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明和李牧兩個人說到這裡,沉默地走在了長街上,身後的下人拉着馬車跟着。過了許久,宋悅明終於打破了沉默:“我何嘗不知道江南對於大信的重要,但是現在的形勢看來,北地則更爲兇險。再者,就算最終無計可施,我也寧可是佟大人率軍揮師北上,至於朝廷要派出誰去南方平亂,那倒是都無所謂的事情。”
“現在······”李牧嘆了口氣道:“咱們大信軍中能真正帶兵打仗的,恐怕除了遠在西北的鐘大人,恐怕真的也只有佟大人了······”
“呵呵,倒不是說他們能不能真正帶兵打仗,而是說敢不敢去打而已······”宋悅明苦笑了一下,繼續道:“李牧啊,今天你可知道我爲什麼特別反對汪柳二人爲北伐主帥?”
李牧擡頭看了看天,而後無奈地繼續看着前方的路笑笑:“到底······還是因爲佟冠佟大人吧?”
“不錯。”宋悅明點了點頭。說到此處,宋悅明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壓低了聲音:“這次佟大人堅決主戰,具體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他現在雖然權傾朝野,但是到底······說得難聽一些,到底是個閹人。既然無後,那麼在他已經權錢都到手的前提下,自然也就想要名留青史,這倒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且因爲他有這樣的動機,所以一旦由他北伐,他必定是勇往直前。他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必定也知道有哪些人對他是陽奉陰違,或者是說知道不少人表面對他阿諛奉承,其實背地裡都笑話他的。北伐這件事情,就是佟冠成就其一世英名的翻身之作,但是這機會若是給了別人,呵呵······你說呢?那汪柳二人,可都是他佟冠佟大人門下的門生啊······”
李牧聽了眉頭深蹙,也不由嘆了口氣道:“這樣一來,就算是大軍北上,那麼討伐漠北的事,也就是泡影而已了。”
“是的,與其如此,還不如和鍾師道所提議的那樣議和,還能讓越西漠北二國二虎相爭得久一些,損耗大一些,對我大信也更有利。現在這個樣子,不過是光耗費我大信的人力和錢糧,勞民傷財罷了。”
宋悅明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兩個老人都陷入了沉默,此時他們的心裡都非常清楚這個無奈的事情,但是又無能爲力。可悲的,往往不是醉的人,也不是衆人皆醉我獨醒,而是一個醒着的人試圖去喚醒已經爛醉如泥的人······
兩個老人又在御街上走了一會,突然聽到幾聲砰砰砰的聲音,擡頭一看,原來是戶部侍郎唐遜的府邸在放煙花,那煙花發射到空中綻放,倒是美輪美奐,顯然這裡面也在進行着乞巧節的宴席,而且看到放煙花,應該是有喜事,加上他們今天在朝堂上的勝利,應該是更爲欣喜的事,可以算是雙喜臨門了吧。
“呵呵,應該是唐遜要把他的二孫女許配出去了吧。”李牧冒出了一句話。
“是許給了陸敏的族侄吧,陸家人高攀了。”
“呵……”
就這樣又說了兩句,兩人走過那府邸,有一位過來的年輕官員認出了他們,近前來打招呼,李牧回了禮,隨後那人也就笑着揮了揮手離開了,那人離開之後,宋悅明道:“李賢弟是否也認爲我對討伐漠北的這件事太過堅決了?那在你看來我大信朝廷官員這歌舞昇平又是怎麼樣呢?”宋悅明的語氣裡,似乎帶着對李牧這幾天主戰動作偏保守化的惋惜。
李牧是個聰明人,如何聽不明白,但是他現在只能說:“當然這也是極好的,其實你我主戰,不就是想奮力保住這歌舞昇平麼?”
宋老聽着點了點頭,而後眼睛看看那天空的禮花,感嘆道:“但是如果想一味保住這歌舞昇平,就失去了強國的代價啊······”些許唏噓之後,宋老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之前我在金陵的時候,有個年輕的小姑娘和我談論到,人與人之間,從無區別,不管是大信還是漠北,抑或是現在新崛起的越西吧,其實,都是一樣的。我信朝昇平多年,敢拼命之人,也就少了。漠北人初起之時,漠北太祖等人是何其雄才大略,但是到了現在,其實也已經在承平之勢中漸失銳氣,只是我們失得更多,而越西人人,他們從冰天雪地白山黑水中拼殺出來,現在銳氣正盛,如飢餓的虎狼一般。越西說是說滿萬無可敵,其實如果是我們大信有這樣的經歷,也是一樣的。”
李牧對此沉默了起來,宋老看了他一眼,繼續說了下去:”這樣的人最看重的是什麼呢?其實並不是說咱們大信用怎樣的技巧去和他們談判,反而是隻有當咱們顯示出力量,才能讓他們平等看待。朝中人多數說越西人少,難對我大信構成威脅。但是如果他們佔了漠北人的那一大片土地,想要軍隊還不簡單麼?我們本來就是連漠北人也打不過的,何況越西?”
李牧看了宋老一眼,神色裡也是帶着些許傷感,拍了拍宋老的肩膀,苦笑一下,說:“所以你會說,鍾師道竟是比咱們看得還通透,他一早就看穿了咱們不可能光去北伐的,所以他很早就覺得怕趕跑了漠北人,讓越西人如狼在側,是很不明智的。但是唐遜他們不這麼想,他們手段權謀用多了,以爲讓越西滅了漠北,但是也重傷,到時咱們大信可以坐山觀虎鬥,撿個大便宜。其實這些手段,用在戰場上,根本就沒用。”
“對啊,李牧,那姑娘說得對啊,咱們挑動兩國交戰,只是一個機會。在這次機會裡面,我信朝若能趁着漠北人疲憊,大勝幾場,越西人自然也會對我信朝心生敬畏。若我武人無能,只是在旁邊看看還敗了,一旦越西滅了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