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霓虹燈也不再那麼絢爛,只留下夜空裡幾處星星點點,裝點在這個城市的邊緣。
嚴綰的眼睛很明亮,雖然經過了長途跋涉,她卻似乎根本沒有一點睡意。
閆亦心拿出鑰匙開門,嚴綰就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只是門剛剛打開一條縫,嚴綰就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綰,別擔心,我會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他說得很輕。
嚴綰仰起頭,他的眸子,即使在黑暗裡,也璀璨生輝,閃耀着堅定的神韻。
“幸好,我們不必遭遇到這些。”
她放心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他的胸膛向來是一座最最平靜的港灣,讓她在外面的悽風苦雨裡,想到它就會覺得平靜。
閆亦心一手摟住了她的腰,半摟半抱起她。大門在身後輕輕合上,把走廊裡那一點微亮的光線,也隔絕在房門之外。
可是,嚴綰覺得她的心,是亮堂的。
情話還在耳邊迴繞,熱吻還在脣角燃燒,心底深處,宛然就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嫩芽,是被春風吹拂過的,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破土而出。
“綰……”閆亦心的嘆息,消失在兩人的脣齒之間。每一寸肌膚,都緊緊地相貼着。縱然枕寒衾冷,可是身邊的人,卻有着火熱的情懷。
“亦心,我們不要像媽媽和……他那樣彼此錯過。”嚴綰的聲音帶着壓抑和希翼。
“我們不會的。”閆亦心笑着安慰,“要不要泡個澡?這樣會睡得舒服一些。”
“不想動。”嚴綰微閉着眼,果然連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她一向不算是個懶惰的人,所以閆亦心知道她想必是累極了。
這幾天從A市趕到義烏,再趕到南潯,半夜三更回家,還要做一番熱情的運動。更重要的是,兩天之間,獲得了無數信息。就是換成鐵打的人,也不是輕易能打熬得了的。
“我抱你吧。”閆亦心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順手先把空調打開,然後才用一塊大毛巾把她緊緊地裹住。
“不用了,我就這樣先睡一覺,明天早上再洗澡。”嚴綰含含糊糊地說着,急着要去拉周公的袖子,繼續下棋去。
“你睡,我會替你洗的。”閆亦心的輕笑,讓嚴綰的臉,紅得充了血。
“呃……好吧,我自己來。”嚴綰掙扎着想要自己站起來,可是閆亦心的胳膊有力得很,把她箍得紋絲不動。
“沒關係,你累了,以後習慣了就好。”
所以,當閆亦心把她放到浴缸裡的時候,嚴綰立刻就拿毛巾蓋住了自己的重點部位,臉上脹得通紅,目光四周亂瞟,就是不敢落到他的身上。
“我自己就行了,你……先出去……嗯,整理行李吧!”
閆亦心苦笑:“唉,難道我就是這樣的苦命?行李非得今天整理嗎?”
當然也不是必須……但是他杵在她面前的感覺,真的很怪啊。這間公寓的浴缸當然也不能算小,但那是針對一個人來說的。
“我很快就好的,你去外面等一會兒。”嚴綰拉周公下棋的雅興,算是徹底地被他破壞殆盡。
“嗯……”他拖長的聲音,不像是同意啊?
嚴綰剛剛從腦袋裡跳出這樣一個疑問,浴缸裡的水就滿溢了出來。
“你!”嚴綰哭笑不得,“這個浴缸很小的,你明明知道不能兩個人一起……大不了,我讓你先洗好了嘛!”
“沒關係,你坐在我的身上。”閆亦心雲淡風輕的語調,卻因爲呼出的熱氣,炙燒在她的耳垂,而兩耳發燙。並且這種灼燙的感覺,迅速地沿着血脈毛孔,蔓延至每一寸皮膚。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又一場熱烈的運動,再次在狹小的空間裡打響。嚴綰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來指責他的行爲,只能由着他爲所欲爲,替自己拭乾了身上的水珠,然後被他塞進了被子。
可是睡意,卻直到背後那個身子貼上來,才排山倒海一般涌來。
有他的氣息,纔是她安眠的港灣。嚴綰迷迷糊糊中意識到,她雖然在事業上大刀闊斧地邁開了步子,可是感情上,卻對閆亦心越來越依賴。
但這沒有什麼不好。她回答了自己一句,就放心地陷入沉睡。
二天又是新的一週開始,嚴綰的神經和手機鬧鈴在艱苦地拉鋸。意識還有點混沌,卻在鬧鈴被掐斷的一刻,立刻就一個激凌地跳了起來。
肩上的被子順利滑落,突然而來的涼意,讓她的腦袋冷得徹底清醒。
“沒事,我來做早飯,你再睡一會兒。過一刻鐘我再叫你,誤不了你上班的。何況,你上班根本不用打卡,晚一點去也沒關係。”
“啊,不行,錯過了一個雙休日,我還有很多圖要趕呢!”嚴綰哀吟一聲,卻聽說地滑進了被子,“那你去廚房吧……”
“我替你拿衣服。”閆亦心說得很順口,嚴綰這才發現,他其實也只是隨手裹了一塊超大的浴巾,想來他也是因爲手機鈴聲不屈不撓的精神而被吵醒的。
昨天……兩個人的付出,好像都有點多啊……嚴綰想着想着,又覺得渾身開始冒起了火。好在閆亦心動作很利落,沒有等她把那些不健康的想法繼續往下延伸,衣服就替她放到了枕邊。
嚴綰再看,他已經一身清爽,除了還沒有打上領帶,全套裝備已經是出門的正裝了。
“謝謝。”嚴綰說了一聲,趕緊穿上自己的衣服,才聽到廚房裡傳來碗碟的清脆聲響。腦袋有一剎那的當機,他就穿得這麼正式進廚房?
幸好早飯只是牛奶加麪包,還有兩個煎得嫩嫩黃黃的荷包蛋。
嚴綰覺得就這一手,閆亦心已經玩得不比自己差。她瞄向他的西裝,居然點油不沾,明明沒見他系圍裙的!
天才果然是異於常人的!
兩個人依然一前一後地走進大廈,閆亦心總是笑話她此地無銀三百兩。試問閆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少女天才設計師,是閆氏執行總裁的女朋友?
但是嚴綰卻喜歡掩耳盜鈴,背後被人傳是一回事,當面被人當大熊貓鑑賞,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會兒中午回來睡個午覺。”閆亦心鬆開手的時候,還沒有忘了交代她一聲,“你的下眼瞼有淡淡的黑眼圈,再不好好休息,就要變成國寶大熊貓了。”
“知道啦,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也不想想,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一個人呢!”嚴綰嗔了他一眼,心裡卻是甜甜的。
有一個人,能夠在感情和生活上,歡迎着她的依附,這就是幸福的一種表現形式。
“哎!”在閆亦心走出去兩步之後,嚴綰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叫了一聲,“你也要注意休息啊,這兩天你也累了。”
閆亦心笑意吟吟:“也就晚上累了一宿……”
嚴綰雙頰飛紅,不敢再和他閒扯,偏過頭裝作氣鼓鼓的樣子。閆亦心柔聲說:“放心吧,我不累的。”
走進辦公室,還是覺得神清氣爽。和幾個助手碰了一下頭,把本週的工作交代下去,助理們也就各自爲政了。
只有劉向玲關切地問:“嚴綰,是不是最近壓力大,所以累着了?”
嚴綰搖頭:“沒有什麼壓力。”
“哦,我看你臉色好像有點不太好。”劉向玲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嚴綰覺得好奇。
“想說什麼?”
劉向玲搖搖頭:“沒有什麼,本來想請教你一些問題的,看你一臉疲倦的樣子,下次吧。”
“我又不是玻璃娃娃,回答兩個問題也會增加工作強度嗎?”嚴綰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吧,哪些方面碰上了瓶頸?”
“我不是選了手鏈嗎?這朵玫瑰我是這樣處理的,可是總覺得很生硬,表現不出玫瑰花本身的鮮豔,倒有點像小家碧玉的薔薇了。”
劉向玲打開了手裡的設計圖紙,有點懊惱。
“你雙休日還琢磨設計?”嚴綰笑着看她,“精神可嘉。”
“我只是覺得自己基礎比較差,雖然我比陳暉他們先進公司,可是他們都有專業的功底,我完全要靠張青和你教呢!所以,笨鳥先飛,我只能多花一點功夫。”
嚴綰很滿意:“向玲,只要你有這樣的決心,就一定會成功的。其實,如果你想把握住玫瑰的特性,可以在冥思苦想之外,去實地觀察一下玫瑰。最好選擇花圃裡的,而不是花店的。”
“觀察實物?”劉向玲覺得茅塞頓開,“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兩天,我去圖書館查了很多園藝方面的書,把玫瑰花怎麼繁殖都研究了一遍!”
嚴綰啞然:“沒讓你培植玫瑰呀……”
“我週五晚上就畫好了圖,可是怎麼看都覺得不滿意。所以纔會埋在圖書館的閱覽室,把玫瑰花的圖片全看了一個遍,但還是沒有多大的幫助。”
“植物要生長在土地上,才能夠更好地表現它的特性。實地欣賞,比紙上談兵,有益得多。”
“是,我明天就聯繫同學,去看看玫瑰園。”
“現在可能只有暖棚裡有吧?玫瑰的花季還沒有到呢!”
“我有一個同學,家裡就是專門種花的。每天早晨,她還會去剪了花賣給花店呢!據說,情人節那天的玫瑰,簡直是賣瘋了!”
嚴綰納悶:“難道除了玫瑰,就沒有別的花,來表達愛情嗎?”嚴綰覺得玫瑰雖然嬌豔,卻因爲用得多而顯出一種俗氣來。相比較而言,她更喜歡那些不張揚的花朵。
“誰讓玫瑰的花語,就是‘我愛你’呢?情人節送情人,當然首選玫瑰啦!不過,鬱金香也是很好賣的,比平常的價格足足高出七八倍呢!”
“早知道我擺地攤賣花好了,節前多進一點,屯積到情人節那天,就可以狠賺一票了。”嚴綰開了句玩笑。
“對啊,我和我同學兩個人,在情人節賺了不少呢!”劉向玲得意地說,“我們把花一枝枝都用玻璃紙包好,然後沿着街,看到一男一女,尤其是年輕的,就上去兜售。反正凡是玫瑰,不管一枝到九百九十枝,都是表達的我愛你之類的意思。手裡挽着女伴的,大多都會買,而且不還價。”
“你倒有生意頭腦!”嚴綰失笑。
自己的股票賬戶,連密碼都忘了呢!她想起這一年有一支股票,似乎創造了奇蹟,連續拉了十來個漲停板的。可惜她一向對投資這類事不關心,這時候竟是想不起股票的名稱。
“嚴綰,上次例會的時候,我聽到旁邊的助理們在討論什麼硬寶石、軟寶石的,是不是指的摩氏硬度?”劉向玲沒有注意到嚴綰一時的失神,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對,我們業內一般把寶石按照硬度分爲五種,一種叫高硬寶石,當之無愧屬於鑽石,包括合成鑽石。”
“鑽石的硬度最高。”
“二種叫硬寶石,摩氏硬度在九以上,包括紅藍寶石和合成碳硅石。三種叫中硬寶石,這一類的寶石的種類很多,我偏愛的寶石大部分處於這一個階層裡,摩氏硬度在六以上。包括一些我們常見的有色寶石,像金綠寶石、託帕石、尖晶石、祖母發、海藍寶石、橄欖石、石榴石、電氣石,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碧璽,還有水晶、鋯石、長石、翡翠和軟玉等等。這類寶石几乎涵蓋了所有寶石的色彩,而且工藝方面也比較容易達到預期的要求。”
“我以爲翡翠比軟玉的硬度要高,不是有人稱翡翠爲硬玉嗎?”劉向玲忍不住插嘴。
“那只是相對的,翡翠比軟玉的硬度略硬,不過都屬於中硬寶石。四種稱爲中吹寶石,像歐泊、綠松石、孔雀石之類的。五種叫軟寶石,石膏、琥珀和象牙都屬於這一種,用指甲就可以在寶石的表面劃出印痕來。”
“那是不是硬度越高越好呢?”劉向玲聽得津津有味。
“並不是這樣。比如歐泊,質量上乘的黑歐泊,在市場上的價值,有可能超過大部分的中硬寶石。”嚴綰解釋得很仔細,正要再介紹一些寶石的其他分類,電話鈴響了起來。
真是一個久違了的“朋友”——如果還算是朋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