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紅着眼睛回到王府,見着王瑤貞就抹淚道:“溫國公府的奴才們好可惡,攔着我不讓接近大‘門’,又不給通報。”
王瑤貞蹙眉道:“經去年那次京城之‘亂’,鄭府裡原先那些守‘門’的多數已死,新換上的本不大認得我們,怠慢也是有的!你沒見着甘鬆嗎?或者杜仲也是可以的啊?”
青荷哭得更厲害了:“甘鬆他……剛好從外頭回來,他好狠的心,見了面當不認識,我求他帶我進去,他卻把我甩往一邊,眼睜睜看着幾個守‘門’的奴才惡聲惡氣趕我走也不作聲!奴才們說是溫國公有客,‘門’外吵吵鬧鬧不成體統,拿着鞭就‘抽’過來!姑娘……側妃您看,我手上不小心讓鞭尾‘抽’了一下,就成這樣了!”
王瑤貞看着青荷手背那道清晰的紅痕,給氣得不輕:“該死的奴才!打狗也該看看主子,竟敢打越王府的人!等着,哪天看我不剝了他們的皮!”
罵完,想到景哥哥明明在家,卻不肯出來見見青荷,瞭解一下自己眼下的苦楚,不免有些懊惱:“你可聽清了?景哥哥真的在家?”
“在的!那些奴才都說了:溫國公正在前廳待客,嫌‘門’外吵吵,讓他們趕人的!”
王瑤貞咬‘脣’:“那,你可將我受傷之事告訴他們,教他們去說給國公爺聽?”
“說了啊,我說得很大聲!說我們姑娘受傷了,傷得很重,國公爺是知道姑娘體質的,求國公爺給配些‘藥’膏!奴才們進進出出,大‘門’半開着,就算他們不稟報,國公爺既然能聽到‘門’外吵鬧聲,定也能聽到我的話!可是他沒有‘露’面,卻讓奴才們拿鞭子趕我走!”
王瑤貞臉上浮現一縷憂傷,半晌嘆出一口氣來:“我如今嫁進王府,再無可能做他的‘女’人,想是他已對我失望,恨我了呢!”
一直不作聲的柳煙輕聲問道:“側妃,那這‘藥’,還換不換?”
王瑤貞皺眉看着自己那隻被包裹得像糉子般的腳,說道:“換
!一定要換掉!這個‘藥’用不得!昨天走回‘洞’房時,我感覺到有人在後頭踩了我的一點裙裾,怎麼能如此巧合?好好的遊廊,偏就那地方邊上缺了護欄,害我直接跌下去……我那一跤跌得不明不白!那位給我治傷的太醫肯定有問題!原本沒那麼痛,讓他雙手一陣‘亂’按‘亂’掐越發痛了,是我趕緊‘抽’回腳,不然腳骨都要折掉!他給我上的‘藥’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昨夜我太累睡着了,醒來只覺痛得鑽心……偏偏景哥哥生氣了不肯給我配‘藥’!青荷,你再出去一趟,立刻請千草堂的大夫來,重新給看過,重新買‘藥’包紮,我不能用王府的‘藥’!我如今知道了:王府一直都是那位容側妃掌管中饋,上次在湘王府見着容側妃,瞧她那面相,絕非好人!我們須得時刻提防着她!”
青荷和柳煙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那位容側妃的面相可是跟自家姑娘有六七分相似啊,真的像嫡親姐妹一般,要說容側妃不像好人,那她們姑娘……兩個丫頭同時低下頭:不好的是別人,自家姑娘自然是好的!
嫁入王府規矩多,首先陪嫁的丫頭僕‘婦’有定例,不能超過四個,王府婢僕如雲,不缺人手!這樣做是爲提防來歷不明的奴婢‘混’進王府,所以側妃未嫁進來之時,院子裡就配備好所有得用的人:房裡四名一等大丫頭,站房‘門’外四名二等丫頭,還有兩位嬤嬤,院子裡十幾個使喚丫頭,另外還有洗衣、燒水、擡水、掃地各種粗使的婢僕,算起來得有三十個人,這些人全是經過容側妃選送過來的。
王瑤貞經過昨夜那一跤,對容側妃提防上了,容側妃給的人一概不許進屋,只留陪嫁丫頭青荷和柳煙輪流守着自己,另外兩位陪嫁媽媽,一個是‘奶’娘,一個也是自小就跟着她的,她們倆就負責看‘門’,並檢查送來的吃食。
王府的婢‘女’是經過訓教極懂規矩的,見新來的側妃不用她們,雖然焦急卻不敢作聲,而嬤嬤們在王府呆的時間較長,有些體面,就直接朝王瑤貞發問:“可是奴婢們做錯了什麼?若是錯了,還請側妃給指出來,奴婢們甘願領罰!”
王瑤貞也不解釋,只讓她們退下,安心在廊下待命,若有事使喚,自會叫人!
她纔是這王府裡的側妃,真正的主子,豈能容得奴婢來問自己話?
想起夏依晴在鄭府裡那般恣意驕縱,尚且不肯用那府裡的人,身邊服‘侍’的貼身丫環盡是賠嫁來的,老太太給的如意和鍾媽媽被她打發到涵今院去守空院,池媽媽雖然能在她跟前,卻是常常被派出去做些跑‘腿’傳話的差,王瑤貞覺着,夏依晴那樣做是對的,她沒有溫順地聽從方鄭氏安排,而是端起少夫人的派頭自行其事,結果她果真就沒有吃什麼虧
!
夏依晴那賤人雖然‘混’帳可惡,這法子卻‘挺’好,王瑤貞不介意效仿一二!
容側妃是死去的庚皇后爲越王挑選的,不過是個六品官‘女’兒,自己可是一等伯爵嫡‘女’,還是當今皇后親自賜的婚,同爲側妃,品級相等,但比較起來誰出身高,誰落了下風,明眼人一看就知!憑什麼樣樣事非得聽從那容側妃的?
就算容側妃目前掌管着中饋,她派來的人不合自己的意,自己就有權不要!等傷養好了,再重新親自去挑選合心水的人!
王瑤貞向來能夠自己拿定主意,又在心裡細細想過一遍,才招手教青荷柳煙近前,主僕三人說了好一會悄悄話。
之後青荷趕去千草堂請大夫,不想千草堂的坐堂大夫出診去了,青荷等了又等也不見人回來,看看已過午時,再沒有時間耽擱,無奈之下,青荷只得趕往另外一家‘藥’堂,問請得一名慣看骨科的,帶回越王府。
按說王府規矩不小,青荷一個婢‘女’不可能獨自一人自由進出王府,但她有銀子,大清早上地就拿銀子四處打點,便有一名王府裡的媽媽悄悄引着她去走那西側后角‘門’,第二次出府就識得那條路了,‘門’上沒人守,自己拉了栓就走,可帶着大夫回來那後側‘門’卻落了栓進不去,無奈,青荷只得又帶着大夫去到王府大‘門’,那大‘門’上的人豈是輕易讓外人進府的?青荷費盡口舌,說自己是新側妃身邊陪嫁大丫頭也無濟於事,人家哪裡認得她啊?正爭執吵鬧着,卻見越王從‘門’裡走了出來!
青荷忙給王爺行禮,越王是認得青荷的,看見她站在大‘門’外,想必是從外頭剛回來,身邊竟然沒有個管事媽媽陪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道:
“是王側妃身邊的青荷,你這是做什麼?”
青荷是最擅長傳話的,以前奔走於王瑤貞和鄭景琰之間,這活兒她早就做慣了!
當下便低着頭,帶着些委屈將新側妃的情況告訴給越王聽:“回稟王爺:我們側妃昨天跌了一跤,原本不是很痛,可不知道怎麼的,那位大夫診看時用力按壓了一下,之後就越發痛了,再塗了‘藥’包紮上,今早起來側妃的腳卻是腫得厲害,也更加痛了
!側妃哭得可憐,說那位大夫是‘蒙’古大夫,教奴婢使錢到外頭另請一位骨科大夫來診看,想另外換一種‘藥’試試,或許沒那麼痛!”
那骨科大夫給越王行過大禮,此時規規矩矩低頭站到一邊去等着。
越王又問道:“此事怎不稟報容側妃?”
青荷答:“回王爺:我們側妃說,昨日走回‘洞’房時,容側妃一直陪在邊上,是我們側妃自己不小心跌下走廊,原不知道那處廊沿壞掉了,我們側妃恰恰從那縫隙栽下去,所以才‘弄’傷了腳,怪不得誰!昨日王府辦喜事客人很多,容側妃忙前忙後的,夠辛苦了!不能因爲這點小事麻煩容側妃!”
“唔,王側妃還是那樣,善良懂事!”
越王沉‘吟’道:“王側妃嫁過來之前應是學過王府規矩,應知王府從來看病只請太醫,便是需要從外頭請大夫,也得一步步來,她沒告訴你這些嗎?王側妃院子裡又不是沒人,你是側妃身邊親近的,何需你到處去跑?也不帶個嬤嬤,竟也沒人攔着?真是奇怪!你……唉算了算了!既然請來了大夫,那就去看看吧!本王也陪你們過去,順便瞧瞧王側妃!”
青荷心裡跳了一跳,垂頭輕聲道:“我們側妃也一直念着王爺呢!因‘腿’上太痛了,側妃本想讓人給王爺遞個信兒,卻是、卻是不敢吩咐邊上的幾位姐姐,而我和柳煙,又不太熟識王府,不知王爺在哪裡!”
越王看了看青荷:“側妃是主子,如何不敢吩咐婢‘女’?”
青荷咬牙把主僕幾人商量好的話說了出來:“昨夜側妃因見房裡人多,憐憫我和柳煙幾個跟着她一整天,便讓我們先回房歇息,可半夜裡側妃想喝水,喚了好幾聲,都沒人應答!”
越王蹙起眉頭,朝邊上垂頭站得跟個木頭人似的大夫看了一眼,淡淡說道:“你領着大夫先進去,我隨後就來!”
“是!”
青荷福了福身,引着那位大夫朝王瑤貞居住的芳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