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大家之中,習家和馬家,龐統的龐家,包括山陽劉家都已經出仕,差不多算是跟着玄德公一條道走到底了,而其餘的都還堅持到現在,若是如今士林中的標誌人物,諸葛家的諸葛均也西去投奔的話,那這個壓力就會更大了。
人往往都是這樣,當別人的選擇趨向性越來越統一而自己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後,會無時無刻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
糜芳溫和笑道,“孝平若是西去,要向軍師將軍致以荊楚士人之問候,他可算是如今荊州第一俊才,哦,不,何止是荊州,乃是天下第一之人才,只恨吾等不在蜀中,不得時時聆聽軍師將軍的教誨啊,”糜芳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甚至都有些不顧年歲尊卑,要知道如今的諸葛亮還不過是三十多一些的年紀罷了。“卻不知,軍師將軍近來可有大作?”
“有做《誡外甥書》,寫給龐渙之的,”諸葛均笑道,“也抄給吾了,若是諸位俊纔想聽,吾這就念出來。”
大傢伙當然想聽,這個時代之中的諸葛亮名氣還未到天下聞名的地步,但是在荊楚士人圈子裡,那已經是一等一的出衆了,凡是諸葛亮所作詩文,都是風靡一時之選,王禮等人紛紛拱手,“請孝平先生賜教。”
“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絕情慾,棄凝滯,使庶幾之志,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細碎,廣諮問,除嫌吝,雖有淹留,何損於美趣,何患於不濟。若志不強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滯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竄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諸葛均唸完,對着衆人笑道,“如何?”
大傢伙自然是稱讚不絕,王家以詩書傳家,尤精經書義理,他細細的解釋了一番,“慕先賢”即要以古聖先賢作爲榜樣,向他們看齊,纔可以立志向和提高信心;“絕情慾”即不要沉湎於情慾等庸俗之事;“棄疑滯”即摒棄不必要的滯留之念,一心向前即可。若是能做到此等三樣,才能爲實現理想抱負真正有所行動,即使身處逆境,也能“揭然有所存,惻然有所感”。臥龍先生委實大才也!”
這一番解釋也體現出王禮此人的才學委實了得,給名人的著作做註解,不能曲解其意思,更要展現出自己的觀點,可不是鬧着玩的,一般水平的人做不出來。
諸葛均點點頭,“而成大事者,治學不應沉迷於瑣碎、拘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方可學以致用。不僅要廣諮問,還不應藏私,也要有問必答,和他人交流、切磋、探討,這樣纔會互爲促進、互相砥礪。”
他環視衆人,又看向崔鈞,笑道,“州平大兄,吾之言可對否?”
崔鈞的年歲比諸葛亮還要大上十歲,諸葛亮視爲長兄,故諸葛均有“大兄”之稱,“自然如此,”
崔鈞多喝了幾杯,現在有些微醺了,他打了個嗝,“今日這會,”他似乎有些不情願說話,但顯然又是被迫營業,這一種情況下他必須要說,特別是李承知道了糜芳承包了他一艘豪華遊輪的時候,拿錢辦事,崔鈞還是很厚道的,“乃是少年俊才之會,孝平,吾意欲想見一見荊州俊才們的本事,汝意下如何?”
“太守意下如何?”諸葛均點點頭,又問糜芳。
“自然是好的,”糜芳笑道,“卻不知道崔公意欲如何?”
“大漢士人,素來講究文武雙全,如今這風雅之地,若是喊打喊殺的,”崔鈞笑道,“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實在不妥,先投壺,瞧一瞧大傢伙的射箭之術,如何?”
投壺是從先秦延續至清末的中國傳統禮儀和宴飲遊戲,投壺禮來源於射禮。由於庭院不夠寬闊,不足以張侯置鵠;或者由於賓客衆多,不足以備弓比耦;或者有的賓客的確不會射箭,故而以投壺代替彎弓,以樂嘉賓。這是由射禮轉化而來,沒有一點射箭的功夫,那是一點都不行的。
漢代的投壺方法較之春秋戰國時期有極大改進。原來的投壺是在壺中裝滿紅小豆,使投入的箭桿不會躍出。漢代不在壺中裝紅小豆,可使箭桿躍出,抓住重投;可以一連投百餘次,“謂之爲驍”。《西京雜記》說,漢武帝時有一個郭舍人善投壺,可以“一矢百餘反”。”每爲武帝投壺,輒賜金帛”。
李承原本想着投壺無論如何也是一種概率遊戲,UU看書 www.uukanshu.net 自己不可能一點都不會,可見到衆人進趨有度,又起身做了許多禮儀的動作,他才知道投壺不僅僅是遊戲,更是一種禮。這東西倒是知道,母親崔氏介紹過,只是李家沒有經濟條件置辦這些玩意。
禮儀完畢,就到了比賽環節,糜芳是主人,崔鈞又是年歲大的有名望之人,諸葛均地位較高,故此三人是不比的,崔鈞爲判官,諸葛均計算,如此居於上座來看着。
崔鈞又喝了一口酒,望了望排成隊伍的賓客們,對着糜芳竊竊私語,“子方覺得今日這些人都是可堪造就的嗎?”
“自然是了,”糜芳笑道,“今日藉着州平兄和孝平的聲望,這才堪堪請了如此多的士人,人都是吾挑選過,都是荊州大戶人家少年一輩出衆些的人物。”他也有唏噓,畢竟舉辦這麼一場筵席,委實不容易。
不是花費太貴不容易,而是要把人請到,把自己的意思通過各種方式來傳達出去,讓人願意來,這纔是不容易。
“孔明要行爲難之事啊,”崔鈞嘆氣道,“可惜,”他搖了搖頭,“孟公威這些人,卻是和他不同路。”
而眼前的這些人呢?又要去往何處?和誰同路?
“州平兄呢?可同歸否?”糜芳笑道,“公乃是名門之後,又是臥龍先生知己好友,若是能和臥龍先生一處,軍師將軍必然高興。”
“不是吾不願意,只是這危難之時未到,”崔鈞從剛纔的感嘆又轉回來了,臉上依舊帶着無所謂的笑容,他懶洋洋的,“且蜀中大才甚多,又何須吾這一老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