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巴塞羅那，故友重逢，心中不勝感慨。
尤其，這次看不到施密特，就更加不勝勝勝感慨了。
上次見老施，他還是谷歌總裁，這次只能從新總裁拉里的口中聽到他的蹤跡。
不過，方卓倒也沒想到來找自己寒暄的人這麼多，拉里是早就相識的老朋友，HTC的王雪紅有過小小的打擊和接觸，三星的藥罐子李在鎔也說得過去，兩家競爭之下仍有技術合作，其他的像英特爾高級副總裁阿南德、摩托羅拉總裁桑傑等人就還挺湊巧了。
2月13日的晚上，易科團隊抵達下榻酒店。
方卓本來沒做什麼安排，只打算讓大家隨便吃個晚餐倒時差，但這邊的一衆人比較熱情，也就只好開了個晚宴，邀請了不少友商和上下游廠商參加。
全球這兩年的智能手機市場爆發，整個產業鏈都因此受益，易科作爲安卓陣營的代表品牌之一，與大家都是在一條船上的，有的雖然沒有直接合作，但前前後後也有所交流。
方卓雖然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但這次剛在國內打贏企鵝，心情是格外清爽，狀態也是龍精虎猛，與諸多新朋舊友談笑風生，絲毫不顯疲倦。
宴到一半，高通的掌門人雅各布也到了。
易科現在與高通的關係比較……彆扭，一方面是仍舊採用高通芯片的Selfy系列產品賣得不錯，一方面隨着Mars4的暢銷，兩者的競爭前景也比較嚴峻。
像三星今年可能就是考慮到這一點因素纔沒有和蘋果、易科一樣搭載已經成熟的手機芯片。
雅各布和方卓寒暄數句，隨即頗有默契的避開大家的耳朵，認真談了談兩邊的關係。
高通與易科有合同，但是……就像高通取消冰芯的部分訂單一樣，合同約束不了兩家的利益衝突。
“聽說易科明年全系列要使用ZR芯片？”雅各布直接問了高通很關切的問題，今年是已經定了的，Selfy仍舊會使用高通的芯片。
鑑於Selfy的市場口碑不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高通不願意把訂單往外推，有錢賺總是好的，但也要考慮是不是養肥了對手。
就在這一趟飛來巴塞羅那之前，雅各布在公司還聆聽了專門的分析會議，現在的情況是，易科肯定不會放棄祝融芯片的設計和迭代，除非遭遇特別大的產品挫折。
基於這種前提，什麼樣的易科纔是可接受的？
如果中斷與Selfy的合作，易科肯定順勢就把它自家的祝融芯片也上線Selfy，並不能打擊到Selfy的市場競爭力。
那麼……不對外出售祝融芯片的易科或可勉強接受。
不過，與易科的溝通是一方面，高通對易科提供的基帶芯片也是重要籌碼，雅各布知道易科從英飛凌收購了基帶芯片團隊，但不認爲它短時間內能夠取得突破，而隨着高通芯片的進一步佔領市場，這方面的技術優勢可以預見的會進一步加大。
雅各布之前在美國就和易科聯合創始人虞紅聊過這方面的事情，彼時，虞紅談及祝融芯片的藉口是產能，意思是冰芯產能只夠自家。
但產能是可以提升的，他更希望能和易科掌門人方卓有個默契的君子之約。
“明年全系產品？誰傳的？不會是三星傳的吧。”方卓見到雅各布就大概清楚會聊到什麼事情，他也清楚如今兩家合作中存在競爭的情況，聞言笑着提到了另一位喜歡攪合的對手。
雅各布沒有笑：“不少媒體都在這樣說，我想從方總這裡聽到準確的答案。”
“虞總說的情況就是準確的。”方卓先提先前存在的溝通，然後很肯定的說道，“既然你今天問起來，那確實可以更直爽的聊這個，易科是把ZR芯片作爲旗艦區分的優點，未來兩三年，整個智能機市場的競爭一定會更加激烈，你覺得蘋果會把他們的A芯片拿出賣嗎？”
產能是客觀存在的問題，競爭考量也一樣。
雅各布意有所指的說道：“你們易科在華夏那麼多動作，又是YMS，又是收購晨星半導體，蘋果我不清楚，易科看起來是要把整個東方市場吃下去了。”
“哈哈哈，雅各布，你想太多了，這哪能吃得下，這樣好了，我們吃大份，你們吃小份，爭取不讓蘋果吃，怎麼樣？”方卓笑道。
雅各布很嚴肅：“方總的胃口就是這麼大。”
“行行行，那你們吃大份，我們吃小份。”方卓很不嚴肅，“YMS是我們用來和蘋果進行的對抗，晨星半導體也只是搞低端芯片，你們高通大可不用那麼緊張。”
雅各布說道：“那英飛凌的基帶部門呢？易科牽頭蘋果和三星一起做基帶研發呢？”
“雅各布，首先，不管是我易科內部還是整個市場，我都認爲有競爭纔有更好的發展，其次，高通應該用產品說話，而不是用你們的‘不高興’來試圖干擾我們的決策。”方卓變嚴肅了，“在你問我之前，你爲什麼不問問蘋果？不問問三星？”
雅各布認真到極點了：“你怎麼知道我沒問蘋果和三星？”
方卓凝視雅各布，追問道：“你問了？”
雅各布沒有迴避眼神，片刻之後露出笑容：“嗯，沒問。”
方卓忍着沒翻白眼。
蘋果愛研發什麼就研發什麼，三星愛研發什麼就研發什麼，易科同理，高通可以不高興，可以權衡利弊再用產品來回擊，但既然沒做出這樣的決定，註定無法撼動大家的想法。
方卓不可能聽到雅各布強硬的三言兩句就更改研發計劃。
雅各布轉而贊同起方總的說法：“是要用產品來說話，我們對自己的技術和專利是有強大信心的，未來如果易科要把ZR芯片推向市場，那我們也很樂意比一比。”
方卓微微一笑：“我倒不太希望那一天的到來，真到了那一天，市場是從增量變成存量了。”
市場上升期，易科可以握着自家芯片和優化，爭取最大化的利益，市場如果變爲存量，易科的芯片解決方案就能放出來捲一捲了。
雅各布還是聽到了想要聽到的話，不管易科出於什麼樣的理由，蘋果和易科不在高端芯片市場裡對外輸出，這是一個還不錯的局面。
他繼續聊了幾句，最後問到易科這一次要拿出的新品。
方卓對於明天就要擺出來的產品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直接告訴了這位高通掌門人，易科新品是搭載了祝融雙核處理器的“蓋世”平板。
雅各布剛剛多雲轉晴的心情又重新轉爲了多雲，高通這一次移動通信大會並沒有拿出雙核處理器，要再等兩個月才能把成品拿出來，對於今年的市場還是頗爲緊張的。
方卓瞧出了雅各布的心情變化，沒有再進行其它的刺激，高通對這些已經很敏感，就讓他自己觀察情況好了。
等到兩人的交流結束，留心老闆動態的虞紅走過來問了問情況。
方卓不太在意的說道：“只是試圖搞一點禮貌的小訛詐罷了，沒有什麼影響。”
虞紅皺眉道：“高通在美國有過三番兩次的溝通，態度倒是沒這麼客氣。”
方卓笑道：“或許是底下的小鬼不太禮貌，我看雅各布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不愧是我們的鐵三角之一。”
虞紅對於這個評價不置可否。
方卓沒有把來自高通的態度太放在心上，繼續說道：“不管怎樣競爭，我們易科在國際上還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虞紅“嗯”了一聲，說道：“我們在市場的反響越好，能結交的朋友就越多。”
她剛想繼續往下說，見方總今天沒有什麼興致聊這個便換了個話題，說道：“聽說蘋果的喬布斯最近身體狀況欠佳。”
去年喬布斯就因身體狀況把公司事務交給了庫克，後來又治療成功而復出執掌公司，但是今年隨着他露面的減少再次傳出類似消息。
這已經引起了媒體和投資人普遍的擔憂。
方卓微微點頭，沒有對這個消息發表意見，只是拿了一杯酒和虞總碰了碰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虞紅喝酒是喝酒，就是沒太深切體會到來自老闆的心情。
她側了側身，看了眼周圍人對老闆關心的眼神，問道：“這趟巴塞羅那之行結束之後，你今年出席美國的新機發佈會嗎？”
方卓想了想，回答道：“你之前新機發佈會搞得不錯，如果我到美國不一定是因爲這個事，可能還是做一做好朋友們的攻略。”
他繼續說道：“今年國內的基本盤要看YMS生態的進一步形成，還有硅谷和申城兩地研發體系的消化，看哪邊更需要我吧，哎，也是瞎忙，有我沒我都一樣轉。”
虞紅調侃道：“是是是，易科怎麼轉都行，就冰芯離不開你，是吧？”
方卓笑道：“你是瞭解我的。”
虞紅結束了易科不受寵的話題，把老闆讓給谷歌的拉里等人，這拉里看起來比施密特和老闆的關係好多了。
神秘人的接風晚宴沒有進行太多公事的交流，大家除了尊重易科在如今智能手機市場的地位，不少人還是藉機滿足對方總的好奇……和敬重。
方卓這個晚宴吃得也很開心，不管如何，出來一趟熱熱鬧鬧的總比冷冷清清強。
等到14日上午，易科正式在MWC2011上新了自己的首款平板產品，搭載了雙核處理器的祝融02，降低頻率，儘量的平衡了性能和耗能。
平板市場在蘋果推出iPad之後就似乎成爲一個新的可大力開拓的市場，這一次不光易科，還有HTC、三星等許多廠商都推出了新的平板產品。
易科的展臺旁邊站了許多圍觀的友商和媒體，大家都很關注這款延遲許久纔拿出來的“蓋世”平板，別的不論，這款雙核處理器的性能是極其強勁的。
方卓沒有在展臺這邊爲大家介紹，而是由虞紅和潘犇主持了今天的新品見面工作。
上午十點鐘，他在這裡又見到了一位老朋友——索尼的掌門人斯金格。
方卓一見斯金格就笑，老爵士的翩翩風采太美妙。
作爲享譽已久的國際巨頭掌門人，斯金格的出現同樣迎來了關注和媒體的追捧，等到他擺脫了採訪之後才走向方卓。
方卓見到老爵士的第一句話就是：“財報怎麼樣了？”
斯金格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覺得上來就問這個多少有點不體面，但他迅速調整好心態，放低聲音說道：“小虧。”
小虧不算虧。
這就意味着索尼2010年的財報是能順利過關的。
方卓由衷的豎起了大拇指，那麼大的窟窿都能搞定，老爵士這個職業經理人的水平最起碼有兩點是越來越好，一是粉飾財報，一是深化內部改革。
至於能粉飾多久，改革有沒有成效……
哦對，自己好像幫了點粉飾的小忙。
方卓稱讚過後就是頗爲擔憂的說道：“去年沒問題，但這樣拖下去，恐怕今年的壓力會很大啊。”
對於他這種知道內情的外部董事來說，只誇不憂是不夠真誠的。
斯金格聽到了更不體面的問題，這次連笑容都沒有了，可是，他還是給予了真實的回答：“要看今年的消費電子能不能回暖了，我們這次過來也是拿出了安卓系統的產品。”
如果索尼的消費電子能夠重新增長，本身還能帶動集團的半導體業務，今年的財報或許也能對付過去，不然，泡沫恐怕就必須得戳了。
方卓慎重的點頭，又開了個玩笑：“如果還不行的話，剩下的樓和傳感器都可以考慮我這邊。”
斯金格聽着這話，看着方總臉上的笑容，知道這個玩笑包裹的內核是認真又貪婪的。
他微微搖頭，說道：“傳感器是索尼着眼於未來的核心業務之一，不能再動了。”
方卓連連點頭，沒有迴應這句話。
斯金格看到這樣的方總，感覺在老朋友這裡實在找不到體面，只能聊了幾句對如今消費電子蓬勃發展的看法，然後就繼續以巨頭掌門的身份去逛展會了。
方卓沒有回到自家公司的展臺，同樣的也帶着工作和安全助理看一看這次通信大會裡各家拿出的產品。
不同於易科本次只帶了一款產品，或者說更爲重要的是雙核處理器， HTC發佈了三款智能手機和一款平板電腦，三星則是一口氣推出5款覆蓋低、中、高的智能手機，以及，也以極快速度的更迭了它10年剛剛面世的平板。
方卓逛着展會，沒有吝嗇於自己的誇獎，這些亮相的產品有些是概念性的，看着確實挺新奇。
等到他快回到自家展臺，有記者忍不住又把話筒塞了過來，這次的問題倒是比較出乎方卓的意料，問起了喬布斯的消息。
“方總，你對喬布斯先生如今的身體狀況有什麼想法？”
方卓實在不知道這個記者的提問是怎麼這麼粗暴的，自己能有什麼想法？
他驚愕的說道：“我隱約聽說了喬布斯的一些消息，你們現在有具體的情況嗎？”
記者模糊的說道：“聽說，庫克先生將要再次全主持蘋果公司的事務了，你對他有什麼期待？”
“我對庫克沒有什麼期待，只是希望喬布斯能夠健康的回來，大家都知道我和喬布斯雖然存在競爭，但彼此也相互尊重。”方卓正色道，“之前他到申城，我還帶他逛了逛那裡。”
他繼續說道：“等我到了紐約，一定會看望喬布斯，希望能和他聊聊我們兩家公司的競爭與發展，關於蘋果和易科的生態建設，我相信我們是有共同話題的。”
方卓答完這個問題就擺了擺手，不願意再接受這個記者的採訪。
不過，這樣的回答還是被記者很快的刊到了網上。
到了晚上，方卓沒想到自己竟然接到了當事人的電話。
“嗨，方卓，聽說你要來美國了？”喬布斯的聲音聽起來還比較正常，“我們是可以聊聊手機系統的生態。”
方卓有點措手不及，幾秒後答道：“是，我上半年有去硅谷的計劃，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和你聊聊。”
喬布斯笑道：“沒有什麼不可以，我很樂意談一談這些，我們到時候見。”
方卓放下手機，覺着電話裡聽起來的狀態還不錯。
他想了又想，對虞紅說道：“庫克確實已經在負責蘋果的工作了嗎？”
虞紅點頭，反問道：“你是要見誰？”
“喬布斯。”方卓沉吟答道。
虞紅啞然，這種情況下的交流……還真成了故友嗎？
方卓眨了眨眼，忽然說道：“你這次回紐約，再問問Siri公司的情況，它和Nuance的合作項目還是有前景的。”
易科詢問過Siri兩次，收購意向都被婉拒，它認爲它能做出來的項目一旦成功，便能拿更高的價碼。
今年隨着市場行情反彈，易科股價水漲船高，市值一路攀升，方卓覺得現在就算溢價也沒什麼大問題。
虞紅點了下頭，隱約感覺老闆的表情是那種……那種熟悉的方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