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他們繞着公園悠閒的轉了一圈。
有紀學禮的詳細講解,鍾毓沒錯過任何有觀賞價值的景緻。
走路累了,她正要坐在長條凳上休息一會兒,隱約聽到有人在喊鍾院長。
鍾毓下意識覺得自己聽錯了,她哭笑不得道:
“學禮,我是不是工作強度太大得幻聽了,怎麼總感覺有人在叫我。”
紀學禮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幾步,他仔細聽了一會兒,皺眉道:
“應該不是你幻聽,我也聽到有人在喊,你不是說遇到醫院那個小前臺了麼,會不會是她出事了?”
鍾毓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這裡真就只有李佳佳最可能向她求助,她迅速站起身道:
“咱們到公園南邊去,李佳佳之前在那畫畫的。”
紀學禮雖不想讓人打擾他們的約會,卻也無法對求助者視而不見,他牽着鍾毓朝喊聲傳來的方向加快腳步走去。
此刻於洋依舊被人壓制着趴在地上,他過了最初的癲狂稍稍清醒一些,側頭看見李佳佳的焦急驚慌不似作僞,高聲勸道:
“佳佳,楊柳這是罪有應得,你也是受害者不該爲她擔心,我只是毀了她的臉而已,她死不了的。”
李佳佳並不想搭理他,她覺得沒能跟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他這種情緒不穩定做事極端的人,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碰到他敏感點,他就會癲狂的發神經,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太恐怖了。
李佳佳不理他依舊四處尋找着鍾毓,於洋看了只覺心頭悲涼,他越發遺憾自己錯過了這麼好的姑娘,可惜無濟於事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鍾毓過來時,附近的警察也過來了,李佳佳看到她猶如看到救星,帶着哭腔說道:
“院長你可算來了,你快看看我同學,她流了好多血她的臉被劃傷了,她這樣還有救嗎?”
鍾毓面色凝重的安撫道:“你先彆着急,我去看看患者。”
事發現場已經被警察圍起來了,以免其他人靠近再次傷害受害人,鍾毓過來時警察也將她攔住了,帶隊老師看到是李佳佳帶她過來的,連忙上前解釋道:
“警察同志,這位是專業的整形外科醫師,讓她先來救治我學生吧。”
不等鍾毓開口,紀學禮主動上前與警察同志交涉,鍾毓則走到楊柳跟前仔細檢查。
她臉上血肉模糊,除了劃傷,左頰和上眼瞼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膚缺損,情況有些複雜。
鍾毓手邊沒有醫療器械,當下的環境也無法爲她提供救治,帶隊老師憂心忡忡道:
“醫師,我學生怎麼暈過去了,她不要緊吧?”
鍾毓淡定道:“患者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又或者是疼痛所至的短暫昏迷,並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她臉上的創口必須馬上手術處理,不然會影響面部美觀。”
此次事件不管什麼性質,帶隊老師都得揹負相關責任,她也不忍心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這麼毀了,她毫不猶豫道:
“那咱們趕緊帶她去醫院做手術,醫療費你不用擔心,學校會先墊付着。”
臉對於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鍾毓並無意見,站起身示意大家幫忙把她送上車。
紀學禮走到鍾毓身邊,語速極快道:
“我這邊活動沒結束暫時走不開,待會你和患者一起坐警車回醫院,我忙好去接你回家。”
鍾毓心不在焉的點頭答應了,她現在全部心思都在患者身上,腦子裡也正想着手術方案。
紀學禮知曉她的性格,這個時候也不指望她分心思關注自己了,送走鍾毓他又找個地方給光復醫院打個電話,讓那邊的手術室做好準備。
帶隊老師也要跟着一起去醫院辦理相關手續,她雖是老師的身份,卻也很年輕,經歷的事情少,也有些驚慌。
她想着李佳佳面面俱到又與鍾毓認識,索性喊她陪自己一起去。
李佳佳放心不下這事,並未猶豫就跟着一起上了警車,柯婷倒也想跟着去瞧熱鬧,可帶隊老師直接拒絕了她,左右李佳佳總要回宿舍的,到時候什麼也都知道了。
警車駛離公園,楊柳依舊沒有動靜,車廂裡瀰漫着血腥氣,讓她們臉色都有些蒼白,李佳佳側頭見鍾毓一臉淡定,她也心下稍安,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院長,我同學這臉能直接縫合嗎?這樣創口癒合會不會留下很嚴重的瘢痕?”
李佳佳相信鍾毓的專業能力,只是楊柳臉上那外翻的刀口和缺損的皮膚看上去太可怕,讓她也不確定起來。
鍾毓將楊柳扶好,從容道:
“採用直接縫合的話,張力過大會遺留有明顯的瘢痕或肉芽組織增生,且易導致繼發牽拉畸形,會影響面部美觀效果和相關功能。”
這個淺顯的道理李佳佳也能理解,她好奇道:“那要怎麼處理合適?”
帶隊老師也豎着耳朵仔細聆聽,畢竟關乎學生的康復,她還要跟學生家長和學校有所交代,鍾毓淡定道:“她這情況只能用局部皮瓣修復,因爲在缺損區鄰近部位形成的皮瓣,其最大的優點是移植組織的顏色和質地非常接近缺損部位皮膚,能獲得更出色的功能和美容效果,且面部皮膚血供豐富,有利於設計多種形式的局部皮瓣修復創面。”
李佳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帶隊老師看了眼楊柳心生憐憫,她輕聲道:
“無論如何,還請鍾院長盡力幫她修復好,她還年輕不能因爲面部毀容就葬送了自己大好前途。”
鍾毓一臉嚴肅道:“老師放心,醫者仁心,我會盡力而爲的。”
有警車護送一路上十分順利,他們提前了幾分鐘到達醫院,警車剛停穩,郭鵬飛和蔡儀中就迅速上前將患者擡上擔架。
鍾毓詫異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郭鵬飛手腳麻利的幹着活,嘴上跟鍾毓解釋道:
“是紀院長提前給我們打電話的,所以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你可以直接動手術了。”
鍾毓不自覺脣角上揚,紀學禮總是能在這些小細節上從她這裡獲得加分。
現在這個時候她不能分神想太多,又開始考慮手術方案,頭面部是身體最顯著暴露的部位,想要完美修復頭面部外傷患者的皮膚軟組織缺損並不容易,往往看似簡單直白的手術,纔是最考驗醫者能力的。他們到達手術室後,鍾毓要先去換手術服做好術前消毒殺菌準備工作,儲建文先給患者進行局部麻醉,然後蔡儀中先來用碘伏、雙氧水及無菌生理鹽水多次沖洗創口。
他還得用組織剪去除缺損創面邊緣的失去活性的組織,以便降低術後感染機率,他修剪至創緣出現點狀出血爲止。
他們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鍾毓這邊很快也準備妥當,開始着手進行缺損修復。
頭面部局部皮瓣設計由缺損部位、面積、形狀以及周圍皮膚的鬆弛程度來決定的。
由於頭面部血供豐富,皮瓣長寬比例可達到3:1,如果有知名血管包括在皮瓣中,皮瓣的長寬比例可達到4:1。
旋轉皮瓣主要適用於圓形和橢圓形創面的修復,設計旋轉皮瓣的一個重要原則是由旋轉弧形成的面積是原發缺損面積的3~4倍。
鍾毓全神貫注的進行手術,當她發現一個推進皮瓣不足以修復缺損時,她就在缺損的兩側各做一個推進皮瓣然後根據缺損的部位和形狀靈活設計。
她的手術方案並非一成不變的,她要最大程度的保障患者術後的美容效果,所以在手術過程中會適當的做出調整。
她將皮瓣轉移後發現張力略大,立刻通過逆切法緩解張力,此外形成的皮瓣要能完全覆蓋缺損創面,她也儘量減少輔助切口線,以較小張力縫合創面,術中使用6-0可吸收線縫扎止血。
術後皮瓣切口縫線處用凡士林紗布覆蓋,皮瓣上緣再用疏鬆的紗布襯墊加壓包紮3~5天。
鍾毓包紮好後低聲囑咐道:“每2天進行一次換藥並更換紗布敷料,觀察局部皮瓣血運情況,術後7~9天才能拆除縫合線。”
郭鵬飛連忙點頭表示記下來了,鍾毓這才拉下口罩,示意可以送患者出去了。
帶隊的邵老師和李佳佳辦理好手續,就一直坐在手術室門口等着,無論李佳佳對楊柳有什麼意見,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她都不能在這個時候置之不理。
邵老師已經跟學校說明清楚情況了,由於他們班輔導員外出培訓去了,所以還得她多照顧幾天,好在李佳佳對醫院比較熟悉,有許多事她可以來解決,這也省了她很多力氣。
她倆在手術室門口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門就打開了,鍾毓出來後,看到李佳佳面有憂色,連忙寬慰道:
“你不用太擔心,你同學身體狀況不錯,手術很成功,等待術後康復效果再做其他安排。”
邵老師詢問道:“她臉傷成這樣,一期手術就能治癒嗎?”
鍾毓正色道:“這得看她術後康復的瘢痕情況,還有皮瓣恢復的效果,如果不理想的話,可能還得進行二期修復手術。”
邵老師瞭然的點點頭,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手術都是一樣的做,恢復效果因人而異,她又問道:“那接下來我們還有什麼能做的嗎?”
鍾毓溫和道:“術後換藥監護都有醫護人員來進行,但頭面部因外傷導致缺損的患者往往更容易產生焦慮、緊張、急躁的心理狀態,若是處理不好會給患者帶來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傷害,且她情緒不穩定,也會不利於創口癒合,可能需要老師積極地與她溝通,瞭解她的心理狀態,引導她積極配合治療。”
邵老師對楊柳並沒有多瞭解,畢竟他們只有課上短暫的相處時間,她雖然很後悔組織這次外出寫生的活動,但事情已經發生,她也只能盡力去做好後續事宜。
她鄭重道:“感謝鍾院長提醒,我會努力做好心理輔導這塊的工作的。”
鍾毓點點頭,她朝李佳佳熟稔道:“你有空也來開導開導你同學,醫院的工作放放不要緊。”
李佳佳對她十分尊重,毫不猶豫道:“我知道了院長,招娣姐已經把你午餐放辦公室了,你先去吃飯吧。”
鍾毓頷首,待她離開邵老師才小聲問道:“你怎麼跟鍾院長這麼熟悉啊?”
李佳佳邊引導着她往病房走邊解釋道:“之前我有些事情想不開,還是鍾院長勸解我的,後來她又給我做抽脂手術,又接納我在這邊做兼職,她是特別好的人,以後你就知道了。”
邵老師能看的出來,李佳佳對這鐘院長十分推崇,她倒也能理解,她在高校任教已經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了,鍾院長年紀輕輕就能創辦自己的醫院,確實挺讓人佩服的。
等她倆到病房時,楊柳已經躺在病牀上了,邵老師見她臉被紗布包裹着,看起來十分可憐,好在她打了麻藥睡的還算安穩,邵老師替她掖了掖被角,轉身朝李佳佳輕聲道:
“公安局那邊我還得跑一趟,於洋那邊怎麼處理得看楊柳家屬什麼態度,我得跟他們兩邊做好溝通,楊柳父母沒過來前,這邊你多看顧一些,學校那兒我來打招呼。”
邵老師確實還有很多事要做,她並非故意推諉,李佳佳也能理解,她答應道:
“老師您先去忙,楊柳我先照顧着沒問題。”
李佳佳現在遇事穩重踏實,說起話也不驕不躁的,邵老師將重交付給她很是放心。
待邵老師離開後,李佳佳見輸液瓶裡的水暫時不用換,楊柳身上的血跡還沒清理乾淨,她拿着盆先去打熱水來給她擦洗一下。
她去打水時碰到了孫文慧,她看着李佳佳調侃道:“裡面那個就是搶你對象,欺負你的小姑娘?你竟還有心情照顧她,真是個小呆瓜!”
李佳佳知道她是向着自己纔會這麼說的,笑着道:
“那事在我這裡徹底翻篇了,我一點也不介意,照顧她既是幫老師的忙,也是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問心無愧。”
孫文慧好笑道:“就怕她醒過來還遷怒於你,像她那樣的人是沒有什麼良心可言的,只會怨天尤人絕對不會反思自己。”
李佳佳眼一瞪,故作兇狠道:
“她要真那麼不識趣,看我怎麼教訓她,你放心吧,她還欺負不到我頭上來。”
李佳佳可不是說大話,就楊柳那半死不活的樣兒,還真不敢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