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復仇戰。雖然江東軍的統帥周瑜沒有直接這樣對這場戰鬥作出定義,但幾乎所有人都這樣認爲。於是,膽敢反抗的人一律被視爲江東軍復仇的對象,殘酷而血腥的直接斬殺於當場。這對於同孫堅一起戰鬥過的老將們來說是再正確也不過的事情。已經心處復仇局中他們,正通過這樣的屠戮來獲得一定的快感。
殘酷的戰鬥是你能膽顫心寒的,當他們發現自己這邊根本就無法抵擋江東軍的進攻,所謂的反抗也只是徒勞的時候,他們一下子崩潰了。蒼惶的逃竄成了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即使有黃祖的親自喝令也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激戰到天明,黃祖的攔江鐵索之策完全破滅了:江南大寨的水軍被蔣欽的阻截打得士氣全無,只能龜縮於水寨之中;江北大寨被周瑜和程普的水陸配合攻破,三萬士兵潰逃,黃祖整合了剩下的人馬退至江夏堅守;二十根橫置大江之上的鐵索被徹底的燒斷萬分不甘的帶着那沉重的身軀墜落與滾滾江水之中。眼下前往江夏的大路已經被打通,周瑜率水軍繼續北上在江陵與江夏之間的地方搭建了屬於自己的臨時水寨,威逼江夏虎視江陵。
敗訊傳到襄陽,劉表不由得大驚失色,急令江陵水軍都督蔡瑁、張允二人率江陵水軍前往江夏支援。但蔡張二人卻聽聞江東軍勇猛不敢發兵,將艦隊僅止於江夏至江陵一線固守,並不與江東軍交戰。
於是,周瑜將自己麾下的艦隊分爲三個部分:一支主力由自己統率直逼江夏城下;一支則由程普等老將指揮,在臨時大寨附近監視江陵方面的行動;而最後一支則由蔣欽統領率三十艘樓船五十艘艨艟組成的阻擊艦隊由長江進入洞庭湖飼機窺視長沙,並切斷荊南到荊北的航運——江夏之戰由此進入了第二階段。
平靜的洞庭湖水遠不如長江那般波航浪涌。離開長江戰場的蔣欽帶着這支艦隊一進入這裡便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種寧靜而悠遠的平和。沒有受過戰爭洗禮的長沙之地顯得十分安寧,沿湖行去只能看得見百姓的炊煙裊裊,而看不見屬於長江的那種硝煙瀰漫。
“又是一個和平的地方。看來那個傳說中的修道太守把這兒治理的很好哪。只可惜卻是要被我們給打破。”蔣欽有些黯然的念道。這也是一種無奈,畢竟天下如果不歸於一家的話,那和平終究不可能長期的。
“將軍難道不想獲取軍功嗎?”站立在蔣欽身旁的是副將呂蒙。這是一位很年輕很有些城府的年輕人。他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戰鬥,心中滿滿的都是對軍功的嚮往。因此他並不能理解自己的上司爲何會在這戰鬥來臨的時刻發出如此廢頹的長嘆。“軍人是屬於戰場的,和平只能消磨軍人的意志和實力,讓他慢慢的成爲一個有如廢鐵一般的存在。我不想變成廢鐵,所以只有一直戰鬥下去。”呂蒙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簡單。
“呵呵,軍功我是很想啊。升爲軍人誰不想成爲大將軍去指揮千軍萬馬而戰鬥呢?只是對於我們來說軍功並不應該是我們的全部。作爲一個軍人,我們不應該單純的爲了獲取軍功而戰。保護治下的百姓,維護天下的和平,爲主君的開疆擴土而努力那才使我們存在的目的。如果用我們的廝殺能換取身後百姓的和平,那我們應該爲了這份和平而戰。這對我們來說是如此,對對面的敵人來說也是一樣。雙方都同樣有不得不戰理由啊。”蔣欽看了因爲單純而顯得快樂的呂蒙一眼,卻把這快到喉嚨口的話給縮了回去。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又踮起腳張望了一下遠方,平靜的湖水之上沒有任何人敢來送死。
“我聽說這位李太守帳下有一個叫做甘興霸的大將,端得是勇猛無比。他統率了這長沙郡的水軍。雖然規模遠遠的比不上我們眼下的這支艦隊,但總也是寥勝於無。我想這次來長沙也不會沉悶吧。軍功肯定也會有的。”蔣欽想了想,卻是這樣開解呂蒙。他知道自己的艦隊已經深入到敵人的領地之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和敵人對上,因此升爲主將的他實在不能太過大壓手下人求戰的興致。
“一切等戰鬥結束以後再說吧。”蔣欽暗暗想着,看着呂蒙的目光卻是那樣的柔和。他是很看中呂蒙,總以爲這個年輕人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其未來的成就絕對會比自己高出許多。
“這可是主公的洪福啊。”對於比自己強的人蔣欽只有讚賞而沒有妒忌。他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將軍。
“甘寧?他在長沙?”一個咬牙切齒的年輕聲音在蔣欽的身後響起,卻不是呂蒙。
“公績,你還是放不下麼?”蔣欽看也不看但從來者的聲音中便分辯出來者的身份——那不是旁人正是已故江東大將凌操之子淩統凌公績。因昔日孫權攻江夏,凌操獨舟輕進,被甘寧一箭射入水中而亡,淩統便以甘寧爲自己的仇人,深是恨之。
“殺父之仇屬奪天之恨,身爲人子者又怎麼能隨便放棄呢?”淩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的猙獰重新變回了一臉的平靜,將那比以往更要深沉一分的仇恨重新埋到了心底。作爲一個想要復仇的人,他深切的知道復仇之事實在是不能有半點衝動的。
“這說的也沒錯。只是你可有想過主公很想收得這員大將呢?和北方相比我們的人還是太少啊。”蔣欽語重心長的說道,其中勸誡的意味已是很明顯了。
“……要收服甘寧。”在前來長沙的時候,大都督周瑜曾向自己提了怎麼一句,雖然他自己非常簡略帶過,但蔣欽如何不明白,這簡單一句的背後實際上是主公孫權的意思呢。
“主君的意志是不能違背的,雖然這對公績來說是有些苛刻了,但卻沒有任何辦法。其實,凌操的死也怪不得甘寧啊。畢竟那個時候是各爲其主的。”蔣欽對甘寧也是十分滿意。儘管甘寧還沒有加入江東這邊,但他卻已經開始爲甘寧解脫起來。就他看來,要讓甘寧投靠自己這邊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在當今天下也只有自己的主公孫權,能給甘寧這樣的善於水戰的人提供最好的發揮才能的機會了。
“那不是比待在一個小小的太守之下要好上許多?”蔣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肯定甘寧會投降自己。他很早就聽說這樣一個事實:當初甘寧由巴蜀率船隊而來,原本就是想來投靠已故的伯符將軍,只是因爲被江夏的黃祖所攔,而不得不委身於荊州。
“如此看來甘寧對我們是早有想法了。只要我們能打敗他一次,把他俘虜過來,自然而然的就能輕鬆的收服他。說不定,還可以利用他,把長沙也給攻下呢。”想着想着,蔣欽的嘴角微微的翹起,顯出了一派淡淡的笑容。他依舊沒有轉身,是以也沒有看到淩統臉上的神色,那平靜之下潛藏着無比哀慟的心痛。
艦隊靜靜向前,只有流水的聲音清晰的響徹在人們的耳中。對於此戰實在是自信滿滿的衆人而言,這流水的自然聲,無疑變成了一種催人奮進的戰鼓,不斷的告訴人們:“向前,向前!”
船走了,飄飄的滑過水邊的一個村莊。當船上的衆人都將精力集中的放在前方水域的時候,誰也不曉得在後方的那個村莊裡一道黃色的狼煙正騰騰的升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