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保持沉默,可是貴妃這時卻不得不挺身而出,她再躲後邊柴榕就要反天了。
可是就他這脆弱的小心靈,威逼是行不通了,只能利誘,各種好吃點心果脯已經吃到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肉串擼到嘔吐,連給他買新衣裳都引起不了他的興趣了,人家哄個孩子也沒她這麼費心巴力的。
“四郎,你乖乖的讓大夫扎針,以後好了你就知道我這都是爲了你好了。”
老大夫將柴榕的治療集中在每天的下午,在林氏醫館的後院,不比前面廳堂里人多眼雜,但是後院裡家僕藥童也是人來人往,只不過貴妃全然不放在眼裡,經過這些天的磨練她早就練就了厚臉皮神功,當着多少人的面哄起柴榕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咱們先治着病,大夫說這都是有周期的,等這療程過去,我領你去桂花村瞧咱爹孃,你想去後山打獵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柴榕扁着嘴不說話了。
他以前一直吵着要去打獵,難道聽到這樣的話不應該一蹦三尺高,興奮到恨不得自己就把針全插腦袋上?
貴妃覺得她越來越不瞭解柴榕了,這讓她莫名的有些傷感。
想她多年來自詡善謀劃人心,柴榕卻似個手裡的活泥鰍東一掃右一尾抓握不住,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是他還是異於常人的,不然卻不知她要自傷自憐到何種地步。
“……你是要把我送回桂花村了?”柴榕斜着眼睛問。
“沒有啊,”貴妃詫舌,他這腦子是偏到哪裡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亂想,我說過不會不要你,就一定說話算數,不然我天打五雷轟好不好?”
祖宗?!
活祖宗啊,貴妃只差仰天長嘆了,她前世今生兩輩子也算是遇到對手了。
“……那雷也不聽你的,也不聽我的。”柴榕小聲嘟噥,意思是你說雷轟你不算我說的也不算,你這誓言就和放屁是一樣的功效,也就聽個響兒。他頂着一腦袋針搖搖晃晃,冷不丁動不對了,又疼的他直嘴牙咧嘴。
看着是滑稽,可是誰苦誰知道,貴妃心裡那股邪火蹭地就躥到了腦瓜頂兒:“少廢話,我看你就是活人慣出來的——大夫,給他扎針,我看他敢再動一下!”
貴妃柳眉倒豎,氣憤的小眼神鋥明瓦亮,氣勢如虹,連老大夫都讓她給震住了,頓時神氣清爽,大熱天的跟扔冰涼的井裡洗了個澡一樣,那麼的透心涼。
柴榕愣眉愣眼地看看貴妃,最近難得見他家阿美這麼河東獅吼,讓他都忘記了她還有這樣彪悍的一面,心裡有委屈也不敢說,連可憐的眼神還沒擺出來就讓人家那雙大眼睛給瞪回來了,整個兒來了個全方位無死角的封殺。
“阿美,你不喜歡——”
“閉嘴,扎針!”貴妃磨着後槽牙,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好說話反而讓他得寸進尺,跟她扯上大鋸了。真當她是個軟柿子,他也想捏捏?
“還是你想讓我親自動手給你扎?”
連貴妃都聽出自己聲音裡陰惻惻的滲人心脾,特麼,想做個安靜的美少婦都不給她這個機會,非要她大動肝火,把臉上的假面具撕破,他就開心了。
柴榕雖傻,可也知道老大夫扎的是疼,但人家畢竟是專業的,自己落阿美手裡還不真給他紮成刺蝟,疼死他?
“阿美——”
“閉、嘴!”貴妃連話都懶得聽他說,天天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嫌棄我了’掛嘴邊,她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
她還是宅心仁厚,否則氣頭上光罵都能把他那脆弱的小心肝給罵碎了。
柴榕默,他其實只是想問問,她剛纔說的話還算不算話,扎完針她是不是真的陪他回桂花村看爹孃,還有打獵,還有四處跑,還有跳後山的水池子裡玩兒水,還有……等等。
一肚子話沒說出口就讓貴妃嗷地一嗓子給吼了回去,他默默地就把腦袋給老大夫遞了過去。
……這算什麼,好說好商量的時候各種拿喬,到最後捱了頓罵倒乖乖聽話,老大夫也是醉了,反手就是一針。
柴榕疼的呲牙咧嘴硬是沒敢喊疼,巴巴地一眼一眼往貴妃臉上瞄,都被貴妃高貴冷豔的態度給撞了回來,直到一天治療完畢拔針的時候也沒敢再說一個不字。
老大夫看到的一向是貴妃溫柔似水的一面,一個女子挺起一家來在誰看來都是很艱難的事,也是令人值得敬佩的,尤其相公是個傻子,那所付出的心力可比養個孩子更甚,特別是大傻個兒這樣武力值超高,且不易受制的。
本來他看着貴妃就是外柔內剛,今天得見貴妃彪悍的一面才驚覺原來此美婦人兩張臉,內裡完全剛強,外面卻是可剛可柔的兩張臉孔。
老大夫是頂希望以後每次給柴榕扎針貴妃都是這樣彪悍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樣倒省了他不少的事,只是他有心說,又怕貴妃還在氣頭上,再把他也給當場頂回來。他也五十來歲了,可丟不起這臉。於是一路把人送出去,一路充滿希冀的眼神看着貴妃,把貴妃看的心裡那叫一個發火。
她未嘗不希望每次都像這一次這麼順利,可是如果每次都要吼上一遍,柴榕的心靈受不受傷她已經不忍估計,她只是怕這樣養成了習慣,對誰都是一張夜叉臉,到時得不償失,她好好的一個名聲就讓柴榕給毀了個徹底。
所以對老大夫欲言又止臉視若無睹,反而上了車又開始各種哄柴榕,冰火兩重天把柴榕也給整懵了。
“……阿美,你還好嗎?”
“你不生氣了?”
柴榕有點兒害怕,“你是不是真想拿針插我?”
他直往貴妃身後邊瞄,“你身後面是不是從老大夫那裡順來的針想要偷偷扎我?你別藏了,我已經看到了。”
貴妃:“……”
滾!
這年頭好人真難做,想對他好,他也各種陰謀論。
特麼還學會虛張聲勢了,這還是那個傻小子柴四郎嗎?心眼兒怎麼跟着他的年紀慢慢就長上去了,一天天的跟她耍心眼。
正常人她還有所防備,他一個傻小子總算計她,讓她很是憂傷好麼?
她不知道是該爲他的腦子越來越活越來越聰明高興的好,還是因爲他覺得可以算計過她而倍感屈辱的好。
她的智商真不是可以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她也是很聰明的!
她被他深深的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