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天下起了雨,但李晟還是按照預定的時間出發了。這一次他帶走了六百人,除了原來跟隨他回來的五百新兵之外,還加上了他自己的一百親兵。他們頂着從天上倒下來的漫天大雨,身着一襲厚厚的蓑衣,一腳高一腳低的走上了前往城西渡口的路。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打在城外的官道上,重重的將那泥黃色的厚土之路打出一個又一個小坑。水漸漸的溢滿了路面,和那泥土混雜在一起,形成了泥濘的一片。長沙的官道原本就是以土堆實的,因爲年久失修的緣故,在這大雨滂沱之下更變得令人難以忍受了。
由於李晟的隊伍中有很多新兵,他們雖然在各自的訓練中都算是佼佼者,但沒有吃過多少苦,又都是剛剛從訓練場上下來的他們,卻分外受不了這樣的行軍。纔不過出城一刻鐘,行路也不過裡許,他們中就很有些人抱怨開來。他們從來也沒有冒雨做事的習慣,即使以前在家中,這下大雨的時日也是他們也是用來休息的,漁民的生活可是散漫的緊。
這以是剿滅柯興勢力之後的第十天了。李晟原本打算在五天前就出發的,但劉表派來的使者令他不得不又在長沙城裡呆了幾天。雖做得是那些接風洗塵之內的客套事,但如此的結果卻因爲使者帶來的告令而讓李晟有所值得。李晟被封爲破賊校尉,負責這次征討山越的工作。劉表支援給李晟五千士卒,兩萬貫軍資和三萬石糧食,並讓新出爐的武陵太守劉罄到李晟跟前聽候調用。
這劉罄李晟以前也見過一兩次,知道他是一個豪爽的人,頗喜武藝,心中總夢想着有一天能作爲大將軍征戰天下。他是劉表的侄子,與劉表的長公子劉琦交好,想來此時被任命爲武陵太守其中也有劉琦在裡頭出了不少力。
關於劉表的家事,佈置在襄陽城裡的眼線可是源源不斷的將最新的情報送到李晟這邊。因此李晟明白劉琦舉薦劉罄爲武陵太守的用意:在這位長公子的眼中自己因爲和諸葛家、和黃家、蔡家有了關係,便被劃到了蔡瑁、張允那一邊。既然是蔡家讓自己成爲長沙太守的,那麼爲了與自己對抗,就必然要在這荊南剩下的三個郡中也挑選上一個郡給自己人。
正好這次武陵郡亂,其太守陣亡,劉琦自然而然的就任命與其關係極爲密切的堂弟劉罄來接任這武陵太守。而這件是劉表大人會同意,只怕也是出於平衡的考慮。就李晟所得到的情報來看,劉表對究竟要立哪一位公子爲自己的繼承人尚在猶豫當中——他喜歡幼子,卻有擔心揹負那“廢長立幼”的罵名。
“真是頭痛啊。”李晟和士兵們一起走在這坑坑窪窪的泥路上輕輕的發出一聲低沉的抱怨。
這抱怨來得有點突兀了,以至於跟隨在他身邊的龐統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因何而怒。是詛咒這天氣這道路,還是詛咒這邊那羣吃不起苦頭的士兵?龐統抹了一下早已被雨水溼潤的臉,瞅了瞅皺着眉頭的李晟,微微的搖了搖頭。他覺得李晟實在不應該因爲那兩樣事情而抱怨。畢竟會落到眼下這個地步,實在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他堅持要和士兵們一樣,有怎麼會以堂堂太守之尊,而在這泥濘裡打滾呢。
“唉。”龐統略有些後悔的長嘆一聲。他覺得自己也是一個蠢蛋,竟會放棄馬上的安逸與這太守同甘共苦。
“我們離城西渡口還有多遠?”默默的又走了一段,李晟突然開口問道。
“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龐統回答道,這一刻他看到李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莫不是主公已經有些受不住了?”他這樣猜測着,隨即便勸慰起李晟來:“主公,這雨下得可是越發得大了,路也變得更加難行,不如主公先上馬休息一下,也好繼續一些體力?”
“不可!”李晟輕輕的十分肯定的搖了搖頭:“士元,我是一個將軍,但同時也是一個士兵。”
“明白了。”見李晟如此的堅定,龐統也只得無奈的閉上了嘴。他沒有再勸下去,因爲李晟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最後的答案:無論這雨中行軍是如何的艱難,李晟都打算和士兵們一樣,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那裡。
“真是不錯的主公啊。”對於李晟的堅持,龐統十分的佩服。他隨即想到了另外一點:“主公對行軍既是如此的堅持,那麼他就不太可能因爲行軍的艱苦而煩惱。既然如此,那他究竟爲什麼而皺眉呢?莫非他還有什麼煩惱是我不知道的?”
龐統懷疑着,作爲謀士他的職責就是替自己的主君解決所遇上的困難,因此察言觀色就顯得十分重要了。畢竟在有的時候,主君不可能將自己所碰上的一切都告訴自己的臣子。在此時,臣子往往是需要自己去找問題找答案的。
“不是今日的事情,那就有可能是前幾天的事了?前幾天……?”龐統偏着腦袋想了一會,腦中靈光一現的閃過一件事情來:“主公擔心的莫非是劉罄大人的事情?”龐統試探着詢問道。
武陵是李晟要納入勢力之中的地方。他眼下之所以會對武陵的戰事如此的看重,其最終的目的卻是爲了取得武陵的實際控制。若劉表任命的武陵太守是一個無能之輩,那李晟自然是不需要擔心的。可眼下的這位劉罄太守在劉表的親戚中還是頗有賢名的,想來也有幾分本事。這自然就令李晟覺得苦惱了。
“我聽說劉罄太守可是一個相當勇猛的豪爽之人,是很容易得到他人好感的。”李晟點了點頭,皺起的眉頭已然匯聚成一個“川”字,“而且我聽說劉表大人同樣也許給劉罄大人以兵力,這次來支援我們平定山越的五千援兵中就有四千是屬於劉罄太守的。這樣武陵的兵馬就和我們長沙相當了。唉……這下麻煩了。”
說道這,李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在擔心,如果這位劉罄大人和長公子劉琦一般始終將自己視爲蔡氏一邊的人而處處針對自己的話,那自己在長沙做得事情就顯然很容易收到制肘,各種改革都不可能順利的進行,那發展的速度自然也有限了。
聽了李晟嘆息,龐統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主公覺得劉罄來武陵對我們是一件壞事?”笑過之後,他眯着眼問道。
“難道不是嗎?”李晟不解的反問道。
“劉罄此人,統早已知曉,其有重勇剛毅,而缺少智謀,爲人沒有太多的城府,只善於戰場,而怯於政事。若劉表派來的太守是其他的名士,我恐怕還要讓主公小心一番,但是這劉罄麼。”說道這,龐統微微的頓了頓神秘一笑:“主公大可收而用之,要知道他也是一個極重信諾的人哦,是很講義氣的。”
“哦,是這樣嗎?”聽龐統這麼一說,李晟不禁愣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明白我該怎麼做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打算先見劉罄一面。若他真像士元你說得那樣,我自然會想辦法拉攏他過來的。畢竟,優秀的將領沒有人會嫌少啊。”李晟說得十分大氣。在剿滅了柯興,真正的掌握了長沙實權之後,解開了心結的李晟終於有了作爲一方霸主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