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看着秦如薇,一時半刻的有些反應不過來,說媳婦兒?給誰說媳婦兒?
秦如薇笑看着她,道:“嫂子你把那姑娘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不是要說給秦一做媳婦兒的麼?”頓了頓又道:“若確是個好的,嫂子和大哥做主就好,到底你們纔是親爹孃呢,我是沒意見的。”
雖然她不主張男子這麼早就成親,畢竟才十六,按在現代裡的說法,那還是個剛進青春期的高中生呢!
不過嘛,這時代的人可沒這個觀念,而且一般老人六七十就很長壽了,念着多子多福,含飴弄孫,就會盼着兒孫早些成親,開枝散葉,有好些像秦大牛這樣年紀的,早當祖父了,十里屯子不也有好幾個?
顧氏總算是聽明白了,忙道:“妹子你是想岔了,我說那姨甥,不是想讓她當我媳婦兒,而是想讓她來伺候你。”
嘖,二妹家的那珍丫頭她可看不上,二妹家又不富貴,能有啥嫁妝,如今他們秦家也掌起來了,難道不能說個嫁妝厚實的媳婦?
換做以前,顧氏是絕不會這麼想的,因爲二妹家比他們秦家富有,若是她把姑娘嫁來,顧氏只有供着的理,可現在就不同了,秦家有鋪子,好吧,雖然是秦如薇的,但她兒子秦一在幫忙呢,日後混個管事什麼的肯定成,這能比不過二妹家?
所以,現在顧氏要是想討兒媳婦,斷斷是看不上她二妹家的,她要給秦一尋個嫁妝厚實的媳婦!
秦如薇聽的如墜夢裡,眨了眨眼,伺候她?
“嫂子的話,我不是很懂。”
既然都把話說出來了,顧氏再遮着掩着就沒啥意思了,便呵呵一笑道:“這不是看你買了兩丫頭嗎?這外邊來的人,哪有自己人好使?我那姨甥,是個勤快的,有我看着,肯定出不了問題來。不同外頭買來的,誰個知道忠奸好壞?你花那個冤枉錢,還不如給了嫂子,我給你找人來伺候呢!”
原來是打這個主意啊!
秦如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嫂子倒是爲我着想!”見顧氏眉開眼笑的,便又話鋒一轉道:“只不知是看在銀錢份上,還是真心爲我了!”
顧氏臉上一熱,訕道:“瞧你這丫頭咋說話的,自然是真心爲了你的。”
秦如薇嘴角微勾,眼皮斂了斂,道:“那真是多謝嫂子了,只是我剛買的兩丫頭,也夠使了!”
這話便是拒絕了。
顧氏一急,道:“我剛不是說了麼,外邊買的哪有自家人好使,哪知道他們忠奸……”
“嫂子怕是不知道這買丫頭,是要籤賣身契的,而我買的這兩個丫頭,籤的可是死契,死契是啥意思?”秦如薇頓了下來,恰好楊柳捧着兩杯茶進來,她便看着她道:“死契的意思就是,生死由主家,打罵隨意,要是這下人背主什麼的,我便是打死了,告到官老爺那邊去,也是沒話說的
。”
楊柳身子抖了一下,卻很快鎮定下來,道:“娘子,茶來了。”
“嗯。”秦如薇點了點頭,示意她放下,待楊柳退了出去,她又對顧氏道:“所以嫂子,這忠奸什麼的,她們要是不想活了,忠奸對我來說還重要麼?不過打死了事。”
要是不惜捨棄自己的生命來背叛她,那麼忠不忠,奸不奸的,還真不重要,反正她們也是一死!
當然,或許她會饒過一命,端看這背叛的底線去到哪裡罷了!
顧氏怔住了,看着秦如薇淡淡說着生死時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樣的秦如薇太陌生了,也太讓人兢懼了,彷彿打死一個人就跟打死一隻老鼠蟑螂似的簡單,那是個人呢,又不是阿貓阿狗。
寒氣自背脊骨升上,這是頭一回,顧氏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秦如薇真變了,變得讓她不敢輕易冒犯。
顧氏嚥了一口唾沫,僵着嘴角道:“這個,我也不是……”
“嫂子的好意,我心領了,真要使喚起嫂子的甥女,說出去也不像。再說我下手沒個分寸的,這要是打壞打死了,因此和嫂子生分了,反而不美!”秦如薇纖細的手指撫着杯沿淡淡的道:“所以,類似這樣的話嫂子就甭再提了。”
顧氏訕笑,道:“我也只是怕你年輕被那些個蹄子給矇混了去,卻是我白擔心了,你是個心裡有數的,呵呵!”
秦如薇笑而不語。
顧氏坐了一會兒,越發覺得坐不下去,便尋了個藉口走了。
秦如薇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搖搖頭,轉頭又見糯米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驚恐,不由一愣,想來剛剛她和顧氏說的話這丫頭都聽見了。
“你們進來,我有話說。”
秦如薇從椅子上坐下,楊柳和糯米進來後,兩人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她跟前,垂着頭。
秦如薇一愣,失笑道:“你們這是作什麼?”
糯米擡頭看了她一眼,捅了捅楊柳一下。
楊柳抿了一下脣,道:“娘子,我們不會做對不住娘子的事。”
糯米如小雞啄米的點頭,誰會像娘子那樣,讓她吃飽飯吖?而是還是白米飯!
秦如薇一笑道:“起來說話吧。”
楊柳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糯米也跟着一起。
“讓你們來也沒別的意思,你們跟着我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想來我是做什麼營生的,你們也曉得了!”秦如薇淡聲道。
楊柳和糯米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發現新主子是會做胰子那樣的金貴物時,着實是驚訝了一番
。
“胰子現在金貴,你們都知道,這胰子怎麼做,我相信誰都想知道,不說將來如何,便是現在,也是要守密的。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纔會買丫頭,將來你們或多或少都得要幫我打下手,之所以要你們籤死契,也是這原因,只希望你們嘴巴嚴緊了。”
“我並非是草菅人命的人,但我自也有一條底線在,那就是絕容不得背主,我相信也無人忍得。我這人,向來賞罰分明,你們跟着我,若一心侍奉,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該你們的一分不少,將來嫁人或者贖身也隨你們。但若是讓我發現誰背主,那,也別怪我心狠不念舊情了。如果你們覺得跟着我也沒前途,現在也可以離了去!”
“娘子,我是願意跟在娘子身邊的。”糯米迅速表態,又加了一句:“只要能吃飽飯。”
秦如薇嘴角抽了抽,這丫頭能吃,還真不是假的,別說五碗,要是餓狠了,六碗都能吃下去,但她勁兒大也是真的,那力度,就是秦一他們都比不過她,幹活也爽利。
“你放心,總不會餓着你就是。”
糯米聞言鬆了一口氣,這兩天,她也是戰戰兢兢的,就怕秦如薇不喜她大吃而被攆出去。
秦如薇又看向楊柳。
“我們做丫頭的,就是侍奉人的命,去哪都是做丫頭,在大戶人家做事兒是體面沒錯,但主家要是不好的,遇着個喜怒無常的主子,別說背主,隨便安個由頭打罵是常事,甚至不用理由,這打死了也就是一個破席子扔出去亂葬崗了事。”楊柳抿着脣道:“娘子的脾性,我們雖侍奉時日短,也知是極和氣的,遇着這樣的主子,是我們的福氣,還求什麼?”
到底是在舉人家伺候過的,瞧這一番話就說得極有水平,雖然沒有明着表態,但暗裡已說明了心意。
秦如薇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就記得你們今日的話,所謂忠誠,不過是看背叛的籌碼是否夠大,將來,若是……主僕一場,我也希望好聚好散。”
楊柳聽了一震,糯米則是歪着頭,似懂非懂。
待出了秦如薇的屋子,糯米便問:“楊柳姐姐,娘子說的是什麼意思呢?我們既然賣身了,又是死契,不是一輩子都是娘子的丫頭麼?”
楊柳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又回頭看了裡屋一眼,道:“那你要記得一句,你這一輩子都是娘子的丫頭,只聽她一個人的話。”
糯米越發懵懂了,傻傻道:“這當然啊,娘子能給我飽飯吃!”
“若是其他人給你更多的飯吃,還給你錢,讓你做對娘子不好的事呢?你做不做?”
糯米一愣,歪着頭皺起雙眉,脣抿得緊緊的,道:“那也不能,這樣做不好,娘子是好人。我娘說,做人不能恩將仇報的,不然她肯定會打死我
。”
楊柳聽了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意味深長的道:“那你真真要記住了你今天說過的話了。”說罷又自去忙活不提。
糯米站在原地好一會,喃喃道:“我又不老,當然會記住了。”
經此番談話後,秦如薇發覺兩個丫頭做事越發爽利,對她也更爲恭謹。尤其是糯米,讓她去東絕不去西,一板一眼的,秦如薇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秦如薇說屎是香的,也只會點頭稱是,讓秦如薇好笑不已。
而顧氏經了這一談話,看秦如薇的眼神有些變了,言語帶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討好和謹慎,這讓秦如薇很是滿意。
知道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