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那人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縱然水性上佳,又有何用?再說了,那巡鹽御史是林如海,雖然文采斐然,但是從政績上看,不過如此,只怕根本擋不住我們的私鹽買賣,教主何須憂慮?”
船艙內,另一個聲音說道。
“你懂什麼?新帝登基,第一時間便將這林如海提拔到巡鹽御史這個關鍵位置上,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不盡早做出舉措,只怕我教在揚州的佈置,盡數落空!”那個被稱作教主的說道。
“怕什麼,有揚州的那些大商人在,有我們白蓮教衆弟子,還有鹽幫、槽幫這麼多人,區區一個林如海能頂什麼用?他兒子水性好,難道可以帶他老子從水裡逃走?”那個聲音依舊不服。
“你呀,太年輕氣盛了,哪裡知道官府的厲害。若是這林如海以官場爲手段,集合官府力量,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我們這些幫派的勢力,頃刻間便遭到瓦解。”教主淡淡的說道。
“那我們便先下手爲強,宰了這林如海,就算他身邊有皇帝安插的供奉,他的老婆孩子總是護不住吧?到時候這林如海心驚膽戰,還不是任我們揉搓?”
“呵呵,你看這水中如飛鳥一般的少年,不正是林如海之子嗎?你看他在水中的英姿,當知他內功深湛。豈是輕易科迪敵對之人?”
教主緩緩說道。
“確實如此。”那個年輕氣盛的聲音,不由得一滯。
那教主道:“老夫前來,本想看看林如海身邊有什麼供奉人物,但是現在看來,倒要關注一下這個水中少年林昭!且讓老夫試試他的本領!”
說完,他一步踏出船艙,走到船尾,踏上了後面的一隻小舟,解下繮繩,拿過船槳,輕輕一劃,那小舟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前劃去。
此時是林昭已經到達長江北岸,因爲他只穿了短褲,上身精光,自然不方便上岸,所以便一個翻身,又向南岸游去。
他速度飛快,一路遊過不少小船,引得船上衆人無不喝彩,正當他游到中間的時候,一條小船從林昭身側路過,船上一名老者正坐在船頭,提着一個酒壺獨酌慢飲,看到在風波中橫渡長江的林昭,登時放聲叫好:“好一個浪裡白條!年輕人,不如上來飲一杯?”
林昭扭頭瞥了船上老者一眼,只見身材高大,一身青衫,鬚髮濃黑如墨,相貌俊雅,說話之間,自帶一種豪爽正氣,此時盤膝坐在船頭,面前橫着一張小桌,桌上擺着幾個小菜,小舟順江而行,這老者對江獨酌,別有一番瀟灑味道。
“多謝老先生,不過酒任何時候都能喝,但橫渡長江的興致,卻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林昭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船上老者,心中閃過一絲瞭然。
這老者呼吸均勻,氣息悠長,坐在船頭猶如山嶽一般,一派宗師氣象。
定然是一個武林高手。
而且是一個大有身份的武林高手。
“如今要趕赴揚州,我也算是一個衙內了,若是能結識一些有點名氣的江湖草莽,收攏幾個他們的子弟做我的幫手也好,有助於我在揚州闖出一番事業啊!”
此時小船正順水而行,眼看就要與林昭拉開距離,這老者伸出手掌,在船上輕輕一拍,小船行進的速度登時放緩,他伸手扶住兩側船槳,慢慢搖動,笑道:“老夫董千里,小兄弟,你怎麼稱呼?”
林昭道:“我是林昭!”
董千里哈哈笑道:“林昭?好名字!不瞞你說,老夫本來打算順水而下,但是看到你這般橫渡長江,也不禁生出比試之心。”
“老先生果然有千里之志,你也打算下來和我比試嗎?”林昭笑道。
“哈哈哈……,老夫老了,怕是在水中跟不上你,只能憑藉手中船槳,和腳下小舟了,不知小兄弟可要和我比試一下,看看誰能先到長江對岸!”
林昭大喜:“好,能與君子爭先,也算人生之樂事。”
當下沉入水中,快速向前游去,那老者划動雙槳,在他後面飛速追趕。
林昭一開始橫渡長江,只是胸中豪情使然,並無爭勝之心,雖然快捷,到底沒有施展出真實本領。不過既然有一個氣息充足的內家前輩高手主動上來和他比試,那自然沒有認輸之理,當下潛運內力,快速前遊,如同一條水中大魚一般,劈波斬浪,壓浪前行。
船上董千里放聲叫好:“少年郎好水性!”
口中說話,雙手划動雙槳,船身如同掠過水麪的飛鳥,好像要從水面飛起來一般,與林昭齊頭並進,衝向長江對岸。
林昭側頭看了一眼,也不禁哈哈一笑:“老先生好內功!”
此時漫江碧透,百舸爭流,整個江面上都注意到兩人比試,不少人都是轟然叫好,水中不少樓船甚至放慢了速度,更有帆船扯下了風帆,甚至還有不少好事之徒,遠遠地盪舟追隨。
難得看到這樣的大場面,大家自然想看一下這兩人到底誰更勝一籌。
而這老者之前所在的船上,幾個人站在船艙中,看着遠遠地看着兩人比斗的場面,無不露出駭然的神色。
因爲他們知道,正在盪舟飛馳的老先生董千里,內功之深,武功之高,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哪怕他不全力施展,只用七成的內力划動船槳,只怕江湖上也沒有一個人能追的上。
可是眼前水裡的少年,向前疾遊之際,還能大聲喝彩,顯示出遊刃有餘的狀態。
這豈不是說明,這林昭的內功,幾不亞於他們教主董千里?
林如海的兒子都這麼厲害,那林如海豈不是超級高手?
若是對方抵達揚州,大力整頓鹽務,那他們教內的錢袋子豈不是要垮了?
正當船上衆人憂慮之際,小舟上的董千里放聲長笑,船兒在他大笑聲中,又快了幾分。
但是無論他操舟如何快,卻也難以比林昭快上多少。
“少年郎,若非你內功深湛,只怕也遊不了這麼快!”董千里大聲嘆道。
“老先生,你的內功也不錯嘛,能和我拼到這個地步,也算難得!”林昭仰起頭來,同樣回聲道。
說話語氣輕鬆自如,雖然有江風大浪,但是這聲音依舊傳到董千里耳中,說不出的淡然,彷彿就在董千里耳邊說話一般。
董千里臉色豪情依舊,但是心中卻是一片駭然。
他本來以爲,林昭年紀輕輕,內功雖然不低,但總有其極限,初始可能速度極快,但是慢慢的真氣便會不繼,到時候自己緩緩追上與他並行到達江邊,林昭豪氣干雲,出身不凡,董千里對其十分看重,不願意與之爲敵,更不想傷他顏面,決定與他同時到岸,兩人不分勝負最好。
可是眼見林昭速度一直不減,眼看就要到長江南岸了,他竟然還是速度飛快,毫不停歇。
董千里一臉駭然,心道:“這林家公子也就十六七歲左右,即便是從孃胎裡修煉內家功夫,也不應該有如此深厚內力,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敢再行謙讓之舉了。
因爲他若是最後趕不上林昭,一旦傳揚出去,堂堂白蓮教教主董千里,竟然會輸給巡鹽御史的公子,只怕江湖上什麼難聽的話都傳的出來,他董千里以後還怎麼號令羣雄?
當下運足了內力,划動雙槳,運船如飛,對着林昭急追猛趕,唯恐落後。
但隨着距離南岸越來越近,兩人差距卻是越來越大,差不多有十丈的距離。
林昭忽然回頭笑道:“董老先生,要不要我等你一會。”
“那也不用!”
董千里說這話的時候,嘴上含笑,但是臉上淡然之色已經盡去,頭頂上似乎有白氣生出,坐下小船已經入離弦之箭一般射出,瞬間飛過十丈距離,已然到了林昭身邊,隨後速度降了下來。
林昭哈哈一笑,緩緩前遊,與董千里幾乎是同時到達岸邊,兩人同時縱聲大笑。
這董千里面上大笑,心中卻是駭然:“而榮寧二國公帶兵打仗,軍功赫赫,說不定身負絕世武功,而林如海娶了二代榮國公之女,說不定這林昭得了祖上傳承,這樣的話,年紀輕輕,有這般神通,也可以理解。”
林昭心道:“到了這般年紀,本可以輸贏看淡,但他死不服輸,看來身後必定有股大勢力,容不得他輸給我。若是我猜的不錯,倒要好好留意一下。”
董千里在這大笑之間,已經趁機恢復了內力,說道:“林公子,你好修爲!”
林昭笑道:“前輩能與我並肩而行,已經是江湖上少有高手,想必定然是成名英雄。”
董千里當然知道林昭是世家公子,當然對江湖草莽不知,說不定就算他說出自己是白蓮教教主,對面的林昭也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只是淡淡一笑:“不過是一杯濁酒飲江上的老頭子罷了,林公子,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去附近共飲一杯如何?”
林昭眼光閃動一下,指了指遠處只剩下長帆遠影的林家福船說道:“長者請,本不敢辭,但家父家母都在船上等的望眼欲穿,在下還要踏水追趕,這杯酒就不叨擾了,他日有緣,再與前輩一醉。”
董千里看了看那艘大船,不禁駭然:“林公子還有力氣去追?”
林昭哈哈大笑,也不再說話,對着董千里微微拱手,一個翻身再入水中,依舊如略水而過的飛鳥一般,向林家大船飛馳而去。
“他和我全力比拼之後,其速竟然絲毫未見!看樣子很快便可追上他家大船!這等內功造詣,已經不是匪夷所思所能形容得了!當真是非同小可,非同小可……”董千里望着水中遠去的拿到白線,臉上的笑容頓時慢慢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