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官邸就在皇宮不遠的地方,那是一片有着皇宮一半大小的叢林。曹操也是一個喜歡享樂的人,只是素有文采的他知道怎樣的享樂會讓人覺得高雅而不奢侈。就像他自己的府邸一般,雖然造得極大,但因爲佈局上的種種設置,並沒有讓人覺得這府邸很華麗,反而讓人覺得這兒很雅緻很樸素。這就是曹操高明的地方。
郗慮雖然不是曹操的直屬臣子,但以他御史大夫的地位要見到曹操還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只是在門口稍稍的等待了一會,他便被通報進去的下人引到了曹操的身邊。那時的曹操正坐在一個偏廳的案几旁細細的閱讀桌上的竹簡呢。
“郗大夫來此何事啊?”曹操看書看得十分專注,他沒有看見郗慮進來的身影,只聽着郗慮進來的腳步聲,便開口問道。
“慮有要事特來告知丞相。”郗慮恭謹的拜服於地說道。
“哦?”曹操放下書卷臉上盡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丞相寓意南征,我等皆歡心企盼丞相馬到功成,令天下統,而四海一。然唯有孔融者對此持不同之見解,還言‘此乃以至不仁伐至仁’非失敗莫屬,此皆禍亂軍心不已。孔融雖是聖衍公之子孫,但爲人狂傲,無一良行,平日每每狎侮丞相。其與禰衡相善,衡贊融曰仲尼不死,融贊衡曰顏回復生。曏者禰衡之辱丞相,乃融使之也。”
郗慮或真或假的看着曹操那越見發黑的臉添油加醋的將孔融的事情說了一遍,並說道:“此乃朝中巨蠢也,丞相不可不防啊。”
“腐儒安敢如此?”曹操原本就對孔融平日的表現深有不滿,此刻一聽這郗慮如此說不由得爆發起來:“來人,讓廷尉去把孔融一家給我收監了,明日午時給我壓赴菜口行刑。”他惱火的命令下去,盡是要把孔融滿門抄斬。
作爲一個君主,他實在算不得大肚,對於以前某某人冒犯自己的事情,他始終是耿耿於懷的。雖然有時爲了表現自己的求賢若渴和胸懷虛谷,他時常的客制着自己,讓自己不去計較那些。可一旦他取得了絕對強勢之後,他那嫉恨的心往往就會因爲一些小事而爆發出來。
當年彌衡**罵他實在是罵得過分了,以致他至今依舊心懷芥蒂。他也知道當初孔融將彌衡推薦給自己原是爲自己好,但在彌衡辱罵自己之後,他卻把彌衡的罪過放在了孔融身上,深深埋在那心底,直到眼下。
以曹操的權勢要在許昌裡抓一個官員還是十分容易的,派出去的廷尉很快就把孔融給帶到了曹操的面前。那時的孔融已是滿身酒味了,他瞪着渾濁的眼睛看着前方卻是兩眼無神的很。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曹操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厭惡的揮了揮手,讓人把他壓下。他重新拾起了,剛剛拉下的竹卷繼續的端看起來,一邊看,一邊等待着被押來的孔融家人。
孔融的宅院位於許昌城的西南角是一座獨立的院子。雖然以他的身份可以在城北的官區中覓得一塊好地的,但或許是他身爲文人喜歡親近的緣故吧。他最終卻是把自己的家放在了城南。
從城北到城南無疑要走很長一段距離的。雖然那些個廷尉是縱馬而來的,但因爲要事先逮捕孔融的緣故,去拘捕孔融的家人就顯得有些慢了。當他們還在,還在路上趕着的時候,事先便有消息在井坊間傳聞着。
孔融有兩個兒子,年長的八歲叫孔參,年幼的六歲腳孔衡,其尚出童蒙之中。當時正對坐於家中,以圍棋而樂。雖然他們的年紀都不大,但那份鎮定的淵持模樣,卻讓人看了很是讚賞。然而眼下卻不是讚賞的時候——孔融在外面出了事情,自然家人急報於此:“你們的父親已經被廷尉抓走了,很快就要問斬,你們還不快快躲避一番?若就這樣被抓了,恐怕也是難以活下了。”
若是一般的孩童,或許也就這突入其來的噩耗給嚇着了。可或許是孔融對自己兩個兒子的教育不錯的緣故,這兩位互相下棋的小兄弟並沒有如何的驚慌,他們只是如大人一般長嘆一聲,投子於棋坪之上,說道:“逃又有什麼用呢?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乎?”誰也想不到這兩個少齡之童卻是如此的鎮定,如此的看破一切。
正說話間,廷尉已經帶人過來。他們氣勢洶洶的一把推開孔府的大門,就要進來拿人。一時間,雞飛狗跳聲起,丫鬟的尖叫與下人的奔跑成了府中最算是主流的樂曲。正如孔家的那兩位幼童所說的那樣“破巢之下安有完卵?”
即使這府裡的下人丫鬟和孔融這個犯事者並沒有多少關係,但他們既然是孔家的下人,那麼要一起執拿起來無疑是一種肯定的事情,這可是他們不願意的。儘管同樣是被捕被處斬,但無疑他們這些下人肯定會比這孔家裡的其他人要悽慘許多。畢竟,他們是沒有任何後臺的。
進來的廷尉帶了很多的士兵。雖然以孔融這樣文人的家世而言,並不可能會有什麼反叛的舉動,可因爲要執拿的人多,帶得人若是少了,只怕逃脫一兩個都是要掉腦袋的事情。眼下這個廷尉可是正正經經的給曹操辦事,一點也不敢那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把府裡所有人都給我抓起來。居然敢和曹丞相作對,你們真的以爲你們是皇帝嗎?哼,即使是皇帝也不敢拿曹丞相怎樣。”廷尉的臉是黑的,滿臉的鬍子,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他是很囂張的,囂張到在曹操還沒有正是透露自己要代漢而治的野心之前,就把曹操擡到了和皇帝一樣的地位。也許他心中確實是這樣看待曹操的,也許他認爲這滿屋子的人都是死人,即使就這樣說出來也是無妨的。
“是嗎?曹丞相的手雖大,也未必會遮得住這整個天吧。”正當廷尉囂張不已的準備拿下孔融家所有人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猛地在那廷尉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在的他的後面站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輕商人。
“你……你到底是誰?”廷尉結結巴巴的問道。因爲白衣人手裡的利劍正直直的架在他的脖子上,是以冷汗從他的額頭上一點一滴的落下,他心中慌張着,前頭表現出來的那種意氣風發的囂張在此刻竟化爲了低聲下氣的恐懼。當命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時候,他實在無法表現出原來的那種鎮定。在說到爲人的氣度方面,身爲一個高官的他,甚至還不如孔家的兩位小兒。
“我是誰?你們以後就知道。現在嘛……我是不會和你說的。至於我今日來此的目的倒是十分簡單的很,想來你也看得出,我只是想帶走孔家的兩位小少爺罷了。”說着他那持劍的手稍稍的往廷尉的頸邊靠了靠,輕輕的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這是一個無言的警告,隨着他接下來的這一句話,廷尉的心裡已經明白了一切:“我想,我們的廷尉大人是不會不答應的。”
“你……”現在是形勢比人強,面對拿捏着自己小命的傢伙,廷尉即使想反抗也有心無力。他本想求助於身邊士兵的,然而在輕輕的一瞥之間,他卻發現幾乎每一個士兵的後頭都有一個白衣人站立着。他們的年紀都不是很大,但眉間的氣勢卻又幾分相同,可見他們都是從同一個地方由同一個組織訓練出來的。
“究竟什麼時候許昌居然來了如此多令人不安的人物?這簡直就是京兆尹的失職。”廷尉和京兆尹之間是有矛盾的,更何況眼前的事實如此的明顯,也無怪他頓時惱怒異常了。
然而再怎麼惱怒都無法解決眼下的問題,面對那衆多架在自己和兄弟頸間的利刃,廷尉不得不無奈的選擇了屈服:“我答應……”他搖晃着身子懦懦的說道。在忠誠與小命之間他最終選擇了小命。本來嘛,他就是朝廷的廷尉而不是曹操的廷尉,他並沒有向曹操效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