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經緯醞釀半晌,望着夜空中的數點繁星,遲遲沒有下筆,自從進入龍騰來,劉經緯就受到老皇帝的看中,正是出於這份知遇之恩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劉經緯替老皇帝東奔西跑,毫無怨言。
接着便是信陽王叛亂,趙凝萱帶着趙珉跪在了劉經緯面前,希望劉經緯在這關鍵時刻幫助趙珉登基,替他鞏固皇位,想起老皇帝的臨終遺言和趙凝萱眼中那種請求,劉經緯再一次出手,將朝堂局勢穩定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詹齊之亂,然後又是收拾爛攤子,現在爲了龍騰復興這四個字,他再次不顧生命危險,跟錢勇二人深入虎穴,只爲了能讓龍騰軍權的迴歸。
然而小皇帝的猜疑再度讓他陷入了困惑,他這樣做是否值得?這小皇帝聰明不假,但是心性未定,別人一說便會動搖,這樣的人真的能肩負起龍騰復興的重任?
“滴答!”墨汁從筆尖滴落,染黑了宣紙,一直懸停的手也寫了下去。
約莫過了半刻鐘,那筆尖才觸碰到宣紙,一個個充滿力度和殺伐之氣的字眼躍然紙上。
“諫皇帝十思疏。臣聞,親君子,遠小人,皇帝承天景命,表率羣臣,當如是也。
君者,民之父母,羣臣之表率,乃當神器之重,定當居安思危,戒奢以儉,要聞達天下,必先自正其根本,臣聞,上正其身,下自效之,上樑不正,下樑自斜,切不可偏聽偏信,以爲決策。
臣十勸皇帝,務請謹記:
一勸皇帝:勤學多思,爲君之道,在於格物致知。凡事必有其規律所在,必當剝去僞裝,直視根本,而後決斷……
二勸皇帝:正己身,遠惡趣,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
三勸皇帝:宦官不專政,後宮不問事。牝雞司晨,自古大忌,若有爲之,亡國之始也……
四勸皇帝:國以民爲重,永記臣之教誨,詹齊之禍勿相忘,當時時銘刻於心……
五勸皇帝:自強,自惜,自重。君之一言,四海遵隨。所謂言出法隨不爲過,慎言慎行,勿自誤……
……
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爲之大道哉?”
洋洋灑灑一大篇,書寫完畢之後,劉經緯總算舒了一口氣,輕輕將墨跡吹乾裝入信封,正準備出門與錢勇商議巴郡一事,然而他還未曾去找錢勇,錢勇卻找上了門來。
“你跟我來!”錢勇進門,似乎臉色不善。
劉經緯差異,今天是怎麼回事?自己纔剛上岸,這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這錢勇這麼晚了來找自己,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莫不是又有麻煩事上門了?
“錢兄來的正好,某家正有事找你,也不必另找地方,就在這房中說話吧。”劉經緯拉住錢勇,坐下說道。
錢勇一想,也無大礙,便跟着坐了下來,開門見山的說道,“洛都有人對你不利,你應該知道了吧。”
劉經緯聞言一怔,他剛上岸便收到了張遠山的警告,這是他有着強大的情報網絡,而這錢勇一直在自己身邊,他怎麼會知道此事?看來這錢勇不簡單啊。
看到劉經緯要問,錢勇卻是一擡手說道,“你也別問我如何來的,我自由我自己的渠道,我只想問你,你要怎麼做,哼,說句實話,我若是瞭解了這巴郡局勢之後,定然會藉着這次機會陰你一把。”
看到錢勇打斷自己的說話,劉經緯也沒有再問,畢竟到了他們這個位置的人,手上都一些自己的情報來源,當下也就坦然,但是對於政治鬥爭,劉經緯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
緊了緊袖口中的那封書信,劉經緯拱手問道,“不知道錢兄有何教我,還望不吝賜教!”,說罷,便將袖口中剛寫罷的書信遞給了錢勇。
錢勇似乎是早有預料般,接過了劉經緯手上的書信,然而,他的臉色卻始終凝重,待得片刻看完之後,他卻沒有將這封書信還給劉經緯,而是自己收了起來。
“錢兄,這是爲何?”見錢勇如此做,劉經緯皺了皺眉頭,問道。
“你啊,我是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蠢笨呢,你要知道,現在皇帝可是一天天的長大了,雖然耳根子軟,單也有自己的主見了,你還用這麼一副口氣跟皇上說話,你找死不成?”
錢勇似乎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有人挑撥離間不假,但是這事情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你這書信一過去,皇帝會怎麼想?是不是你抱怨皇帝?覺得他聽信讒言?”
劉經緯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他劉經緯管天管地,還管的着他皇帝心中怎麼想不成?不由得對錢勇投去一分感激之情。
錢勇見狀,又說道,“先不說這事,對於巴郡的事情,你怎麼安排?”
劉經緯笑笑,從此刻起,他劉經緯再也不會用對待一名莽漢的態度來對待這錢勇了,誰說武夫無才?這廝心細如髮,端的讓人畏懼,扮豬吃老虎的事情,估計這人也是爐火純青。
“這巴郡離開龍騰統治已久,沒有一番殺伐,怕是動不了這些勢力的根基,錢兄已然知道,爲何還來問我?”劉經緯說道。
那錢勇聽罷,詭譎的一笑,說道,“侯爺,我們做筆交易如何?我幫你度過此次難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果然是無利不起早,劉經緯對錢勇已經有些無語了,這哪是個兵部尚書,他不去做戶部尚書都是屈才了。
“得得得!你說你說!別再繞彎子了!”劉經緯無奈的伸伸手,讓錢勇一次把話說完,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挺煩。
錢勇用手摸摸後腦勺,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此次巴郡之事,你掌殺伐,你當好人,我做黑臉,你撿便宜,我對內動刀子,你對外發好處,這樣一來,別人想找你麻煩也沒轍,你看如何?”
此話一出,劉經緯心中一動,這錢勇居然敢做出這樣的決斷,看來所求非小,於是問道,“說說你的要求吧。”
“好,侯爺果然爽快!我要這玩意,你給我三百支,我保證此次巴郡事畢,沒人會拿你動刀子!”錢勇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朝桌上一拍,劉經緯順勢望去,頓時驚了一跳。
好傢伙,你當是什麼?原來被錢勇拍在桌上的乃是一直手槍,手槍的工藝雖然劉經緯的匠作坊已經弄了出來,但是造價極高,因此還沒有批量配備,一直是最高機密,卻不知道這錢勇是如何得到的這隻手槍。
“他奶奶的,這羣敗家玩意,等老子抽出空來定要查查那吃裡扒外的傢伙是誰。”劉經緯看到這手槍就開始罵了起來。
而錢勇卻是一副唾面自乾的樣子,臉上沒有一絲尷尬,卻是非常自得,開玩笑,能從劉經緯那特務頭子手中挖出這隻手槍,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他錢勇的手段。
“行了行了,別罵了,說罷,這交易做還是不做,做的話,我前某人做東,請你到外面喝一杯,不做的話,到時候你鎮國侯倒黴,我錢某好歹也會送你一程,如何?”錢勇站起身,滿臉諂笑的推了推劉經緯。
劉經緯一時氣結,頓時擺手到,“走走走!你這個匹夫,居然將釘子都埋到朔方去了,今晚不醉死你我劉某人就不信劉!”
就在錢勇和劉經緯在談着交易的時候,巴郡治所蜀縣的縣衙當中,卻是坐滿了各色人物。
坐在主位的一人,身穿官服,儼然是巴郡郡守巫啓賢,而坐在下首的一羣人,有穿着華貴的世家家主,有一身煞氣的袍哥會元老,還有巴郡商會的行把子等等,似乎這裡不是衙門,而是一座藏污納垢的賭坊。
“各位,兩日後,那欽差劉經緯和錢勇就要到我們巴郡,說是要整頓軍備,但是依我看來,他們此次的心思可不小啊,東萊郡上次是栽了,這次輪到我們巴郡,諸位,你們看是不是要擬個章程出來?”坐在上首的巴郡郡守巫啓賢說道,言辭之中毫無半點顧忌。
那袍哥會領頭之人名叫南霸天,爲人最是講義氣,袍哥會在他的帶領下頗得人心,在部分地區,袍哥會的威望甚至還超過了官府世家,特別是窮人家,遇到什麼麻煩事情,都愛出錢讓袍哥會出面擺平。
此刻南霸天聽聞巫啓賢的話語,說道,“我南霸天沒讀什麼書,道理懂得少,那勞什子錢勇我沒聽過,但是那劉經緯的大名我可是聽說了,他走哪哪死人,但是我南霸天不怕!因爲死的都是貪官污吏,活的都是窮苦百姓,我南某人佩服的就是他,你們做你們的,只要他劉經緯不惹到袍哥會,我是不會參與到你們當中來的,兄弟們,走!”
南霸天撂下這句話,好不給在場衆人的面子,帶着手下一幫人便退了出去,頓時讓這個會場一下就冷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