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雄糾糾氣昂昂地往前走,後面跟個移動人形的跟屁蟲。
“四郎,你和木墩兒回屋玩兒,我有事要單獨和公婆談。”她特意強調了‘和木墩兒回屋’這幾個字,因爲她知道對他來說和公婆談話這個話題絕對沒有回屋指令更明確。
柴榕站定,低頭猶豫半晌:“阿美,我把黑貂給弄丟了,你……生氣了嗎?”
怪道一路跟在她後面一句話都沒有,根本不符合他有事沒事愛撩她兩句的性格,原來是擔心她在生他的氣。
“四郎,我沒有生氣,你別亂想。”貴妃安撫他,衝他微微一笑:“那不怪你,是那些人挑釁在先,要怪也是怪那些人——”
一說這個他來精神來,眼睛噌地就亮了,一改方纔小心翼翼的態度,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所以我把他們狠狠揍了!”
好吧,他太興奮了。貴妃覺得爲了別人的生命安全,還有不讓暴|力的種子在他心裡生根發芽,她有必要找個時間和他深入地聊一聊,適時地對他進行引導。
他心智不是很健全,難保這一次架打的太爽,以後他遇事一個心氣兒不順拳頭就揮上去了。
遇到弱雞別人捱揍,他指不定一個失手就送那人歸了西;遇到個比他強的,那倒黴的就是他。
不過現在卻不是說這些大道理,灌輸普世價值給他的時候,貴妃有更緊迫的事要去做,便將柴榕的教育大計放緩,遞了個眼神給木墩兒,果然木墩兒心領神會,把他爹給領走了。
貴妃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挑簾子進了主屋。
“娘,我是阿美,有事想和您說說。”她人未到聲先到,話音未落。門就從裡面推開了,柴老太太上下掃了她一眼,心裡頓時就犯起了嘀咕。
阿美素來能說會道,一張小嘴嘚吧嘚吧盡挑好聽的說。把人說的飄飄忽忽就順着她的來了。
以前她就知道她心眼子多,心裡肚腸七彎十八拐的,可是今天對上縣令家那位公子,毫不懼場,牙尖嘴利。別說是那個腦子明顯比她家四郎好不到哪裡去的杭公子,換上她她也不知如何應對她咄咄逼人的話,挖坑設套一個不小心就落她話套裡——
當然,縣令公子是根本聽不出來,有聽沒有懂。
可是貴妃那霸氣側漏的姿態,柴老太太看在眼裡放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這樣的柴家根本不是她待的地方,遲早有一天再也關不住她。
她最害怕的還是柴榕,阿美那心眼子論斤稱都能賣不少錢。心思一歪歪,光玩兒心眼兒就能玩兒死他。
……當初是不是就不該挑個各方面條件都這麼好的,而是應該找個普通的姑娘,相貌普通,智商也比普通更普通的姑娘來給四郎做媳婦,起碼他們拿捏的住。
就這阿美,他們是越來越覺着難以掌握了。
柴老太太那幾眼看的貴妃直發毛,是她太急躁了,不該在才經歷過年畫娃娃事件強烈衝擊下冒冒然地主動送上門吧?
可人來都來了,再走就太慫了。
“爹。”她先和陰着一張臉的柴老爺子打招呼,然後轉頭纔到柴老太太:“娘。我來找爹孃其實是有話說的。”
“今天這事,我知道錯在我——可招惹了縣令公子的確不是我本意,但它已經發生。更改不了。”她沉吟半晌,道:“因爲這件事把家裡鬧的人心惶惶,都是我的錯。老實說,縣令公子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大抵不會就這麼算了。”
到此。她特意留白停了一會兒,但老兩口沒一個接下茬的,好整以暇地就只是看着她,像是瞪着眼珠子看她翻出多大的風浪。說的天花亂墜人家自巋然不動,全看她一個人獨白,貴妃表示這麼聊天沒朋友啊。
柴老太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個話都跟防賊似的,生怕給她挖坑設套,被害妄想症不要太嚴重。
貴妃只好自己又把話給撿起來:
“我不想因爲我而讓這個家人心散了,總是籠罩在恐懼和怨言裡……我想說,要不……我和四郎、木墩兒出去單過吧。”
柴老太太一聽就急了:“你出去單過這事兒,和四郎商量了嗎?還不是你怎麼說怎麼是?!”
貴妃一怔,她兒子是傻的,她難道忘了?當然是她說什麼是什麼。
“娘——”
“你覺得,四郎抓了只貂,他上山獵到東西了,就能養家餬口,不用在婆家做飯幹活,自己挺門過日子了?”柴老爺子眼神犀利,哪怕坐在炕上窩着半個身子也絲毫不減他的威儀。
“你以爲他功夫那麼好,我爲什麼把他的弓給收回來?他功夫好,耳聰目明,但凡有點兒聲響就逃不過他的耳朵,拿着弓順着聲兒就射出去,一天就射了兩個人,有一個是擦着耳朵過去——就村西劉美麗的男人。另一個不知道是走運還是不走運,一箭射腿上了,倒沒落下殘疾,在家養了個把月。”
“你說,這種情況還能給他弓箭嗎?”柴老爺子繼續道:“這兩次是他走運,沒把人給射死。真死了人,縣太爺不會管他是不是傻子,殺人就得給人償命……阿美,我知道,你心思活泛,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分家的事,你就不用再想了。這話我以前說過,除非我死,不可能讓這個家散了!不管你和四郎有養活自己過的比誰都要好也好,要靠家裡幫襯也好,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這永遠不會改變!”
“好了,出去吧。”柴老爺子擺擺手,“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我知道你聰明着呢。”
沒給她任何反口辯駁的機會,人家說完就給她轟出來了。
貴妃表示第一次聽柴老爺子講這麼多的話,她總有些生理心理上的不習慣呢,生生有種聽啞巴開口說話的觀感。畢竟平時都是柴老太太主事,柴老爺子在後面默默地彷彿置身事外。
她,這算是把啞巴都給逼說話了?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過震驚,以致於呆滯,從東屋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住對面屋的柴海棠一臉擔憂地在堂裡等她,估計沒的全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四嫂,你別多想,咱都是一家人。縣令他兒子再作,了不起咱再一狀告到衙門,我陪你!你別聽二嫂嘚吧嘚,她家弟弟打人讓人抓牢裡,不也是上咱家借錢給弄出來的?現在倒會擠兌別人。”
貴妃一把握住柴海棠的手,重生一回就這小姑子她是越看越喜歡。仗義!
以後真像木墩兒設想的鋪開一條金銀鋪就的康莊大道,她也絕逼忘不了海棠,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總是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頭。
她要帶她裝|逼帶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