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已經找不出什麼糧食了,秦錦算是被晚餐徹底給難住。
落雪見秦錦這一臉的愁容,開口道,“若是在以前,時間多點,倒是可以去山裡看看有沒有什麼野味。只是現在一直下雨,山中野獸也要避雨,想來也難找。”
“魚呢?”秦錦喃喃的低語道,“下了這麼長時間的雨,河水應該漲起來了吧……”其實她也不確定,畢竟之前還旱了三年……
“讓屬下出去問問。”蝰蛇說道。
“不用你。”秦錦白了他一眼,穿着女裝,做着女子的裝扮,還是消停的待在她的身邊吧。跑出去一淋雨,漏了馬腳怎麼辦。“讓折風叫幾個侍衛跟着出去看看。”
折風領命帶了十幾個人出去。
沒過多久,折風興奮的跑了回來。
“還真有一條河,那條河即便是乾旱的年份也沒幹涸,這裡的百姓不需要逃難。便是因爲這條河的緣故,即便乾旱,多少還能取點水灌溉。”折風說道。“我已經叫了幾個有經驗的侍衛看了,河裡肯定有魚。”
“即便是有魚,但是咱們這麼多人。消耗巨大,那釣起來的魚又能當什麼用?”秦錦依然是十分的苦惱。
“殿下。”折風身後跟着的侍衛有一人低聲抱拳說道,“微臣的家鄉是水鄉。小時候見過人築壩攔魚。一下子可以打好幾百斤上來。咱們人多,不若試試這個?”
秦錦的眼睛一亮,“需要多少人?還需要什麼?”
“只要一些木頭和石塊便是。”侍衛說道。“若是殿下恩准,便讓微臣帶人去試試。”
“你要多少人手?”秦錦又問道若是帶走的人太多,只怕也不妥當。
“只要七八十人便好。”那侍衛回答的比較肯定,秦錦思量了一下,就同意了,她轉身去和太后商量了一下,畢竟調動這麼多人出去,萬一期間出個什麼好歹來,也是一個?煩事情,多問一嘴總是好的。
不到她作主的時候,秦錦是一點都不會亂做主,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太后一聽這個主意也覺得甚妙,既然太后都同意了,秦錦馬上安排人去。
如今是傍晚時分,等到了掌燈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多時辰之後,就聽到客棧的門口人聲沸揚了起來,折風開心的跑了回來,“去看看吧,真的攔了好多魚,拉了六大車呢,足有三四百斤呢。”
秦錦帶着人出去,剪雨細心的替秦錦打着傘,就見門前真的停了六個板車,上面放着筐啊籮的。都是折風現從當地百姓手裡買來的,板車是租借來的。
不光是秦錦,其他休息了一段時間的宮妃也紛紛出來看熱鬧。
大家在宮裡時間長了,這種景象真不多見,平日裡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人兒,現在也不嫌棄魚腥,站在廊檐下,對着那一框框從車上卸下來的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魚指指點點的。大家中午吃了那樣的東西,一個個都心底有怨言,但是在得知秦錦和她們吃的一樣的時候,這些宮妃也不是沒腦子,稍稍的想想便知道這裡是真的缺糧。再得知夏煙因爲這件事情哭鬧,差點被太后打發走,一個個也就都悶了下去,大家尚在爲晚上的飯食發愁,就聽到秦錦命人去抓了魚來,大家現在也對秦錦頗有幾分信服。只覺得,秦錦年紀雖然不算大,但是怎麼看起來那麼沉穩?好像她朝那邊一站,大家便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一樣。
這種感覺素來都只有男子才能給予,如今秦錦也能給人這種可以依靠的感覺,也是讓大家嘖嘖稱奇。
夏煙在房裡聽到外面這麼熱鬧,也打發人過來看,聽了自己宮女的彙報,她本是想親自出來看看的。但是一想到秦錦,人就又縮了回去。
她氣的一頭蒙在了被子裡,眼下秦錦是不斷的在太后和陛下的眼中出風頭!替大家張羅吃的,這些事情她也會作,不就是叫人去河邊撈個魚嗎?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也沒見秦錦自己下水去撈魚啊,怎麼大家現在就都說秦錦的好話了?這些人都是一個個只會捧高踩低的,以前都是來奉承她的,如今見秦錦得了太后的青眼,就又都跑去拍秦錦的馬屁了。
她們等着便是,以後等她當了太后的,她讓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不好過!
夏煙在這邊生氣,外面的人卻是歡天喜地。
秦錦分配了宮女去幹活,又讓人拿出已經準備好的薑糖茶水分給那些冒着雨去捉魚的侍衛,防止大家凍壞了。
侍衛們紛紛寫過秦錦,也覺得泰和郡主對大家真好,宮裡的貴人一般哪裡會想到這許多……他們不知道秦錦那是當老媽子當成習慣了。
當初當蕭文箏的老媽子,事事考慮周全,等這一輩子在邊關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尤其是在坤州守城的時候。她便是每日做着這樣瑣碎的事情儘量的減少守城官兵的後顧之憂。做的多了,就成了習慣,變成處處能爲其他人考慮周全。
蕭呈言也因爲外面的熱鬧而打開窗戶,站在窗邊觀看,他看到了傘下的秦錦。
她只是穿着一襲並不起眼的灰?色的長裙,那長裙的裙襬已經被雨水沾溼,濡了暗色的影子,其實他並不能真切的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因爲角度的問題,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蕭呈言現在看着秦錦,心底便有了一種安定踏實的感覺。她從容的安排人做着,做那,絲毫沒有半點的慌亂,就好象她在替他操持着家中事務一樣。蕭呈言的心瞬間便靜了下來。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之前他沒有那麼荒唐不經,如果他現在身體很好,如果……蕭呈言想着,便是長嘆了一聲。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陛下,風大,還是關了窗戶吧。”蕭呈言的身邊的管事太監見斜風細雨刮入了室內,於是馬上出言提醒道,蕭呈言那身體。前段時間折騰好那麼久才稍稍有點好轉,要是因爲淋雨了發熱,那就糟糕了。
“關了吧。”蕭呈言沉?了片刻,還是低頭轉身離開了窗口。
管事太監去關窗子,心底暗自的奇怪。好像剛纔他瞥見陛下在低頭的瞬間,臉上帶着淚,眼角也掛着,陛下這是哭了嗎?不過他很快就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之中驅散,陛下那喜怒無常的性子,若是說瞬間爆發殺個把人出出氣,那是常有的,但是他好像還沒見過陛下落淚,一定是外面的風雨襲來,沾溼了陛下的龍顏。
晚上總算大家是喝了一回魚湯。熱乎乎的魚湯煨的白白的,撒上了點胡椒麪,碗裡有雪白雪白的魚肉,雖然也是吃不飽,但是總算是食之有物,而且新鮮捕撈上來的魚,鮮嫩的不得了,有很多宮妃都覺得這魚湯比宮裡吃過的任何魚湯都要鮮美可口。
秦錦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她何時過過這種吃了這一頓就要想下一頓在哪裡的日子。
如今天色黑暗,也不能讓人冒雨抹?的再去攔河。萬一掉水裡可是要出人命的。
明天怎麼辦啊。
秦錦現在看誰都不順眼,這麼多人對於她來說就是這麼多張嘴等着她找東西給塞上。
夜間秦錦和折風還有落雪一道窩在馬車裡,馬車裡鋪了棉被,三個人擠在裡面也不會覺得冷,比起要和宮裡別的宮妃一道住一間房。秦錦倒寧願和自己的侍女擠在馬車上,這樣來的自在一些。
秦錦這廂入睡了,蕭衍卻是徹夜難眠。
流民的隊伍裡面混入了不少各地的流氓土匪,總之什麼人都有,這些人一旦入了京之後。就如同脫了繮繩的野馬一般。
他們仗着如今流民實力龐大,打家劫舍的不說,膽子越來越大,竟是煽動着一些仇恨富人的真正流民一道衝入了有侍衛把手的豪門世家之中,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這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當初的設想。
蕭衍蹙着眉頭。略有點頭痛。
“宗主,他們似乎下一個目標是北鎮撫司副指揮使的家。”角狼來報。
“也該咱們出手了,不能任由這些人無節制的鬧下去了。”蕭衍起身,帶着角狼走出了民宅之中。
他現在已經換上了當初的那件囚服。
北鎮撫司的副指揮使與他比較熟悉,當初他成親的時候。看得出來這人是真心實意的恭賀他的。他是靖國公的老部下,靖國公執掌錦衣衛多年,手下的人基本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爲人都算是不錯。
原本蕭衍也是準備從他這邊入手,所以纔派人一直看着他家。
如今流民之中賊寇的目標放在他的身上,倒也方便了蕭衍藉機靠近他。
北鎮撫司副指揮使徐鬆的眼睛都要紅了,他提着劍,護着家中最後的一個院落,門前橫七豎八的倒着許多屍體,有他家護院的,有他的手下,還有更多是賊寇的。
只是他的人越來越少,而不斷涌來的賊寇卻是越來越多,這讓他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挫敗感。
他身後便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四個兒女,徐鬆唯有一個信念,便是他倒下之前,都絕不讓自己的家人受半點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