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魚梁幫在拱辰門的半月潭,有荊楚最大牙行,專司買賣絕色少女,夜郎女、西羌女、西域女、滇女、越女、身毒女、朝鮮女,那是俱全啊。每個月都有一次人口買賣大會,謂之‘百花會’。”
魯大腳道:“我明白了,那紅綾就是被他們從漢中綁架到襄陽的!那一整船少女都是他們買賣的貨物!”
“不錯!若是少女略有不從,便會命喪當場,這次百花會不知要運出多少女屍。”
赤松子怒而揮袖,竟將那石桌推出兩丈多遠,砰的一聲撞到大龍柏樹,柏樹震得亂顫。
魯大腳道:“說好的清心寡慾,處事不驚呢?”
“不說這個啦!咱們還是說鹽!蜀川本用井鹽,秦王佔據青海河湟,大量輸入青鹽和紅鹽。這青鹽白色透明結晶、晶瑩素潔,這紅鹽則是桃花紅,色澤喜人。蜀川富庶不惜高價購買。所以我纔來到荊州,謀求新的銷路,此事必過荊侯這一關。哪知費時月餘,還一事無成。”
魯大腳道:“我知道了,這荊侯府聚財的門路了。”
“不錯!不過他不急,我也不急!我便在襄陽四處遊山玩水,沒料到卻在峴山道觀碰到了老道長,不爭齊雲山掌門,卻跑到這小小峴山,急流勇退謂之知機。”
“老道懶惰,最怕俗事纏身!”赤松子道,“老道這次自廣陵歸來,得知儀徵大火,牽涉大江聯,廣陵王大怒,斷了楚地的鹽貨供應。川鹽濟楚的日子到了。”
襄陽城東北漢江內有魚梁洲,形如月,漢水環流。原本峴津水落時,洲人攝竹木爲魚梁槎頭以捕魚,乃襄陽城外最繁華的碼頭,魚梁渡頭百船爭渡,號聲喧天。洲上盛產薄皮水靈紅蘿蔔,可爲農用,河砂篩網的淘金,因此洲上居民富裕,是爲魚梁幫。
天子牧野鉉曾築實心臺,訓水軍七萬,造戰船五千艘,與楚軍鏖戰爭雄兩年之久。荊侯於此餵養獵鷹,又修築宮殿樓閣,亭臺高塔,荊侯召顏珪堂至此論事。
荊侯道:“坊間皆呼此臺爲‘呼鷹臺’,真是不知緣由之亂語。”
顏珪堂問:“那荊侯何耗費巨資築臺?”
“昔日餘駕舟,微服遊於太和山下均陵水谷,見有偑璜少女臨水吹笛,本侯抽觴求水,那女子道:‘均陵之水,清流趨海,欲飮則飮,何故紛擾?’本侯雲:‘姑娘之言,穆如清風,餘有琴無軫,姑娘可願調音,笛琴合奏?’那女子冷然不允。本侯置金銀錦帛於水浦,那女子道:‘汝行客之人,嗟分資財,棄之野鄙。吾遂年幼,自有家師,子不早去,竊有性命之憂矣。’那女子飄然而去,不見仙蹤,本侯只能望其背影而嘆,自歸襄陽,朝思暮想,乃築此臺,以往思之。”
顏珪堂道:“漢水、巫山、湘水皆有女神出沒,傳聞皆源雲夢澤。”
荊侯道:“千里雲夢澤,浩渺不可尋!還是請天水仙歌爲我歌《廣漢》吧!”
一名楚女歌雲:“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荊侯與顏珪堂把酒言歡。
荊侯乃道:“左觀樊城,右觀鹿門,前涌漢沔,後觀千里平疇,顏當家可有詩乎?”
“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人隨沙岸向江村,餘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賢者棲隱處。巖扉鬆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
荊侯道:“韻致飄逸,意境清曠,顏公好詩啊!自貢鹽商‘顏王李胡’四大家,顏家居首,三家多驕奢淫逸、狂嫖濫賭之輩,而顏家忠厚,掃商詐,棄豪門劣習,清白立人倫,存世道芳心。”
“荊侯過獎了,鹽澤天下,德潤家邦,聚而能散,富而能仁,本是我自貢鹽商宗旨。”
“日前,顏公告請川鹽入楚一事,父王雲:井鹽質白細膩,疏散透亮,顏家急公好義,特許顏家井鹽可入荊楚,商民自行販鬻。”
顏珪堂心知定是淮鹽路段,荊楚惶恐,所以又是讚譽又是放開商路,乃道:“自貢產鹽一千四百儎,可輸送荊楚五百儎。”
“顏家鹽井五百口,煮鹽竈火井三百口,煎鍋五千口,怎會僅可產售五百儎?顏公是哭窮,還是想高價私售啊?本侯疏銷緝私可是從不手軟。”
顏珪堂道:“草民豈敢!那就一千儎,以爲定例,只是這釐稅……蜀王治辦鹽釐:今年設水釐局,井戶每推汲滷水一擔,徵厘金銅錢二文。滷未成鹽已繳水釐,竈未滷鹽先有定課,運鹽出售又有稅款厘金,井,竈、號三重厘金逼迫井鹽無利可圖。”
“釐稅循例減半。”
顏珪堂談判得了便宜,又打開了銷路,心中狂喜。
襄陽城城高三丈,周長14裡,北有臨漢門,難有文昌門,東有震華門、陽春門,城北漢水爲池,三面護竹刺壕溝環繞,四門皆有甕城和角樓,重檐九脊,七檁擡樑,厚重雄渾。顏珪堂和魯大腳下峴山,過檀溪,自文昌門而入,二百步即是荊侯府。兩人過而不入徑直前往東北半月潭內的百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