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銀杏的事情就那麼過了,自從她摔門走了,整件事好像就那麼掀過去了。
柴老太太似乎有意想說和說和,但遞了幾次話都不見貴妃搭話,她也知道自家閨女理虧,就沒再提。
在丁字巷住了一晚,送走了趙誠之後柴老爺子和老太太就不顧貴妃的挽留,執意帶着一大家子回了桂花村。
柴二哥和柴武又該出去了,貴妃把之前的賬算了算,又給他們補了二十兩,兩人回家收拾行李,準備擇日動身了。
丁字巷又恢復了平靜,唯一令貴妃意外的是,柴榕似乎和巡撫身邊的那個叫旺財,輕身功夫很好的小廝處的極好,隔個三五天兩人就湊到一塊兒,不是對招練功夫,就是吃吃喝喝,牽着五郎出城外溜。
以往柴榕都是轉着貴妃轉,這冷不丁她找不着人了,還真心有些不習慣。
“……還說喜歡我,他這喜歡也是真廉價,誰和他玩兒他就和誰好。”
她這心裡酸酸的。
不過好在衣鋪開張在即,她整日間忙裡忙外,倒是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也好在有旺財幫忙,不然每天柴榕跟進跟出的,衣鋪裡裡外外都是女人,還真有些不方便。
而百忙之中,趙誠那邊陸續也有了迴音,三天兩頭就派旺財過來傳話,其熱心程度倒是叫貴妃刮目相看。
其實她求的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本就料到趙誠不會推辭。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還真是一諾千金的人,答應下來着手就開始打聽。貴妃是聽旺財說的,他家老爺除了自己名字,大字不識幾個,他自己也是字認識他,他不認識字,所以給京裡寫信都是找的書院裡的先生。
而這書院卻又有來頭了。
大齊巡撫從無定製,以往不過戰時需要所做的臨時性職位,當今聖上儼然有心令其成爲地方化常態,幾大州府都派遣了巡撫,並且責令當地建議巡撫衙門。
在明陽城寸土寸金,臨時建個衙門費工費時,還勞民傷財,便索性選址了一間即將廢棄的書院改建,那裡面也就剩了一個先生三四個學生,趙誠應承下給那幾個上學生找好其他書院,力求撫卹到位。
那老先生已經六十多歲,耳朵都有些聾了,和趙誠那大嗓門倒是配了套,一邊是忙亂的修建衙門的工匠,一邊是他倆一字一句地寫信。
趙誠這人,在旺財嘴裡總有一股子喜慶的意味。
他本來是想給自家夫人寫封信,讓她在京師打聽打聽給個信兒,結果郵寄出去之後,回家一想,婦道人家可能見識不多,未免有遺漏就又給在京裡做御林軍的大兒子寫了封信。
然後,又覺得京師那地方高人是多,可是畢竟地方有限,就又給在西南當知州的媳婦家小舅子寫了封信……
之後,又想起一直沒斷了聯繫的東北那邊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又寫了一封。
再然後——
他陸續想起了七八個人,又勞動老先生給寫了七八封信。
貴妃聽完幾乎是沒忍住就笑了,她想不到夜探丁字巷的黑衣人是有這樣謎之熱心。
彷彿佐證旺財的話一樣,沒過兩天趙誠又親自捧着京裡的回信找到了丁字巷。
他最先給京裡寄的信,所以京裡回信是最快的,只是這其中又不得不說御林軍之便。趙誠自己是公私分明,絕不公器私用的,可是他家兒子就不是了。
“……我家夫人和我兒子說的都是御醫,民間也沒聽說哪個有名,可是御醫人家給皇家看病又不能隨便出京給人看病——要不,我給我家兒子寫封信,侄媳婦你領大侄子去京裡看看,行不?”
然後又說:
“鄭御醫吧我就知道在靖川府,但具體地址我又不知道,就派了人過去打聽,也往京裡打聽了,但都說不知道——只等他們看能不能找找吧,咱們做兩手準備——侄媳婦你看,怎麼樣好?”
不要太殷勤,周到。
貴妃接連道謝,“大叔纔到明陽城,手頭上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百忙之中還記掛着四郎的事,洵美真是過意不去。”
“哪呀,不過是幾封信的事。”趙誠哈哈大笑,“而且連信都不是我自己寫的……找人代的筆。”
真實誠,貴妃笑。哪怕是這份心意都是難能可貴。
“那到底去不去京裡?還是等鄭御醫的消息?”趙誠是個急性子。
貴妃只得道:“四郎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要治他的病,總要是我帶着纔好,這樣就得等我把手頭上的事先處理好,穩一穩再說。”
“至於去京裡還是靖川,靖川近些,如果真找到了鄭御醫不妨先去那裡求醫。”
“——還有別人,我還給親朋好友都寫了信,等他們回了信咱們再做商議也不遲。到時候,你再最後決定先去哪兒後去哪兒。反正大侄子的病怎麼也得治好,不然可惜了的。”
說完,趙誠婉拒了貴妃留飯,捧着信來捧着信回,都忘了給貴妃看一眼。
“彆氣餒啊,你等我好消息!”
貴妃表示……她沒氣餒啊。
他從哪裡看出來的她氣餒,她也是醉了。
老頭兒熱心腸,還自說自話,果然還是那個她最初認識的只活在自己世界的‘黑衣巡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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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總是她?
趙嘉腦子有些不夠轉了,“你說誰?再說一遍?”
暗衛舔舔嘴脣,“丁字巷柴家夫人——”
“什麼夫人,不過就是個村婦。有幾個臭錢,搖身一變誰誰都能叫夫人——夫人,那在以前是諸侯之妻,皇帝的妃嬪。就是現在那也是命婦的名字,誰都敢叫夫人,她也配!一介村婦就好好在村兒裡種地得了,安貧樂道。偏生還愛財,往這繁華地裡一腦袋扎進來,攀附權貴,先是杭玉清、朱方則,現在連巡撫也攀上了……她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能耐,就因爲長了張漂亮臉蛋……就她那也叫漂亮,世人是有多沒見過世面?”
漂亮,那肯定是沒世子殿下漂亮。
暗衛暗忖,一直以來世子都是隻有潔癖發作,受到強烈的刺激那張小毒嘴纔開炮,平時不要提多麼溫文爾雅,風光霽月了。
這……是受了啥刺激了,嘴咋又這麼毒了?
是‘夫人’這倆字刺激性太大,還是丁字巷柴家那個顧氏本身帶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