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鎮國大將軍府中沁香居內的林瑤玥正望向不遠處新樹生出的枝丫,輕挑了挑眉梢。
她做了她該做的,方之遠是有罪,但此番卻是代人受過。
無論是悉心描繪那幅關於濟光寺中暗室內私鑄銅錢過程的圖解,還是拼命奪來那半塊同心結,亦或是命鄭叔找來之前被那懷德和尚所害的一些苦主。她所做的一切都盡了,可在那高高廟堂上的人,她卻是動不得分毫。
林全安、裴賢妃、太子慕容翎,她此番記住了。
林瑤玥素手執筆記錄着些什麼,而她身旁的那隻小鷯哥,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明亮異常。在林瑤玥的身旁搖頭晃腦的跳着。
而這邊,皇帝慕容平命人將禮部侍郎方之遠拖下去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掃視了殿下一週,就見殿下沒有攝政王慕容錦的身影。他不禁蹙緊了眉頭,喚來高全小聲詢問。
聽完高全的回稟,慕容平的臉色稍緩,他朗聲向殿下說道, “侍衛統領齊愷,忠勇侯之女穆琳琅上前。”
就見齊愷與穆琳琅恭謹一步上前,行禮說道,“臣在。”
慕容平似是打量了一下殿下的二人,隨即笑了笑說道, “嗯,齊愷率衆保朕平安可官升一級。再賞御前侍衛衆人白銀千兩。那穆家姑娘呢,想讓朕賞賜你些什麼?”
慕容平微笑看向穆琳琅,態度十分親切溫和。
衆人的目光立即齊刷刷的打量在了穆琳琅的身上。她的掌中不禁有些許溼潤,方纔玉珍公主所言,那聲音不大不小的正在她的耳邊迴響盤旋。
穆琳琅狠了狠心,下定決心的上前一步,跪叩道,“陛下,臣女想求一如意郎君。”
頓時,大殿上差點炸開了鍋。
雖然他們大宛的民風比較開放。但敢當衆,還是在金鑾殿上,主動求一如意郎君的姑娘,恐怕舉國上下也找不出第二個。
殿下有部分朝臣的目光有些許敬佩。敬佩於一個小女子就能有這般膽量,不但能臨危救駕,還敢在金鑾殿上,當着天子的面,爲自己求一個好夫家。但也有部分朝臣此刻頓感忠勇侯家的姑娘,行爲舉止實在太過輕挑。女子的婚事,就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讓她挑選。還敢在大殿上堂而皇之的提出,她以爲自己是公主嗎?
頂着這重重的壓力與不解,穆琳琅俯首跪地,可仍是一字一頓的說了一遍,“陛下,臣女想求一如意郎君。”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這宣政大殿上,迴音層層。女子清麗的嗓音,帶着堅定與對未來美好的期許。一時間,朝堂上噤若寒蟬,所有的大臣都向着堂上正坐的皇帝慕容平看去。
慕容平初聞此言先是一楞,隨即那張狹長的眼眸中浮現出了一絲欣賞與玩味。他直望向那個第一次上金鑾殿,現下不過金釵之年的少女笑了笑,“朕準了。不過穆家的小姑娘,你會說出這番話語,想來是有傾慕的男子了是嗎?”
衆大臣見皇帝慕容平此刻帶着絲欣賞的神情,也都不由的消散了臉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轉而有些平和且疑惑的看向穆琳琅。
只見穆琳琅在皇帝慕容平說出‘朕准奏’,這三個字的時候,沉靜且恭謹伏下的身子,陡然一震。隨即,她將那因喜悅而有些顫顫巍巍的嗓音,壓了幾分,面帶微笑的看向龍椅上正坐的慕容平說道,“是。陛下英明。臣女確有心儀之人。”
這一說,慕容平與衆大臣更是一臉探尋的目光,望向穆琳琅,“既是如此,那你且跟朕說說,是哪家的公子?”
就見穆琳琅小臉上透着些許粉紅,一雙美眸澄澈而明亮。她擡眸望向慕容平清麗而道,“是驃騎將軍林振宇。”
此言一落,殿下的大部分朝臣露出一絲難怪的神情於臉上。鎮國大將軍林朝陽的嫡長子,他們大宛如今最勇猛耀眼的少年將軍,的確是會讓小姑娘們心懷思慕的人選。可有一小部分的朝臣卻頓時臉色陰沉的好似陰天,就要滴下雨來。
而龍椅上的皇帝慕容平也是如此。他那張上了些年歲卻依舊俊美的面孔,此時透着股陰沉。細長的眼眸緊眯,透出了一絲駭人的寒光。他盯着殿下穆琳琅的雙眸看了很久,很久,一句都沒有言語。
久到了殿下的衆臣紛紛覺得有些奇怪之時,慕容平卻忽然笑了笑,看向穆琳琅說道,“小姑娘年歲尚輕,到及笄大婚之日,還有好些年呢。你這份勇敢,朕記住了。到你及笄之時,朕一定會親自爲你選一個文武雙全的如意郎君。
好了,退朝吧。朕累了。”
言畢,慕容平在高全的攙扶下,走下了殿階,進入到了宣政殿的內殿之中,直朝着御書房而去。
殿下的衆臣初時還有些反應不少來,但緊接着卻仍舊感嘆這穆家的小姑娘真是運氣極好。雖不一定能與林大將軍的嫡子相配,但可以得到陛下的指婚,這是何等榮耀之事。
可穆琳琅此刻。跪在大殿寒石上的小臉,卻如紙一般慘白。她望着皇帝離去的身影,張了張口,卻知道,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她若再糾纏於此,恐怕更會害得她們一家落入危險的境地,讓父母兄長擔心。
議政結束,朝臣們紛紛向外走去,只有穆琳琅此刻跪在大殿的寒石上。
林全安在路過穆琳琅的身旁時,脣角浮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可很快那抹笑意便消失不見,而他本人則向着延英殿而去。
此刻,與穆琳琅那顆好似沉到底的心,似是有所感應的。在將軍府中的林瑤玥,猛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直嚇得在一旁的厲嬤嬤趕忙扶起了林瑤玥單薄的身子,
“小姐,小姐。”
厲嬤嬤急切的呼喚着,可林瑤玥卻是雙眸緊閉,沒有一絲迴應。
就在林瑤玥口吐鮮血的一剎那,鳥架上的那隻小鷯哥倏地從林瑤玥的屋內飛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