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像今早這樣接二連三的持續性攻擊,她是給她相當沉重的一擊。
尤其可想而知經過柴二嫂的實力渲染,不出一天她的糗狀就會傳遍整個桂花村,廣爲傳頌……
她愛若生命的臉面啊,這回算是丟了個大的!
不過,這一切也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再不是蒙起眼睛裝着‘我很好’‘鄉村的空氣是多麼新鮮’‘這裡的人們是多麼樸實,沒有後宮烏煙瘴氣的勾心鬥角,簡直世外桃源一般’——
特麼誰難受誰知道!
以前她吃的是什麼?珍饈佳餚;穿的是什麼?綾羅綢緞。
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如果不是別人不能代勞,連如廁都有一千八百個人排隊等着替她蹲坑,真真過的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奢侈生活,她隨手砸地上聽聲兒的玉鐲子,扔到現在都夠平民百姓過一輩子豐衣足食的日子了。
而現在……她都不忍心說……
吃的是豬食一般的大鍋飯不說,一個不留神手慢一點兒就搶不上槽,餓着幹活餓着睡覺,家裡上到柴老爺子,下到柴大哥生那三個兒子,除了老大山長水遠地去京師服工匠的徭役,算上木墩兒一共六個半男人,就這配置想優雅端莊的吃一頓飽飯,那是要付出血淚的代價的。
吃不飽穿的爛,成天被人使喚,累成死狗,睡覺變死豬——
她要不是怕死了可能會遇到比這更慘烈的對待,她早一頭扎進臉盆把自己淹死了。
要說改變生存狀況,回到還是貴妃的時候顯然既不現實又襯得她癡心妄想,她不敢強求,可是起碼得能吃飽飯,穿的起衣服,不用擔心屋子裡什麼時候不速之客就到了,蛇早鼠蟻滿地爬。
這樣的想法她一直都有,不過也只是個想法。
她前世一個貴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輩子就沒爲銀子犯過愁,知道怎麼花不知道怎麼賺——她就是想破腦袋那銀子也不能憑空掉下來砸她腦袋上。
但是!一切因爲有了個嗜財如命的生意人兒子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人雖變小了,可是一腦袋瓜子摟銀子的辦法顯然還沒丟,如果要改變現狀,他是唯一的途徑!
他會賺,她會花,雙贏的局面啊!
貴妃痛定思痛,懷着深切反省的生無可戀臉目送陡然間全體失聲的柴家人下地幹活後,以從未有過的積極態度和柴海棠陸續又忙了一上午,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
這一天柴海棠沒慣着柴芳青,把貴妃做好的毫無美感且味道十分刺鼻的飯菜都裝好到筐裡,然後直奔後院就把柴芳青給揪了出來。
柴芳青不敢惹柴海棠,一肚子火就衝貴妃來了:
“四嬸不閒着嗎,讓她送啊。咱倆因爲給她看孩子捱了打,我屁股現在還疼呢,憑什麼人人都得讓着她?就因爲她嫁了個傻子,就得所有人都供着她?”
特麼小姑娘說話忒毒。
貴妃一聽火就上來了,她都累成狗,腿肚子轉筋了,還跟她攀比呢?果然打柴二嫂肚子裡出來的,和她孃的胡攪蠻纏不講理二樣不差。
還說她便宜相公——
是,他智商上是有硬傷,可是顏值卻豔壓所有柴家人,包括這幾個女娃子。
柴海棠長的明豔吧,和她四哥一比也差好大一截,更不要提幹巴瘦的柴芳青,從村東頭的桂花樹甩到後山亂葬崗了。
貴妃不欲與小娃娃一般見識,宮裡摸爬滾打出來一等一的手段,用來跟個小孩子置氣都算欺負她。本想軟不軟硬不硬來兩句刺刺她,讓她有個長幼尊卑,卻不料還沒等開口柴海棠就先炸了:
“少廢話,讓你幹你就幹!我和四嫂忙的腳打後腦勺,天天腳不離地的幹活,偏你像養大爺似的連手都不沾了,慣的你吧?”
柴海棠眼角微挑,看上去頗有幾分凌厲:“你再磨蹭,信不信我揍你!”
“你——你倆合夥欺負人!”柴芳青氣的眼珠子都紅了,可也不敢和柴海棠叫板,一跺腳扛起扁擔蹭蹭就走了。
那氣勢洶洶的架式,貴妃毫不懷疑她飛奔似的就是跑去找柴二嫂告狀。
“海棠啊,”貴妃語重心長地道:“你是芳青的小姑,說話不能給她留話把兒啊,二嫂這人……你也知道,是個不讓人的,成天和她置氣犯不上。你和芳青的確是因爲我家木墩兒吃了苦,本來昨天你去送飯我就心裡過意不去,今天我是想不能讓你再累着了,我送去也就是了。”
“四嫂,你怕她們娘倆幹啥?就是活人慣的,和她們不用客氣,咱不欺負她,她佔咱們便宜也不好使。我就讓她送,看她還能上天?!大不了撕破臉,誰怕誰啊?”
柴海棠比她更語重心長:“四嫂,你讀過書,把臉面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可在這村子裡有幾個是按書本活的?該撕的時候就得撕,該罵的時候就得罵,不然別人以爲你就是個軟柿子,不捏都對不起自己。”
一席話,令貴妃醍醐灌頂。
她能在後宮裡說一不二,稱王稱霸可不是光靠一張漂亮臉蛋和滿腹才情,論心機她不輸任何人。只不過宮裡女人都好臉面,哪怕背地裡捅刀子捅個腸穿肚爛,當面還都笑眯眯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桂花村玩兒的卻不是這一套,人家時興簡單粗暴,快意恩仇。
看來以後她還是不能太含蓄了。否則撕到最後,對方可能還沒明白她其實已經出招,只不過輕飄飄的被忽略過去了。
“總算都完活了,”柴海棠轉臉又是一副笑面,“我回屋趴會兒,四嫂,你也累了半天也歇歇去吧。一會兒咱還得做晚飯——你等芳青回來的,我能讓她閒着了?”
說完,得意一笑,甩着大粗辮子就回了東屋。
貴妃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條漢子,敢於直面撕逼戰士柴二嫂,以後嫁到婆家肯定也錯不了。
……
眼神一掃,就見東屋那條通向後院的小道上傻大個柴榕露出大半個身子,眉若遠黛,目似朗星,咧着大嘴笑呵呵地望着牆裡邊。
如果不是怕他渾身的肌肉塊兒把自己的小牙都給咯掉,木墩兒真想撲上去一口咬死這位傻爹。
從起牀到穿衣,吃早飯一路跟個黏豆包似的貼着他,跟進跟出,反正不礙事他也就隨他去了,就指望着他跟煩了自己個兒悄無聲息地就跑了。
誰料得最後到底還是讓他給搞砸了,他們是偷|窺,就應該藏的隱密些,哪像他整個人高馬大的往那一杵,不長眼睛的都能靠風吹到他那裡的強大阻力知道這邊有人!
木墩兒暗叫一聲不好,下意識腳底抹油就要溜。
可他忽略了貴妃那雙大長腿,幾步就躥到了近前,他那小短腿還沒倒騰幾步就讓人揪着後脖領子給扯住了,只聽貴妃濃濃嘲諷的語氣道:
“哪兒去啊,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