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亦沒有瑣事煩身,更不用受什麼規矩,又要向老夫人請安什麼的,秦如薇着實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和莊楚然那更是舉案齊眉,不是煮酒賞雪,就是烹茶賞花,真正過了幾天二人世界,愜意得很。
可日子再愜意,也有到頭的一天,眼瞅着就要過除夕了,總不能一直住在莊子裡不歸,所以除夕前一天,秦如薇就和莊楚然回到了昌平。
這是秦如薇嫁人後的第一個年,揮灑掃除早在小年就已經做了的,除夕當天一早,莊老夫人就領着秦如薇和莊楚然他們去了祠堂拜祭。
說是祠堂,不過是在府裡劈了一個小院子做祠堂罷了,裡面也只供奉了莊楚然的父親一人,這是莊老夫人要求的。
莊老夫人心裡始終有個疙瘩,那就是對莊楚然父輩的那些所謂親戚心有怨懟,當年,若不是那等叔伯貪心作下那等惡事,他們母子倆也不至於脫族離鄉別井,所以莊老夫人除莊父之外,決不供奉其他人,不然,如何叫脫族?
秦如薇個人是無所謂的,只有莊父一人的祠堂,單開一個族譜,也算是開山立派,自成一族。
祠堂被佈置得很是莊嚴,供奉的瓜果點心一樁樁的擺在供桌上,莊老夫人親自點了香,又分了兩人,跪在蒲團上虔誠地祭拜,嘴裡喃喃有詞。
祭奠這樣的事自也輪不到秦如薇插嘴,她自己也不懂,只跟着莊老夫人認認真真的跪拜罷了。
至於祝詞,無非就是說兒子已成家立業,保佑兒孫滿堂,子子孫孫,世世代代建功立業。。。
如此一番祭拜出來,秦如薇只覺身上已是汗溼,黏糊糊的,被冷風一吹,不禁瑟縮了下。
莊楚然自然地從丫頭手中接過披風替她披上,仔細地戴上風帽,秦如薇甜甜的一笑。
這邊,莊老夫人也被劉嬤嬤伺候着穿好了披風,回頭一見這畫面,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眼中似有些不悅的神色閃過。
兩人渾然未覺,離了祠堂,先將莊老夫人送回院子,這纔回了屋子。
因還是上晌,秦如薇還要見管事的,召齊了衆人在花廳議事。
“今兒是除夕,我們主子開一席,你們底下的管事一席,大丫頭二丫頭一席,其餘婆子也是開上一席,這有家室還有不用當班的,想回家裡團聚的也可,只每個崗位上,都還不能離了人,可知?”秦如薇看着一溜的人說道。
“是,少夫人。”
“另有過年這些天的當班表,楊柳都已排好,回頭可尋她看去。過年這段時間,來往拜訪的人肯定多,也就辛苦你們擔待了。”秦如薇又道:“我掌家以來,你們的差事都當得不錯,大人和老夫人也滿意,而且又因了過年,所以這個月每人的月錢都雙份,日後更要都好好當差纔是。”
衆人一聽,登時喜逐顏開,紛紛跪下磕頭:“謝主子賞。”雙份月錢啊,若不是遇着什麼大喜事,哪來這樣的好事?
秦如薇又吩咐了其它差事,這才讓衆人散了。
而莊老夫人,從劉嬤嬤口中得知秦如薇給下人發雙份月錢的時候,呆了一下,半晌才哼了哼道:“她倒是會收買人心。”
劉嬤嬤眼觀鼻鼻觀心的,這月錢也有她的份兒,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她也不好說什麼,只道:“少夫人這也是看在少爺的份上呢,總不好叫人說咱家是個窮知縣,過年連個打賞都沒得,底下的人也是伺候不順心不是?這麼說出去,老夫人和少爺臉上也有光。”
莊老夫人歪了歪嘴,頗有些心痛:“可也經不住這麼撒財啊!”
對莊老夫人的小氣,劉嬤嬤眼中閃過不屑,唯恐她一直在這話題上說事,便岔開了話題去,只挑好的話說。
可提到過年熱鬧的時候,莊老夫人又嘆了一口氣,道:“別人家過年都是熱熱鬧鬧的,我們家倒是冷冷清清的,你說她都嫁過來這麼些日子了,怎的肚子裡還沒有半點動靜?”
劉嬤嬤一愣,訕道:“這,少夫人嫁過來也才三個月而已。”
“這要是有福氣的,嫁過來一個月也懷上了。”莊老夫人不滿地抿了一把嘴,突然又坐起身道:“你說,她不會是年紀大了沒得生吧?”
劉嬤嬤心裡重重一跳,道:“不會吧,她年紀也正當好。”
“你知道個啥,這一般姑娘,都十五六就成親了,這樣的年紀也好懷子,可她,眼瞅着就二十了。”莊老夫人皺着眉道。
此時的她,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是二十一二才生下了莊楚然。
劉嬤嬤訕笑一聲,道:“也才三個月呢,急不來,而且,前陣子少爺和她不是去了拜送子娘娘麼?興許就有好消息了。”
莊老夫人想了想,也是沒得法子,便道:“希望如此吧!”
劉嬤嬤鬆了一口氣,心裡卻又憋悶,這老夫人也是個糊塗的,雖說糊塗好糊弄,可那少夫人卻不是個好惹的,更別說,她身邊多了個什麼宮嬤嬤,更是不得了,那嬤嬤看着就滲人,規矩是一等的嚴,她就是想作點什麼幺蛾子也不敢了,誰叫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呢!
秦如薇也沒料到莊老夫人已將她肚子給惦記上了,直到楊柳得了消息來說了,才愣了一下,失笑道:“這也太急了吧。”
宮嬤嬤已是完全沉下臉來,道:“這成親十年尚未有孕的也不是小數,小姐才成親三月,她就急上了?接下來若還懷不了,莫不是要擡個侍妾姨娘了?”
秦如薇心裡一跳,道:“這,她也只是抱孫心切罷了,並不是這般想。”雖然莊老夫人確實是嫌棄她出身,但也沒真就要提往她屋裡放人的意思。
宮嬤嬤卻是冷笑一聲:“您也別瞞我,聽說這老夫人對您的出身是十分不滿。”
秦如薇過去在十里屯子的生活大小事,夏嵐昊底下的班子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的,包括秦如薇和莊楚然的事,還有這老夫人百般阻攔的因由。
“竟是嫌棄您的出身,如今您沒有嫌棄她便也罷了,我看她簡直不知所謂。”宮嬤嬤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嬤嬤,她哪裡知我出身?可憐天下父母心,這都是一樣的,諸如您,不也是嫌棄他麼?”秦如薇見她生了氣,連忙勸道:“所以,也別惱了,我也不是她能拿捏的。”
宮嬤嬤愣了一下,嘆道:“也是你好性子護着他們。”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不過,你身子也要仔細調理,她也有句話說的對了,你這年紀是上來了,懷孕也是難些。”
秦如薇聽了不禁苦笑,年紀二十,在古人心中,已是老老姑娘了,但她也不想宮嬤嬤繼續生氣,便順着她:“一直都調理着呢,芳哥哥早前也給我方子調理過。”
“也是不夠,我看,日日吃上一盅血燕吧。”宮嬤嬤皺眉,吩咐楊柳道:“此事就交給你了。”
楊柳即刻笑應了下來。
秦如薇苦着臉看向楊柳,這東西是好,天天吃,也是會膩的好嗎?可惜楊柳卻別開眼,壓根不理她。
冬日晝短夜長,團圓飯早早的吃了還得守年夜,故而申時末,整個莊府就熱鬧起來。
因了主子就只有三人,圖着大夥兒一道吃熱鬧,就都在前院花廳裡設了席宴,只用屏風隔開了,待得莊老夫人和莊楚然說了祝詞,衆人齊聲說了吉祥話,這纔開吃起來。
既是一道吃宴,自然也有人敬酒,下人自然是不敢上前來敬,只隔着屏風敬了,一時間,倒也其樂融融。
“老夫人,大人。”
就在這其樂融融中,有人飛快地跑了進來,喘着粗氣道:“不得了,京裡有官人來咱家了,說是要宣什麼旨意。”
莊楚然騰地站了起來,和秦如薇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里看出一絲凝重,而秦如薇,心卻是咚咚的跳了起來。
此時也顧不得吃宴,一家子人飛快地設香案,換大衣裳去前邊接旨。
不過頃刻,就見一人,仔細看,卻是仁王府的管家,身邊還領了一人,面白無鬚,面容青嫩,想來是個公公沒錯。
那公公咳了一聲,卻是道:“莊大人也不必緊張,雜家只是傳皇上口諭,適逢皇貴妃娘娘千秋,傳仁王妃娘娘攜昌平縣令夫人莊秦氏前往上京賀壽麪聖。”
秦如薇一愣,那公公還在說什麼,可她卻是已聽不進去,美其名上京賀壽麪聖,其實是想看她到底是不是長公主的女兒吧?
公公很快說完叫起,莊楚然親自塞上一個荷包,道:“難爲公公老遠跑這一趟,還是要過年了,不若在舍下吃上一杯酒暖暖身子歇上一日再走?”
公公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露出一個笑容,道:“咱家是勞碌命,啥節不節的也是虛的,若不是大雪封路,這旨意早就到了的,這不,咱家還得趕着回京覆命呢,就不留了。”他又看了秦如薇一眼,見她端莊嫺靜,大氣雍容,便又讚道:“莊大人和莊夫人都是好福氣的,咱家在此祝賀二位新春吉祥了。”
莊楚然寒暄了一會,親自將人送走,回過身來,遙遙看着秦如薇,那眼中意味,也就只有兩人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