這樣的狠話,她是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的。可是越是讓秦錦早點離開京城,秦錦就越是安全。忠義侯府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如同瘋狗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咬傷秦錦。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太后坐在步輦上,正襟危坐,擡眸看着自己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緻,目光沉穩。
秦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她手裡的盒子幾乎重逾千斤,壓的她手臂發?,卻死死的抓住一點都不肯交給別人。
她知道這裡面是什麼,不需要打開看。這裡面是太后這一輩子置辦下的產業,有房契,地契,還有鋪子和銀票,今日太后的樣子竟是想要和她訣別一樣。
等回到院子裡,秦錦叫剪雨將這盒子收好,又叫人準備了一些酒菜,隨後就坐在房間裡等蕭衍回來。
蕭衍在兵部,本來他以爲今日又是沒什麼事情,蹲一會就可以回家去了。但是等他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被匆忙趕來的兵部侍郎給叫住了,“這是陛下的手諭,給你的,你拿着。”蕭衍躬身將手諭接過來展開一看,是催促他明日起馬上動身前往坤州的聖諭。另外還有一封調令和委任狀,委任他爲坤州總兵,陛下這是給他升官了,正四品。
“這麼快?”蕭衍吃驚的看着兵部侍郎,“可是……”
“別可是了。”兵部侍郎打斷了蕭衍的話,“陛下這是擡舉你呢。趕緊謝恩回去吧。”
蕭衍回到自己的家門前猶豫了好久,久到門口保護秦錦的侍衛們都拿那樣異樣的眼神來看着他,他才邁開步子進了自己的小院子。
已經是掌燈的時分了,蕭衍看着從窗戶映出的燈火,心底微微的一暖,他摸了摸被他藏在袖袍之中的手諭。調令還有委任狀,心就又猛然一沉。
屋子裡的人會等他多久?坤州在邊界上,他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還能看到這樣的燈火嗎?
蕭衍一咬牙,推門而入。
如他所想,秦錦如同全天下最普通的妻子一樣在等着他回家,蕭衍的心底頓時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要怎麼和秦錦說啊……
“夫君回來了。”秦錦起身,她這一生夫君,叫的蕭衍手一抖,差點將手諭調令還有委任狀都給抖出來。
“長寧。”蕭衍有點尷尬的站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了。”秦錦朝着蕭衍微微的一笑,等走近了,蕭衍猛然發現秦錦的雙眸發紅。
“你是哭過了嗎?”蕭衍一急,握住了秦錦的手,問道。
“恩。”秦錦也不隱瞞,點了點頭。“我入宮去見太后了。”她將花影的事情講給了蕭衍聽,然後又將太后今日的話說了一遍給蕭衍聽。
這種事情,秦錦不想隱瞞蕭衍。
“所以太后是要你趕緊跟着我離開京城是不是?”蕭衍一邊問。一邊想着自己藏在袖子裡的調令,隨後恍然,難怪會下的這麼快,原來是太后的緣故……
他長長的在心底鬆了一口氣,本來他還在考慮要怎麼才和秦錦說他馬上就要動身的事情,但是現在太后已經幫他說了。第一次蕭衍感激起太后來。
還有他的心底也在冒着喜氣,也就是說,秦錦不用和他分開了,會跟着他一起去赴任,難怪會給他一個坤州總兵的委任狀,戍邊將領不能攜帶家眷,但是總兵卻是可以……
他有坤州總兵的頭銜,秦錦跟着他一起去赴任就名正言順了。
蕭衍將被自己藏起來的手諭,調令和委任狀拿出來給秦錦看,秦錦掃一眼之後卻是異常的平靜,秦錦就猜到太后催促陛下給蕭衍下調令讓他趕緊離開京城,所以當秦錦看到這些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也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太皇太后一走,忠義侯就更加的猖狂,這火遲早是要燒起來的。這一世她已經不是太子妃了。忠義侯現在已經開始拿沐恩侯開刀,什麼時候輪到她都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太后才堅決的要她早點離開。
她讓沐雪和追月擺上酒菜,隨後讓她們出去,她親自給蕭衍倒了一杯酒,遞給蕭衍,“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你說就是了。”蕭衍馬上說道,“別說是一件了,就是十件百件都應你。”他本不是什麼多話的人,但是現在他實在是太高興,所以這話就多了點。
他說完之後就覺得自己這麼說顯得有點輕浮,忙閉嘴看着秦錦。
“我想救花影。”秦錦說道,她還沒說完,蕭衍就已經點頭了,“我明白了。這件事你交給我就是了。我保證花影不會出事。”
啊?秦錦一怔,隨後愕然的看着蕭衍,他現在有什麼本事能保住花影?
“真的。”蕭衍見秦錦一臉的不信,於是微微的一笑,“我江湖上還有幾個朋友,自是能幫上忙,總不會讓花影成了刀下亡魂的。”他像是怕秦錦不信一樣。又加了一句,“聽風也認識他們。”
劫獄啊!這倒是簡單加粗暴的一個辦法……虞聽風都認識的,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秦錦哦了一聲,“可是他們能行嗎?”秦錦不由擔心的問道。
“你放心吧。我既然能應承你,便是有幾分把握的。”蕭衍笑道。
好吧……秦錦這下閉嘴了。她掃了一眼這桌酒菜,白白的準備了這些,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我去一下經靖國公府。”秦錦說道。“既然明日就要和你一起走了,今日總要和大伯父還有大伯母大哥二哥他們道別的吧。”
“我陪你一起去。”蕭衍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也跟着秦錦起身。
兩個人去了靖國公府,將來意一說,靖國公夫人的脣就噘的老高老高了。即便她早就有心理準備,秦錦遲早是要跟着蕭衍走的,但是她也沒想到是這麼快啊……
才嫁人,就離開,靖國公夫人就覺得自己心底呼的一下空了一大塊。
她將大家叫道了一處,親自下了一回廚,弄了一桌飯菜出來,“你要跟着蕭衍走,我也攔不住你,但是坤州那地方條件真的很差,你要小心身體。”靖國公夫人本來是有一大堆叮囑秦錦的話要說。但是隻說了這一句,就覺得已經說不下去。她跑了出去,隔了一會才跑了回來,眼睛紅紅的。
見到靖國公夫人如此的模樣,大家都沒了什麼心思吃飯,這一頓飯可以說是靖國公府近幾年來吃的最傷感的一頓飯了。
夜間,等秦錦睡下之後,蕭衍悄悄的離開了自己的院子,來到了一個小麪館。
麪館還沒打烊,夜場也是做的,看麪館的是一個老人家,見蕭衍進來,忙將蕭衍讓了進去。
別看這麪館的門面不大,但是走到裡面,再過了一道暗門之後,就豁然開朗,裡面竟是藏了一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宗主前來,不知道是有何吩咐。”等蕭衍進去之後,那老人陡然站直,氣質猛然一變,他對着蕭衍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