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基亞與易科的談判不出意料的陷入僵局。
但商業談判的不順利纔是常態。
諾基亞這一次既有CEO西蒙斯率隊來華，也有COO米卡飛往硅谷拜會蘋果，不管哪邊有所突破，只要能解決專利隱患，諾基亞對於與微軟聯合的前景都保持着信心。
方卓是在座談會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的中午，從微軟商業部門總裁埃洛普口中聽到的這種打算。
上午座談會是許多行業新玩家上臺聊了聊他們的問題，包括方卓、馬伝、馬華騰等人都發表了自己的相關看法，待到中午，方卓就和埃洛普泛舟於西湖之上。
人在臨安，西湖實在是一處極佳的談事場所。
中午租用的遊船不大，堪堪只夠四五個人乘坐，也就秘書劉宗宏負責開船，方卓與埃洛普來了次私人會面，至於諾基亞的高層，他們都窩在岸邊。
諾基亞CEO西蒙斯眼巴巴的瞧着湖面上的舟影，但坐在方卓對面的埃洛普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驚的，他入鄉隨俗的喝着龍井，極其真誠的談了談諾基亞的動作以及易科和解的利弊。
這次作爲微軟的代表，埃洛普不太好預估事情的難度，可是，已經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即便是旁觀者，即便事情沒有那麼關己，他也覺得諾基亞前後處境的變化太過劇烈。
埃洛普最後拋了個小小的試探，上個月的詭異情況還在眼前飄着，高盛等機構還在時不時的怒斥呢。
這次依舊是有諾基亞方面的詢問。
埃洛普念頭轉來轉去，問道：“方總，白房辦公室已經明確建議，公司之間的專利競爭要良性，不要用禁售作爲手段。”
張朝陽多看了方總兩眼，忽覺有些與虎謀皮。
從臨安回申城只需兩個小時，方卓和埃洛普侃了一小時五十分鐘。
“方總，我發現我是越來越走不掉了。”樑幕本打算在研究公司運轉後就正式辭行，沒想到前面兩個月又出現不得不記錄的金融波折。
“不一樣？”方卓沉吟了一會，“不太好說，共同點倒是很明確。”
“方總，是時候做空諾基亞了嗎？你給個準信。”
張朝陽笑出聲，方總這個人啊，有的時候確實不知怎麼說他好。
西蒙斯有些狐疑。
樑幕又問：“那，方總，你有什麼心花怒放和絕處逢生嗎？”
埃洛普精神一振，表明態度：“是的，方總，可以確認這一點，諾基亞會和我們一起來加入這場手機系統的爭奪戰。”
臨安這邊的風氣不錯，領導沒有動輒一兩個小時的發言，幾乎所有空間都留給了企業家們。
想試試？怎麼試？你人都不去美國，是誰在試？
——諾基亞的人來找我談，這有什麼好談的？西蒙斯還不如康培凱呢，康培凱怎麼不能來談？西蒙斯還不如微軟的高管有行業眼光，真是想不通。
“好啊，沒問題，你想知道什麼？是權錢交易還是幕後操作？”方卓落落大方。
埃洛普知道西蒙斯的期待，微軟這次就是來撐場子的。
“開個玩笑，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老虎，我這不是怕你沒錢搞搜狐嘛，不忍心看那些搜狐舊將欺負到你臉上。”方卓有些悻悻。
“我都罵過。”方卓答道。
方卓左想右想，忽然瞧見靜靜喝茶的汽油男，問了一句：“是把‘信心號’買回來了對吧？”
有人傳言，夜遊西湖的時候有競爭對手大打出手，不慎落河。
孔豫糾正道：“不，現在是‘小保號’了。”
“微軟這兩年感覺碰到問題，發展陷入瓶頸了。”方卓談起新的話題。
座談會的最後半天沒什麼大事，既沒人罵起來，也沒人打起來。
果不其然，方總今天的聊天都是一帶即過。
西蒙斯站在西湖湖畔，爲諾基亞的前景而苦苦思考，更加期望着美國那邊與蘋果的洽談能出現轉機。
他委婉的說道：“我想知道易科兩次金融事件裡的膽顫心驚，想知道你在兩個月裡的驚心動魄。”
西蒙斯皺眉道：“方卓現在完全是不理智的狀態。”
“方總，我最近收集了很多外媒對易科兩次金融事件的報道和梳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想從我的角度問問當事人。”他提了個要求。
臨近中午，方卓在辦公室裡見到了許久沒見的樑幕。
“不管是我還是我們公司的美國總裁，又或者谷歌的施密特，前前後後爲了與諾基亞洽談專利互授，忙活了多久？”
但是……蘋果和易科現在仍舊胡蹦亂跳，明顯就是沒按理。
“諾基亞驕橫啊，康培凱桀驁啊，直接甩個5億美元不鬆口，還揚言上了法庭就是翻倍的10億美元，你讓我讓易科怎麼嚥下這口氣？”
他能共情，難纏的人總是能感受到對方的難纏的。
方卓有了答案：“我的心花怒放都來自絕處逢生後的收穫，信心降臨，易科再度前行，這一次，我們已經不懼任何對手。”
目前能看到但不確定的名字像薩默斯、盧沛寧、蓋特納……乃至仍舊稀裡糊塗的推翻令是由什麼奸臣推動，又是否真是那位明君自主決定……
樑幕覺得總歸是需要一個結束點的，不能就在易科上一輩子班吧……
埃洛普不好跟着評價，現在雖然是私下的場合，誰又知道方總會不會轉手在推特上就分享情況？
他慢慢喝着茶，等待方總的下一個話題。
5億也太高了，少個零或許真就能成。
埃洛普又說道：“他的態度仍舊很強硬，這可能還需要鮑爾默他們出面斡旋。”
他正色道：“我感覺他或許認爲你是一個比康培凱更加難纏的對手。”
西蒙斯微微搖頭，嘆道：“方卓這人又何嘗不難纏呢？”
同樣的，他也致電重新主持蘋果事務的喬布斯，很簡單的就達成了一致，諾基亞內外不穩，這件事可以再往後拖一拖。
“沒事，樑老師，你想觀察到什麼時候就到什麼時候，我看你去過的部門給你的評價都不錯。”方卓偶爾也會注意到這位的情況。
樑幕曾經是記者，後來加入易科，想要寫一本記述國內商業五大人物的書，選擇了方總作爲第一個觀察目標，但這一觀察就觀察到現在，他順帶還深入易科基層和中層，研究了公司發展的情況。
也有人說，從國外回來的方總這次收穫大筆資金，確實格外膨脹，同時對三家大廠開火。
“康培凱已經爲他訛詐易科的事情負了責，我相信方總也清楚現在的局面，不管如何，多家公司的和解已經是最後的結局，還能怎麼辦呢？”
“哪怕是諾基亞與微軟的聯合？”樑幕知道業界情況。
“晚上我就不參加飯局了，諾基亞的一幫人還在煩，我晚上回申城，你和王小川明天或者後天來都行。”方卓交代了下行程安排。
次日上午，陸續收到微軟、ITC電話的方卓依舊保持了自己的態度。
方卓回申的安排沒有隱瞞，他婉拒了領導和同行的邀請，仍舊是在回去的路上請來了埃洛普同乘，又一次進行了私人對話。
CEO西蒙斯對此倒是頗爲放心，易科與微軟也有些專利上的問題，安卓機皇不可能放棄安卓系統而轉投WM，諾基亞與微軟纔有共同的利益，兩者都需要在智能機市場殺出一片天。
張朝陽問道：“什麼？”
此時，西湖之上，方總不是昨天的脾氣，儼然像是換了一個人。
“康培凱肯定不願意去啊，他要是去，說不定怎麼被你羞辱呢。”
張朝陽瞬間警惕：“什麼意思？不賣，我賣的話要搞AB股嗎？等等，我回去就得讓法務重新研究AB股的架構，看看有沒有漏洞！”
等到埃洛普下車，腦海裡全是方總滔滔不絕的聲音。
方卓打住這個話題：“不賣就不賣，一起做上市好了。”
搜狗獨立運營就不會缺少合作伙伴，不說風投，像阿里、企鵝同樣都有一起合作的基礎。
……
方卓把真心話攤在小舟之上。
埃洛普覺得方總似乎挺理智的，他還稱讚了自己的工作呢。
方卓推掉了最後的上臺活動，心情輕鬆的和張朝陽等人聊天。
隨着臺上領導最後的致辭，09年在西湖岸邊舉行的行業座談會宣告結束。
有人傳言，這次座談會裡的企鵝與易科鬧得很僵。
方卓更新了一條推特。
樑幕：“……”
埃洛普現在看着對面的方總，同樣心裡有些不踏實，覺得面前坐着的不是一個人，很可能是一個能發揮很大能量的利益集團。
他又笑道：“不然，我這一趟也不會出現在諾基亞的隊伍裡。”
埃洛普仔細回憶，好像完全沒有。
總裁辦的門被敲響，是大功臣汽油男孔豫到了。
但不管如何，YBAT已經成爲當下互聯網的代表性企業。
無論如何，他都要等ITC的審理結束之後再處理這個問題。
“西蒙斯就是一個被無奈推出的CEO，他以前是CFO，應該和康培凱一樣爲諾基亞的現狀負責，我敢打賭，他不會比康培凱更好。”
“方總說了什麼？”
這裡面的情況讓諾基亞頭皮發麻，心裡發毛，只想儘快消除隱患，落地爲安。
“膽顫心驚和驚心動魄？這個我答不了，正好，你可以問孔總，他遭遇車禍和槍擊，最適合你要寫的東西。”方卓剛見孔豫就給指派了一個活。
埃洛普也有相似的看法，兩家巨頭聯合在一起，不說市場第一，不至於不能三分天下吧。
埃洛普轉着心思，也就這樣和諧的陪着聊天。
埃洛普心裡又毛了。
所以，諾基亞很擔心接下來依舊不按理，是按權說，是按錢說，易科4月份和5月份兩度衝進世界前十，這兩波行情裡勾結了多少錢權？
方卓如此閒聊一陣，忽然又把話題轉了回來，詢問道：“聽說諾基亞和微軟要有全面的合作，諾基亞會搭載更多的WM機型來應對現在的發展嗎？”
關於搜狗的合作還得回申城聊聊，有百度強勢發展在前，張朝陽對於搜狗的前景是期望能夠運營上市的，因爲市場中能把搜索做出規模的沒幾家，上市的機率不會小，只是股價市值還要看發展。
“上市不知道得什麼時候，要不，張總，你現在直接打包賣給我得了，我給你個高價。”方卓在座談會接近尾聲的時候笑着對張朝陽說道。
“方總也認爲搭載WM系統的諾基亞產品會成功在市場上立足。”埃洛普還是凝重的給了自己的理解，“可能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不顧一切的要卡住我們聯手的步伐。”
“能怎麼辦呢？”方卓重複了半句，搖搖頭，“ITC的審理還沒落地，我想試試。”
底下的評論很活躍，除了依舊有散戶們各式各樣的抒發，也有很多人關注着諾基亞的情況。
咚咚咚。
但這個見解只能放在心裡。
埃洛普受寵若驚之餘也在默默揣測，莫非，方總願意自砍一刀？
他是去年1月份才進入的微軟，早先雖然也在幾家公司擔任過CEO或COO，但深知和方總不是一個級別。
他覺得今天就是起個緩和作用，勸解道：“方總，正是因爲意識到康培凱在一系列問題的處理上都存在問題，諾基亞董事會才把他換了下去。”
“方卓有什麼對我說的？”西蒙斯詢問是否存在轉述的條件或者什麼情況。
到了更晚的時間，他的狐疑彷彿得到了驗證。
西蒙斯感受到了折辱，康培凱現在被稱之爲諾基亞史上最差的CEO，已經到谷底了，自己怎麼可能不會更好？
“不會現在寫出來吧？”方卓問了句。
只是……確實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諾基亞和微軟確實是強強聯合，看來今後的市場就是iOS、安卓和WM了。”方卓認真的說道。
“埃洛普，你我今天把臂同遊，我也說說心裡話。”方卓抿了一口茶，嘆道，“易科是想刁難諾基亞嗎？哪家公司閒着沒事不好好發展，非要整這樣的問題？去年，諾基亞是怎麼對我的？”
“我沒開玩笑，方總，我現在都覺得我必須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合作了。”張朝陽說的是真話。
一次西湖泛舟還行，這怎麼又來了一次單獨溝通？
諾基亞方面的人心裡就有些嘀咕，懷疑易科與微軟之間會不會有什麼私相授受。
他深夜致電微軟CEO鮑爾默，又讓身處美國的首席法律官維爾塔寧再度聯絡ITC，要求給出更多的處理辦法，判也判了，翻也翻了，現在怎麼着，你們不能不問了啊。
孔豫有點不明所以，但又很快答應下來，這個確實挺適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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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斯稍有安慰。
“什麼也沒說，聊的全是無關的。”埃洛普無奈道，“比如，他要投拍金融危機的紀錄片，比如，他在易科股價躥升時的心情，都是這種。”
不願與康培凱爲伍的CEO在行動，至於埃洛普，這壓根不需要他多考慮。
泛舟，喝茶，聊天，連午餐都在湖上簡單吃過，等到兩人靠岸落地，方卓和埃洛普笑着握手之後依舊是揚長而去，而諾基亞這邊則是詢問兩邊溝通的結果。
埃洛普聊起這個倒是能聊，他雖然進入微軟不久，但經歷和見識都在，也對目前的公司情況有個很簡單的見解——CEO鮑爾默可以換了。
張朝陽有些好奇諾基亞這種情況下與易科的接觸，問了句：“現在換成諾基亞來主動解決問題，它換了個CEO，和以前那個有什麼不一樣？”
方卓只笑，不答。
按理說，蘋果和易科現在都該被禁售了。
“全球的移動端市場越來越大，我能理解微軟需要尋找做大移動市場的機會，但我倒是覺得，諾基亞新換的這位CEO還不如康培凱呢。”方卓隨口說道。
埃洛普這麼一聽，也有道理，方總雖然罵過諾基亞，罵過康培凱，但也確實想談過。
樑幕搖頭，這是以後才刊登的。
方卓也就點頭道：“不用擔心，這只是諾基亞絕望的掙扎，它和摩托羅拉一樣都在枯萎，索愛的情況也不好。”
樑幕掏出筆，唰唰唰的記下方總的原話，這是來自易科掌門人在09年2季度對全球手機行業知名廠商的判斷。
諾基亞在掙扎，摩托羅拉在枯萎，索愛……索愛在腐朽。
他又加上自己的理解，前進的易科賦予了它們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