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生能聽出來白果的漫不經心。
想了想，魏東生卻沒有堅持解釋清楚，由的白果當成一句玩笑話。
春秋系列公司目前有所成就卻不能令所有人都滿意，譬如，計時付費玩家對《十國春秋》的鄙視；譬如，《十國春秋》玩家遊戲裡遇到挫折，刷屏謾罵“狗日的春秋，狗日的魏東生”泄憤；譬如，流氓軟件廠商惡意揭底春秋系列公司，控訴種子下載神器偶爾爲之的盜鏈行爲也是一種流氓行爲，大哥別說二哥；譬如，水軍舊事重提魏東生因經營傳奇私服向盛大網絡道歉黑歷史，罵《十國春秋》是大號私服，爲魏東生起綽號“私服狗”“私服王”。
魏東生有一顆強大的心臟，能夠基於利弊看待輿論，無視玩家羣體無意識泄憤行爲，無視流氓軟件水軍的敗犬之吠。白果卻還是純真爛漫的花季少女，如果確認了魏東生就是所謂的天才高中生，她站在魏東生立場看到那些辱罵，肯定無法平心靜氣坦然視之，極大概率氣到爆炸與水軍黑子在網絡上戰鬥，進而影響現實生活。
凡此種種，當成笑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順其自然吧。
魏東生不會刻意隱瞞，也不會刻意解釋清楚。
白果尚且如此，其他同學自然更不會確信魏東生就是能夠領導研發網絡遊戲的天才高中生。回到吳平一高0209班，魏蔓蔓也將此事當成笑話說與魏東生聽：“曉得天才高中生傳聞嘛，網上公佈的三次考試成績分數和你一模一樣，不會就是你吧？”
魏東生選擇實話實說：“是啊，就是我。”
魏蔓蔓卻和白果一樣不相信，斜了魏東生一眼：“你就吹吧。”
魏東生嘆了口氣，越是實話實說，大家越是不當回事呢。
等待文理分班期間，常明霞自燕京打來電話：“3721的周鴻禕，短信聯繫陸斌奇，希望與我們和解。他開出的價碼極高，我們必須請示你親自決斷。”
魏東生：“高到什麼程度？”
常明霞：“我給你念他短信的主要內容：‘新浪開價2000萬美元收購3721，我沒有賣；搜狐張朝陽開價3500萬美元收購3721，我沒有賣；阿里巴巴馬雲開價6000萬美元收購3721，我沒有賣；雅虎開價1.5億美元收購3721，我仍沒有賣。’”
“‘3721的價值遠遠高於1.5億美元。’”
“‘3721做的事與春秋的業務並不矛盾，春秋是網絡遊戲運營商、是下載工具、是安全工具、是第三方支付、是瀏覽器，是搜索，而3721只是一個名字服務。如果雙方能夠合作，3721將能給春秋瞧一瞧搜索帶來每日數百萬流量。’”
“‘如果3721和春秋安全瀏覽器、春秋瞧一瞧合併，不僅春秋瞧一瞧有希望擊敗百度，3721也可以爲春秋安全瀏覽器、春秋瞧一瞧提供嶄新的盈利模式。雅虎爲3721估值1.5億美元，我也爲春秋安全瀏覽器和春秋瞧一瞧估值1.5億美元，併購之後，我們各佔一半股份。’”
魏東生：“對方真是周鴻禕？”
常明霞舉例佐證說：“idg是3721的天使投資，由王功權追蹤負責。idg方面證實了該電話號碼和短信內容的確來自周鴻禕，也證實了周鴻禕婉拒新浪、搜狐、阿里巴巴、雅虎的歷次收購。特別是雅虎1.5億美元收購，idg方面對3721不是特別有信心，看不清這個市場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市場，非常希望促成雅虎收購變現解套。周鴻禕卻對來自雅虎的收購非常糾結，不願意這樣簡單賣了3721。周鴻禕期間去了兩次美國，併購談判毫無進展，氣的王功權和周鴻禕當場翻臉。idg爲了變現解套，決意促進雅虎收購3721，目前又派過以宏去幫周鴻禕與雅虎方面溝通。”
“與此同時，idg又看好我們春秋網絡的盈利模式。如果春秋安全瀏覽器和春秋搜一搜與3721合併，然後再併入春秋網絡，等同idg間接投資春秋網絡。idg的楊飛，私人關係向我們透露：idg試圖優先促進3721與春秋網絡合並，當然前提是保證他們的控股比例；如果無法合併，或者合併之後的股份比例低於預期，idg更願意促進雅虎對3721的收購。”
魏東生大概瞭解事情原委。
春秋安全瀏覽器爲搶佔搜索市場，一次性推出兩件武器。首先，春秋安全瀏覽器的默認首頁是類似hao123的導航網站，分類目錄形式爲用戶提供常用網站選項；其次，春秋安全瀏覽器地址框右側即是春秋瞧一瞧搜索引擎，用戶可以直接把瀏覽器當成搜索引擎頁面使用。
春秋瞧一瞧的搜索引擎，被魏東生刻意控制科技含量，只比google和百度強半年或一年的發展趨勢。用戶極難感受到半年或一年的超越，而專精於搜索引擎業務的百度和與百度拼死搏殺的3721，都敏銳感受到了春秋搜一搜來自技術方面的威脅。特別是3721，它面對百度的搜索引擎技術都自愧不如，何況是比百度更強的春秋搜一搜？
魏東生沒有即時給出答案，繼續詢問說：“管理層的態度呢？”
常明霞：“絕大多數人反對合並。”
魏東生笑了：“都反對啊？”
常明霞：“互聯網圈子裡，周鴻禕惡名遠揚，大家都曉得他不好相與。然而，就是這樣不好相與的狠角色，竟被idg等風險投資逼着把3721賣給雅虎套現。如果雙方五五股份合併，idg等風險投資再引狼入室，就該逼迫我們甩賣公司了。大家都厭惡禿鷹似的風險投資，不願意與idg等風險投資被動合作。”
魏東生稍稍爲idg辯解一句：“並不能簡單歸罪於風險投資，賣與不賣，周鴻禕肯定有着份額極重的發言權。如果周鴻禕心中沒有猶豫沒有彷徨，他早就像拒絕新浪、搜狐、阿里巴巴那樣乾脆利落地拒絕雅虎。不過，羣衆的眼睛總是雪亮的，與3721對半比例合併絕對有弊無益。拒絕他們吧，這樣的合作，我們不需要。”
電話結束前，魏東生又補問一句：“拒絕3721的合併提議，大家的心態不會受到影響吧？”
常明霞輕笑說：“唯一的影響，就是安全瀏覽器和搜一搜項目成爲熱門。起先，許多員工把安全瀏覽器和搜一搜項目誤判爲是與種子下載神器一樣的邊緣項目，調往這兩項目的員工，都覺得自己被髮配邊疆了。怎想，安全瀏覽器和搜一搜剛剛發佈不滿一月，3721就急匆匆尋求與我們合併，甚至爲我們估值1.5億美元。安全瀏覽器和搜一搜如今成了1.5億美元的項目，重要性僅次於飛速圈錢的《十國春秋》，大家如今看好安全瀏覽器和搜一搜項目，爭着調往這兩項目。”
魏東生點點頭：“那便好，良好心態是贏得大決戰的基礎。”
常明霞愣住，茫然重複詢問：“大決戰？”
魏東生笑說：“你不會以爲此事到此爲止了吧？”
常明霞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你說3721尋求合作不成，idg和周鴻禕將會對我們展開攻擊？”
魏東生：“戰爭是利益的延伸，當談判無法取得進展，戰爭必然立刻降臨。通知景民強及所有員工，特別是與我們合作的律師事務所，準備與3721爲首的流氓軟件聯盟全面戰鬥吧。”
常明霞肅然而驚。
魏東生預測的戰爭，很快降臨。
2003年9月4日，百度向燕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起訴春秋軟件和3721不正當競爭，指控春秋安全軟件名下的春秋安全管家軟件和3721的“3721網絡實名”軟件阻礙“百度ie搜索伴侶”“百度搜霸”軟件的正常下載、安裝、運行。
2003年9月5日，3721向燕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起訴春秋軟件和百度不正當競爭，指控春秋安全軟件名下的春秋安全管家軟件和百度的“百度ie搜索伴侶”“百度搜霸”軟件阻礙“3721網絡實名”的正常下載、安裝、運行。
百度和3721刺刀見紅時，也將春秋軟件拉入戰場。
查殺流氓軟件，卻被流氓軟件廠家起訴不正當競爭。
此事聽起來不可思議，卻又是無奈的現實。
莫說是現在，就是到2016年，流氓軟件仍是一場黑色幽默劇。
查殺流氓軟件的技術要求其實並不高，但是直至2017年，手機軟件市場的流氓軟件爲何仍然層出不窮？
特別是某些安全軟件，明明有能力查殺許多流氓軟件，卻偏偏放過某些全家桶套餐的靜默安裝。
爲何如此呢？
真正原因，不是不能查殺，而是不敢查殺。
不是查殺技術不過關，而是國家層次法律監管的缺失，小廠商的流氓軟件自然想查殺就查殺，而遇見知名廠商的靜默安裝軟件，各家殺毒軟件及安全軟件都素手無策。因爲，殺毒軟件發現這種流氓捆綁並進行查殺，知名廠商立刻以不正當競爭爲由起訴你。而且，在現行法律下，這種不正當競爭起訴，一告一個準兒。
從電腦時代流氓軟件到手機時代流氓軟件，這是衆所周知的潛規則。
法律不是不懂流氓軟件的流氓，而是在某些利益集團影響下的刻意不作爲。
法律在保護知名廠商的流氓軟件。
法律從來都不是正義的同義詞。
法律從來就是統治階層的工具，從來就是既得利益集團維護自家利益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