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在此,代漢者,當塗高也!”蔡菁說出了這句大漢朝最有名的讖語,“此話又何解?”
這句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大傢伙紛紛點頭,剛纔李承的話,還沒有讓大傢伙點頭,而這句話,卻成了大傢伙一直點頭都贊同的意見。
代漢者,當塗高也。是歷史上很有爭議,也流傳很廣的一句讖語。兩漢的時代,漢武帝就感嘆過“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塗高也”,後來東漢朝要建立的時候,割據蜀中自立的公孫述和光武帝也爲此進行激烈的討論。
而到了東漢末期,這個讖語又流傳了開來,而且頗有愈演愈烈之勢,這個當塗高也人人都有解說,衆說紛紜。
李承哈哈笑了起來,神態可掬。這時候糜信也圍了過來,見到李承獨自發笑,於是十分捧場湊趣:“李郎君爲何發笑?”
“這等無稽謠言,也在這裡說嘴!”李承嗤笑道,“諸位都是荊楚俊才,成日裡把這些荒誕之話掛在嘴邊,還以爲是天命?不覺得可笑嗎?”
“如何可笑?”蔡菁追問李承,他大概認爲李承是在虛張聲勢,面對讖語解釋不出來,“此事乃是光武皇帝親筆和公孫述辯論所言,須知光武皇帝從未否認此說!”
這個傳言從何而起,不得而知,而漢光武帝劉秀,曾見到過這則讖言。在他和蜀郡太守公孫述(其時公孫述已自稱皇帝)進行讖言理論較量時,他提到這則讖言。在他給公孫述書信中說:“代漢者,當塗高,應是一位姓當塗,名高之人,君豈高之身?!”
光武皇帝劉秀理解中的“當塗高”,是指一位姓當塗,名高之人。在讖緯學發展過程中,劉秀是第一位把“讖言”,上升到理論高度----“讖緯學”的皇帝.他對讖言的相信,是相信到了迷信的地步。
而且因爲他皇帝的身份,對於讖言學發展推動的作用,不是一般的文化人、方士所能相比。
在他與蜀郡太守公孫述的讖言論戰中,可以看出,他只是否認公孫述非是“代漢之當塗高”,而不是對於這則讖言本身提出懷疑。
後來的歷史,證明公孫述不是代漢之當塗高。大漢王朝的歷史,在劉秀這位皇帝手裡,光榮地恢復了,所以後世的漢朝皇帝稱劉秀爲漢光武帝。
而“代漢者,當塗高!”這一讖言,很早就出來了,且流傳甚廣。但在劉秀之世,卻沒有應驗,是這則讖言本身就是一個假讖言?還是當代許多人錯解了這則讖言?
而這樣的流言,也流傳了兩百多年。到了末期時代的亂世,大傢伙又紛紛猜測起來,到底是誰是代漢者?
這個就需要李承好生駁斥一番了,“此言先不說真不真,吾且問蔡兄,袁術此人如何?”
蔡菁冷哼一聲,“僭越稱帝,雖死不足惜!”
“然也,袁術字公路,塗即途也,路和途是一個意思,所以代漢者,袁術自詡之,僭越帝位,號仲家天子,如今如何?身死國滅,徒增笑話罷了!”李承笑道,“若是如此,如何?可見讖言不真也!”
袁術也非常相信這個讖語,還把自己的路字給生硬攀扯上去,可惜就算是天下再亂,建安天子再無法控制地方諸侯們,也絕不敢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決然稱帝,更何況袁術只是佔據淮南一小塊地方罷了,別說是一統天下,就連偏安都算不上,這樣的人妄信讖言,真的是天下人都笑話了。
用後世的話來說,那就是硬蹭熱度,風馬牛不相及的都能蹭上去。
這是一個打臉的故事,可蔡菁認定既然是漢武帝、光武帝都認爲此事爲真,那必然還是爲真,這種論證觀點的法子,李承還沒辦法拒絕,畢竟這個時代肯定存在名人崇拜的,李承可不敢搞什麼唯物主義論證出來。而且蔡菁也說了很關鍵的話,“舊年曹操授封魏公、又封魏王。當塗高者,魏也;象魏者,兩觀闕是也;當道而高大者魏。故此,吾以爲,魏當代漢。”
“吾以爲,應驗於魏啊。”
也就是兩漢沒有文字獄,如今朝廷的掌控能力很弱,不然就單純這句話,不殺你蔡家個滿門,那算是皇帝心地仁慈了,李承默默吐槽,而在劉玄德的治下,南郡太守置辦的筵席上,有人如此大喇喇的說出了這個塗高之言,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可見漢室衰微於何等地步了。
李承奇道:“吾很不解:若是蔡兄覺得應驗於曹魏,爲何不北上投靠之?須知長江雖然廣闊,卻無加蓋啊。”
蔡菁又是語塞,惱羞成怒道,“此乃蔡家家事,又是吾自己之事,無需李郎君操心!”
得了吧,李承心裡暗暗吐槽,你是覺得自己個才幹過人,蔡家又是豪門望族,自己巴巴得跑去曹操跟前自薦,太過丟人,覺得自降身份吧?最好是曹操來你家門口再來一出三顧茅廬,如此的話必然會感激涕零,勉強出山?既要又要的想法,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是矯情可惡,可真的會害死人的喲。
這些內心話就不說了,只怕是說出來蔡菁又要暴走,李承是很和氣的一個人,時常與人爲善,非必要,絕不打臉。
“若是論起讖言來,吾倒是聽過一個別的,卻不知道諸君是否聽過?”李承不回答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畢竟如果按照讖言來說,歷史的發展脈絡的確是曹魏代漢,號令中原,這是確定的事情,如果一直就這個代漢者塗高的內容一直在爭辯,去討論代漢者到底是誰,這就落入了蔡菁設定的議題範圍,那麼必然不會辯論的贏。
辯論就是在反駁對方的同時,更要提出自己的觀點,讓對方跟着自己的思路去走,這才能夠獲取勝利。
李承拋出了新的讖言,提起了大傢伙的興趣,從光武皇帝親自寫信證明讖言爲真實,就知道東漢上下無論是誰都迷信這類玩意,甚至讖言一說是成爲了東漢官學裡必須要學習的一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