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靖耀走了一會才發現蘇暮雲不見了，他轉身看向人羣卻一眼看見蘇暮雲走在鳳卿辰身旁，不知道蘇暮雲說了什麼，鳳卿辰那雙永遠波瀾不驚的眼中竟帶了隱隱的笑意。
鳳靖耀回過頭來，握緊了雙拳，卻壓下了心中的那份不快。
他今日還有要事要做，只要成功了，蘇暮雲就不可能再選擇鳳卿辰，所以，他要忍。
這船很大，跟戰船有的一比。
鳳靖耀帶着衆人坐下便道，“其實本該再過一月前來遊湖的，因爲再過一月洛陽可是有七夕燈會，那盛況，想必幾位殿下都不曾見到過。”
鳳靖耀看向剛剛走過來的蘇暮雲，輕聲道，“暮雲姑娘坐我旁邊可好？”
衆人還在七夕燈會的討論之中，便無人注意到他們，蘇暮雲看了一眼鳳卿辰，便笑道，“好，多謝世子殿下。”
現下還不是將鳳卿辰推到風口浪尖的時候。
鳳靖耀揚着脣角，如此，他對蘇暮雲來說還是有利用價值的，不是麼。
鳳卿辰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握緊了拳頭，現在的他都還沒有讓蘇暮雲坐在他身邊的能力。
鳳靖耀周到的起身給蘇暮雲讓了位置。
蘇暮雲朝他笑了笑以示謝意。
鳳卿辰臉色更爲難看，在他看來這就是眉目傳情。
“世子，你說的這七夕燈會，我們倒是真沒見過。”他們雖出身高貴，卻沒有擁有擅自出宮的權利。
倒是那幾個姑娘中有一個頗爲秀麗的女子開口道，“洛陽的七夕燈會，遠近聞名，每年七夕之時都有好多外地的遊客慕名而來呢。”
“那豈不是頗爲熱鬧。”七皇子驚喜的開口，他就喜歡熱鬧。
鳳靖耀點了點頭，“自然是熱鬧，而且還不只是熱鬧，這七夕燈會可是促成過不少好姻緣。”
七皇子鳳卿御又道，“這一個燈會還能促成姻緣？世子可不是誇大其詞？”
鳳靖耀笑道，“靖耀怎敢胡亂開口。”
二皇子突然也道，“這七夕燈會促成的姻緣我倒是也聽說過幾件。”
“嗯？二哥聽說的是哪幾件？快同我們講講。”七皇子興致大起。
二皇子笑着搖了搖頭，“這講故事一事我可是真不行，七弟還是請世子講吧。”
鳳卿御不禁癟嘴，轉而立馬看向鳳靖耀，“世子既然把我們大家召集起來了，可不能讓我們大家就喝喝酒吃吃飯。”
“七皇子，靖耀提起了自然是要講的。”鳳靖耀無奈的笑道，不經意的看了蘇暮雲一眼。
蘇暮雲正坐在一旁細細聽着他們說話，卻因這一眼心中一跳，鳳靖耀他會無緣無故將皇子們都召集起來嗎？
果然，鳳靖耀脣邊含着一抹笑意開口道，“據說在多年前，也是洛陽的七夕燈會，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在逛燈會的時候邂逅了一個女子，此女面容極美，那公子只道是傾城絕色，那一眼便讓那公子再也放不開，此後公子一直在找那位姑娘，動用了自己的所有勢力，終於在半月後找到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不過只是普通農家女子罷了，公子卻也不管什麼門當戶對，硬是將她娶進了家門，誰知那位姑娘雖是農家女子，卻是沒有農家女子該有的心腸，她在公子家穿金戴銀，享盡了榮華富貴，卻善妒，公子的妻子因爲她差點溺死在湖中，公子的嫡子也因爲她險些喪命，天道輪迴，因果報應，那姑娘也在兩年後產子之時死去了。”
衆人都有些愣，幾位皇子皆是將視線落在了鳳卿辰身上。
倒是那幾個富家小姐，皺着眉道，“那那位公子可有後悔娶她？既然那女子如此善妒，爲何公子還不休了她？”
鳳靖耀笑了笑，“因爲她總說不是她做的，而且，她其實懷過兩個孩子，第一個沒有生下來便胎死腹中了。”
那富家千金驚訝的倒吸了一口氣，“那第一個孩子是怎麼死的？”
“是那女子不愛惜身體，吃錯了東西。”二皇子突然插話道。
鳳靖耀點了點頭。
那幾位小姐一聽這話皆是憤怒的睜大了眼睛，“她就算再不愛惜自己，也該爲腹中胎兒想想。”
“世子殿下這可不是一個好的故事。”蘇暮雲擡眼看向鳳靖耀。
鳳靖耀也笑道，“講着講着便想起來這個故事，是靖耀不對，打擾了衆位的雅興，靖耀罰酒一杯。”鳳靖耀拿起桌上的幾杯仰頭喝下。
蘇暮雲看向坐在不遠處亦是仰頭喝酒的鳳卿辰，眉間微微輕皺，坊間傳聞鳳卿辰的母親是一個宮女，應該跟鳳靖耀說的這個故事無關纔是。
只是……坊間的傳聞從來是不知道有幾分真假的。
“二哥還是另講一個吧。”十一皇子開口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倒是讓人頗爲喜歡。
“既然小十一開口了，那我便說一個。”二皇子笑道。“這故事也是發生在多年之前，卻是一個書生跟一個富家千金的故事……”
鳳卿辰放下酒杯便走了出去，再不想聽他們言語。
蘇暮雲急忙想起身，鳳靖耀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
現下去找鳳卿辰的確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蘇暮雲冷下了臉色，又坐了下來，“你那個故事，講的是什麼意思。”蘇暮雲壓低了聲音，冷聲道。
鳳靖耀看了她一眼，“你應該能猜到
。”
“一個公子，一個農家女，莫不是一個皇帝，一個皇妃？”蘇暮雲冷笑了一聲。
鳳靖耀又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仰頭飲下，“你已經猜到了。“
蘇暮雲握緊了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世子殿下，揭人傷疤可不好。“
鳳靖耀聽着她的語氣心中便是一驚，這般隱忍着怒氣的聲音，蘇暮雲……當真喜歡鳳卿辰？
鳳靖耀只是不明白那種失去母親的痛罷了。
蘇暮雲失去過母親，那種感覺痛徹心扉。
若是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詆譭她的母親，她一定會大罵那個人。
鳳卿辰自幼失去母親，可身後卻有母親一直留給他的人，那些人雖然是想讓他登上帝位，卻是以保護他周全爲前提的。
有如此好的一個母親，萬事都爲他考慮。
怎麼可能是鳳靖耀說的那種人。
蘇暮雲擡眼審視了一圈周圍的人，大多都已經從剛剛那個故事之中走了出來正陷入了二皇子正在講述的故事。
蘇暮雲最討厭聽故事，她總覺得用那樣了了幾句話，就將一個人的一生，一輩子的喜怒哀樂，堅毅痛苦全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實在是對不起主人公。
可……蘇暮雲再次看了看周圍的人，少了三個！
蘇暮雲雖不知道那是幾皇子，卻也知道在鳳卿辰離開的這個時候一起消失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暮雲……你是不是喜歡他？“鳳靖耀想了半天才開口道。
蘇暮雲轉身就看向他，凌厲的目光像是要殺了他。
外面，鳳卿辰一出來三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就跟了出來。
他們幾個人也是在宮中經常欺負鳳卿辰的人。
“九弟啊，你怎麼就出來了？難道你是不喜歡世子講的那個故事？“三皇子一臉笑意的開口。
十皇子也插嘴道，“九哥，你這豈不是不給世子哥哥的面子？“
鳳卿辰站在船邊，冷着眼瞪着他們。
三皇子頓時失笑，同八皇子十皇子開口道，“八弟，十弟，你們看，廢物居然還會瞪人了。”
“三哥，你叫人廢物，就不怕他母妃從地底下鑽出來嚇你啊。”八皇子笑道。
“你們給我閉嘴！”鳳卿辰冷聲開口，“你們怎樣罵我都可以，但是不要牽扯到我母妃！”
“做了事還不許別人說了嗎！你母妃算什麼東西，一個農家女，自認爲有幾分姿色，便在皇宮中狐假虎威，最後呢，還不是死了，被你害死了！”三皇子大聲開口。
還好這翠湖廣闊，現下也不是遊湖的日子，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鳳靖耀所講的那個故事，裡面的確說的就是鳳卿辰的母妃。
可是鳳卿辰從來不信他娘是那樣的人。就憑他們都傳言說他母妃是一個農家女，在七夕燈會上用盡了心機勾引了他父皇，得了父皇的垂憐才能入宮。
他母妃分明出生高貴，背後極有勢力，就單憑她給他留下的那些人便可以猜到。
其實他一直覺得他孃的死一定不是意外，什麼被他害死，他不信！
“農家女也就只能生出一個廢物。”十皇子冷嘲道。
鳳卿辰擡眼看向三人，漂亮的丹鳳眼透出陰冷的光，鳳卿辰擡手就給了那十皇子一拳，而後在那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便已是雙拳朝着十皇子臉上打去。
他現在還不是露出實力的時候，可他們所說之話他要是再不打，他回去就只能後悔的打自己了，那是他母妃，不是什麼別的女人，是在他還未出生之事便爲他將萬事都做了周全的打算的母妃。
不是什麼農家女！也是什麼妒婦！
他們怎麼說他，鳳卿辰都不介意，可這世上沒人可以侮辱他母妃。
當然，也沒人可以侮辱蘇暮雲！
這是他最愛的兩個女人！
“哎喲，哎喲！三哥，八哥，救命啊。”他本就比鳳卿辰年紀小，力氣也沒鳳卿辰大，現下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十弟！鳳卿辰，你個廢物敢動手！”三皇子率先反應了過來，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就抓住了鳳卿辰的衣領。
“十弟！你沒事吧？”八皇子也趕緊走了過來，擔憂的問。
三皇子一拳打在了鳳卿辰的臉上。
鳳卿辰仰頭的那一瞬間眼中有淡淡的無奈。
他不能還手，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的勢力還不夠強大，所以他現在只是一個無用的人，連實力都只能慢慢的顯露出來。
“三哥，打死他！讓他知道什麼叫尊卑！”十皇子揉着自己的臉大聲嚷道。
三皇子臉上盡是厭惡。
八皇子也鬆開十皇子大步走了過來，擡腿就踢在鳳卿辰的小腿上，“鳳卿辰，你以爲你自己是皇子，就可以不分尊卑貴賤了嗎！還敢動手打十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鳳卿辰腳下一顫，踉蹌的後退了兩步。
“還挺有骨氣？”三皇子冷笑，走過去就拳腳相加。
十皇子也衝了過去跟兩人一起打起鳳卿辰來。
船尾便是這一副盛況，船內卻已是歌舞升騰。
蘇暮雲已經不是這是第幾次望向鳳卿辰的座位了，卻依舊不見半個人影。
那幾個皇子也沒有回
來。
蘇暮雲晃了晃神，心中越發擔心起鳳卿辰來，可是現在卻又不便，擡眼那幾個皇子已經嬉笑着回來了，其中有一個臉上還帶了傷。
“十弟，你那臉是怎麼回事？”二皇子第一個便注意到了他們，直言道。
那十皇子極其煩悶的開口，“不小心被只下賤的狗咬了。”
這場上還有誰敢對一個皇子動手。
“那十弟可夠倒黴的。”二皇子笑着舉起了酒杯。
蘇暮雲心中一跳，便冷聲同鳳靖耀道，“世子殿下，我想我必須要離開一趟了。”
鳳靖耀好似未聽見她的話，依舊垂着眼，看着杯中的酒。
蘇暮雲不再想他的回答，起身便走。
鳳靖耀也未攔她，蘇暮雲心不在此，他攔着也沒什麼用。
況且，蘇暮雲現在出去了纔是他想看到的。
船外過往的草木鬱鬱蔥蔥，風景極佳。
蘇暮雲急匆匆的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在船尾的鳳卿辰的背影。
鳳卿辰很堅強，他不會蜷縮着求饒，也不會哭着喊一聲疼，在身體被打的快要散架的時候，他依舊站在那裡。
彼時他靠着雙手撐在船上，臉上的傷還好，他們還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打他，只是身上想必已經青紫了。
“……鳳卿辰。”蘇暮雲輕聲叫了他一聲。
鳳卿辰的背影明顯一僵，他自然聽得出來蘇暮雲的聲音，只是現在他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蘇暮雲，好半天他纔開口道，“你出來幹什麼！”聲音極其壓抑。
蘇暮雲聽的心中一疼，也不敢冒然走上前去安慰他，便故作輕鬆道，“裡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
鳳卿辰聞言便笑了一聲，而後卻是再也壓抑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蘇暮雲下意識的擡腳上前了一步，卻又很快的反應了過來，蘇暮雲咬了咬下脣，垂眼不知該說什麼。
鳳卿辰苦笑了一聲，緩緩鬆開撐着木欄的手轉過身來看向蘇暮雲，“你是來安慰我的，還是來看我笑話的？”
他的左臉上有一處明顯的青紫，嘴角旁有一絲血跡，衣服也有些褶皺，蘇暮雲心中一緊，那幾個皇子看着可不是會心軟的人。
鳳卿辰見她不回話，又冷笑道，“怎麼不回答？”
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便喜歡將身上的所有棱角都顯現出來，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
蘇暮雲擡眼望進他的眼眸，“你是不是經常被他們欺負？”
鳳卿辰一愣。
蘇暮雲咬緊下脣，她其實一直想不通，爲什麼明明是一個父親，可那些所謂的兄弟姊妹偏偏能狠得下心欺負另一個孤立無援的親人呢？
蘇柳是如此，鳳卿辰那些兄弟也是如此。
她同鳳卿辰有威脅到他們任何一點利益嗎？
“欺負？我不喜歡這個詞。”他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隨意任人欺負的人。
鳳卿辰擡手抹去了嘴角那絲血跡，臉上冷笑依舊。
蘇暮雲不知爲何便覺得心中甚是堵得慌，她再來不及細想，伸手猛然上前抱住了他。
如同擁抱從前那個被蘇柳欺負，孤立無援的自己。
鳳卿辰的手赫然僵在半空之中。
“鳳卿辰，或許只有我們強大了，纔不至於被欺負。”蘇暮雲將聲音壓得極低，“我會站在你身邊，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再擔心我會受什麼牽連，我不怕，我本來就是要幫你的。”
蘇暮雲收緊了手，將頭埋在鳳卿辰的懷裡。
他們都一無所有，都無路可退。
鳳卿辰若坐不上那個位置，她若鬥不過一個蘇家，他們輸了便只有死。
可蘇暮雲卻不知這句話給鳳卿辰帶來的影響，連呼吸都不敢，生怕驚到這一刻的靜謐時光。
“你說的可當真？”鳳卿辰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激動。
蘇暮雲鬆開他，擡眼望向他，一字一句道，“當真。”
他們之間在這一刻似乎多了一種東西，視線相觸及的那刻，只有心照不宣。
兩個一無所有的人要互相扶持，直至能走出陰霾，生活在陽光之下。
那一路，何其艱辛，卻又何其溫馨。
鳳卿辰只覺得心中都在顫抖。
好半晌他才冷靜的開口，“蘇暮雲，那你敢同我一起死嗎？”
“我不會讓你死。”蘇暮雲的語中異常堅定。
此生，她便要同鳳卿辰生死與共了。
你有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無關風月，只是惺惺相惜，一路溫暖同行。
鳳卿辰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蘇暮雲給了他太多的意外，也給了他太多的感動。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似是一場春風來。
站在不遠處的白衣人影，此時神色黯然，路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以爲蘇暮雲看到這樣無用的鳳卿辰一定會心生厭棄，可他卻沒想到他讓蘇暮雲看到這樣的鳳卿辰，反倒是更爲促進了他們二人的感情。
鳳靖耀看着蘇暮雲朝鳳卿辰揚起了笑，看着鳳卿辰那一臉的寵溺，負於身後的手都忍不住緊握成了拳頭。
蘇暮雲便一點都不在意如此的鳳卿辰嗎？
她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