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田單一徐徐搖了搖頭,道:"我記得你們有句老話,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你們門派割據,獨霸一方,難成大勢,總有一天,我們明火教會將你們取而代之。"
薛羣道:"小孩,莫要口上狂妄,今日你若能勝我,我就信了你。"
信田單一雙手往後腰一擺,亮出兩柄彎刀,厲聲道:"那有何難?"
彎刀一現,他左右開弓,劈出兩重光帶,光帶之中,還夾着煙霧,薛羣不敢貿然抵擋,只得雙腳一掂,人一躍而起,單一雙刀一併,合成一把,擲向空中,刀在空中急速旋轉,帶着淒厲的風聲斷住了薛羣的上升趨勢,薛羣手腕一翻,用手中的傘擋住彎刀,彎刀來勢洶涌,劈開了紙傘,薛羣連忙丟棄武器,雙臂一振,如鷹一般後退而去。
單一道:"哪裡跑?"
彎刀中突地射出一束寒星,射速驚人,薛羣本來就用盡了真力後退,再沒有餘力閃躲暗器,只好雙臂一鬆,落下身子,可是身子還沒有落到地上,只覺得腳踝一麻,低頭去看,一隻黑貓咬住了自己的腿。這隻黑貓顯然是藉着那雙重煙霧掩護而來的,正呆在地上擇人而噬。
單一倏忽就到了薛羣的面前,彎刀也到了他的手上,趁着薛羣被黑貓一咬麻痹之時,彎刀如風般從薛羣的眼前一閃而過。
薛羣雙目圓睜,盯住單一的眼睛,嘶聲道:"你,你……"
他的話猶未盡,本來完好的脖子上遽然出現一條血痕,然後一股鮮血從脖子裡衝出來,灑在單一的臉上,單一拉開雙刀,回刀入鞘,推倒薛羣僵硬的屍體,又冷笑了笑,道:"不堪一擊。"
這時咬住薛羣不放的黑貓才鬆開嘴,一躍進了單一的懷裡。
單一走到松子面前,將松子拉起來,道:"現在他的人已經死了,你去削下他的臉皮,帶着跟我一起回去覆命吧。"
松子甩開他的手,道:"我爲什麼要跟你一起回去,我自己認得路。"
單一用手在臉上一抹,將臉上的血跡抹乾淨,道:"至少我總要看着你去割下他的臉皮,我知道你心太軟弱,要是你狠不下心,我可以幫你。"
松子沉聲道:"不必。"她說着話,便抽出長刀,一步步地走向薛羣的屍體。
不知雖然對妖怪很不屑,但也知道言出必行的道理,何況出家人怎能打誑語?他默默地坐在車廂裡,馬車走的並不快,狐妖在他對面跪坐着。他並沒有點住狐妖的穴道,也沒有將她綁起來,他知道狐妖根本沒有辦法從他眼前逃脫。
一連走了七八天,也快到西山了。
狐妖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什麼想的出了神,也不跟不知說話。不知的道行顯然還不夠深,幾天下來,就有些坐不住了,雖然看似坐定,眼觀鼻,鼻觀心,但心中卻有些空虛,他乾咳了兩聲,微微睜開眼睛,對狐妖道:"你一路上不吃不喝,能捱到西山麼?"
狐妖並沒有看他,只道:"我只吃人肉,只喝人血,小師傅,你有麼?"
不知怒氣又上來了,聲音提高了一些,道:"你們難道不能吃點其他的,爲什麼一定要以人爲食?"
狐妖並沒有去厲聲反駁,只是淡淡地道:"如果讓你們去吃草,你們願意麼?"
不知雖然跟在獨秋後面參了幾年的禪,但畢竟年紀尚幼,人生閱歷淺薄,還沉不住氣,還要辯論:"荒唐,人要食五味谷糧,怎麼能吃草呢?"
狐妖看着不知臉都脹的通紅,也不由噗嗤一笑,道:"小師傅,你既然是出家人,就應該心定神寧,不可輕易動怒,否則就犯了嗔戒了。"
不知見妖狐臉帶笑靨,心中更是忿忿不平,但自己又苦於口才不如人,只得大口喘了兩口粗氣,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狐妖看到不知被自己氣的無言以對,又道:"我聽說佛教中有個‘放生’的說法,小師傅,是不是?"
不知道:"是又怎樣?"
狐妖沉吟着,道:"放生可以修得大功,小師傅你與我本就無怨無恨,你不如就放了我吧,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知道:"我放了你,那你出去豈非又要吃人。"
狐妖道:"其實我如今已經修煉成形,可以同人一樣吃些五穀雜糧了,你若是放了我,我可以保證不再吃人,你願意麼?"
不知道:"妖就是妖,本性難改,我不信你。"
狐妖聽到這裡,也不說話了,閉上了嘴,沒有繼續爭辯下去。
西山高逾萬仞,山路難走,到了西山腳下,不知就將手中念珠往空中一丟,佛珠長了兩分,他帶着狐妖站了上去。一路到了西山仙居,他稟明來由,由知客的道人帶着見到了掌門清一。清一看了看密件,便給不知安排了住所,留他住下一晚,並將狐妖關進了觀後的劍靈洞裡。
夜過三更的時候,清一一個人來到了劍靈洞,將狐妖手腳上的鐐銬卸下,問道:"看你修煉數百年才能成人,也實屬不易,你想活命麼?"
狐妖本來以爲清一來是要結果了她的性命,不想清一這樣一問,就立刻道:"若是道長能成全,小妖必將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清一道:"放了你也不難,你只須回答我一個問題。"
清一這麼一說,狐妖心中就有了戒備,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道:"道長請說。"
清一併沒有急着問,只是道:"你既然修煉了數百年,應該知道在妖界有個三尾鳳凰,它爲上古天地精氣所化,統領妖界,是萬獸之主。"
狐妖"嗯"了兩聲,道:"道長說的沒錯,而且誰要是得到她的一片翎羽,就能借助它的庇護,修成神功。"
清一道:"那你知道她在哪兒麼?"
狐妖立馬道:"不知道。"
清一眼珠一斜,道:"當真不知?"
狐妖回答很堅決:"小妖的確不知。"
清一將拂塵一擺,露出惋惜的神態,道:"我本來看你成形不易,想饒你一命,看來你沒有這造化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離開。
狐妖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道:"道長且留步。"
清一併沒有停下腳步,卻還是應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狐妖"嗯"了半晌,道:"我雖然不知道上古神凰身在何處,但我卻可以爲道長弄得一片翎羽。"
清一忽然就停下了步子,站立着,沒有說話,狐妖接着道:"道長可能有所不知,在柳葉城外有個狐壑,江南大多數修煉成精的妖怪都聚集在那處。上古神凰曾經自那路過,見百妖常爲人所殺,動了憐惜之情,便丟下身上一片五彩羽毛。羽毛神力無邊,在方圓一里之內佈下結界,可至外人無法入內。道長若是信得過小妖,小妖願意設法取來獻與道長。"
清一終於轉過身來,面對着狐妖,道:"你有什麼辦法取得?"
狐妖解釋道:"這片結界只擋人,不阻妖,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沒有辦法撼動五彩羽毛,但我可先入狐壑,用妖力擊打羽毛,如此一來外圍的結界難免會受損,道長你便能衝破結界,進去取得羽毛了。"
清一點了點頭,隨即又道:"但你若是進去之後再也不出,我又怎奈何你?"
狐妖道:"我若是不出,數天半月尚可,但時日一長,我豈非要在裡面餓死?"
清一一聽,覺得有些道理,心中的顧慮也打消了,便道:"好,那你就暫且在這委屈一夜,明日我就帶你出觀,等取到彩羽,便放你自由。"
狐妖道:"多謝道長。"
清一馬上又叮囑道:"但此事切不可讓他人知曉,否則……"
他這句話故意沒有說完,但狐妖卻立刻道:"小妖謹遵道長之命。"
等到清一走後,狐妖像虛脫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其實只是聽說過一些關於三尾鳳凰的傳說,根本就從來沒見過什麼五彩羽毛,她編了這個故事只是脫身之計,眼下騙過了清一,就要想明天逃生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