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炳戰戰兢兢地考慮如何隱瞞消息,如何處理善後事宜的時候,封舟已經騎着一匹駿馬,離開京城,向南疾馳而去。
回想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年時間,十年經歷,恍若隔世,又彷彿一切都在昨天。種種神奇玄妙,不一而論。
當日他在華山絕頂傳道十日,最後忽然心潮涌動,不由得踏足雲海,隨即身邊景物大變,等他清醒之時,發現已處於中原邊關,周圍的漢人百姓也不再是留辮子的被奴役者。原來他轉世到了明朝時期。
時正德十一年,大同遊擊江彬因賄賂錢寧,得到正德皇帝信重,提拔爲外四家軍統領,卻在赴任路上殺良冒功,結果被封舟撞到,遂將江彬及其親衛全部誅殺。
他驚訝的發現,這未來的正德佞臣江彬,竟然長得和他一模一樣,他便靈機一動,自己扮做江彬,單身上任。
歷史上的應州之戰,大明軍隊雖然擊退韃靼軍隊,且讓對方數年不敢南下,但卻沒有對敵人以實質性的殺傷。
而封舟化身江彬之後,參與的應州大戰徹底起了變化。
封舟先是以弓箭護身,率精騎強突,連斬韃靼將領十八員,戮韃靼士卒近千,致使敵軍陣勢大亂。
之後明軍全線突擊,打破敵軍,斬殺士卒三萬,俘虜僅兩萬,生擒韃靼小王子伯顏,韃靼精銳盡失。
這幾年,北方草原分裂成韃靼和瓦剌,彼此征戰,內戰連連,以至於竟無力南下。
封舟積功授封平遠候,升官爲五軍都督府右都督,掌管五軍大營,統領外四家軍,協助正德壓制文臣。
但實際上,封舟對政治毫無興趣,他也知道根據明朝制度,此起彼伏的文官體系一定會把他弄下臺,是以不厭其煩。
正德十二年春,一次狩獵途中,他偶然遇到嶽不鳴,發現此人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細細詢問之下,發現嶽不鳴出身江湖門派華山派,是現任掌門嶽不羣的弟弟,此人武功平平,又和恆山定閒師太傳出一段情愫,以至於世俗不容,只好遠遁江湖,不幸被魔教追殺。
這一次被封舟救下後,兩人便達成協議。
嶽不鳴由封舟安排進入錦衣衛,必要時李代桃僵,代替封舟去死,而封舟則可以安安穩穩的以江彬部下、百戶嶽不鳴的身份進入錦衣衛南司詔獄,不受打擾的研讀武道經書。
而作爲此事的回報,封舟答應他,待他武功大成之後,以華山嶽不鳴的身份,讓華山派重新鼎立武林之巔。
而這三本武道經書,乃是永樂年間,爲編纂《永樂大典》,總監修姚廣孝向天下徵求藏書,藉機將這三本無上武道經書索來。
只是歲月流逝,這三本經書安放在金陵文淵閣當中,不見天日,被世人所遺忘。
而封舟統御錦衣衛期間,通過清理廠衛的案牘庫,發現了這三份武道經書,。
以他的手腕和能力,自然可以在南鎮撫司詔獄當中高枕無憂,不被打擾。
正德十六年,天子駕崩,文官體系立即向封舟發起進攻,封舟便來了一招金超脫殼,隱身詔獄,研讀經書。
直到今日,他通過在案牘庫的線索,讓新任錦衣衛副千戶陸炳來到這裡,就是爲了從從容容的離開,而永無後顧之憂。
以他的武功能耐,自然可以無懼朝廷的追殺,但讓他們知難而退,豈不更好?
封舟不願意製造殺戮,是因爲當今天子嘉靖皇帝在位前二十年,英明苛察,嚴以馭官、寬以治民、整頓朝綱、減輕賦役,重振國政,開創了嘉靖中興的局面,爲隆慶新政與張居正改革、嘉隆萬大改革奠定了基礎。
爲了天下和萬民考慮,封舟還是不給大明朝廷添麻煩了。
他還是好好地在大明江湖這灘淺水灣裡暢快的玩一玩吧。
五嶽劍派、日月神教、少林、武當!
我來了!
……
華山玉女峰。
山勢險峻,樹木清幽,鳥鳴嚶嚶,流水淙淙,四五座粉牆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構築。
掌門人嶽不羣和夫人甯中則站在一處平臺前,監督着門下幾十個弟子正在操練武功。
衆弟子的武學進程,其實都在嶽不羣心中,再加上大弟子令狐沖和二弟子勞德諾很有師兄風範,指導師弟們練武很是上心,因此嶽不羣便如儒生一般,安坐平臺,手裡拿着一本《論語》在品讀。
其實書上的內容他早已倒背如流,因此眼神透過書本,看着藍天白雲,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師兄,你怎麼了?”甯中則見嶽不羣嘆氣,便過來輕聲問道。
“咱們華山派人才凋零啊!”
嶽不羣輕聲道:“不虞受傷嚴重,年紀輕輕便常年臥病在牀,不同天資不夠,早早去山下鏢局做了鏢師;不遜去世的早,不鳴……,哎,流浪江湖,流浪江湖……”
說到這裡,他語氣有些哽咽,竟然續不下去。
甯中則嘆了一口氣,道:“不鳴天資不高,縱然留在華山,也無力幫助我們,不過他吉人天相,即使這麼多年杳無音信,也會好好的活下去。說不定哪天想通了,他就回來了。”
“但願如此,只是他武功不高,江湖險惡,就怕他招惹是非啊,他若是隱居起來,我倒是滿足了。”
嶽不羣有些意興闌珊。
“師兄,你怎麼了?當年師父將華山派掌門之位傳給你,曾說甚麼話來?”甯中則低聲道。
嶽不羣道:“恩師要我發揚光大華山一派的門戶。”
甯中則道:“是啊!你既然已經擔任華山派掌門,就應該迎難而上。我們華山派現在中衰弱小,但依舊自成門戶,即使在江湖之中,也是數得着的名門正派,有這個底蘊在,幾十年後,未必不能重新鼎立江湖。”
嶽不羣展顏笑道:“不愧是華山寧女俠,豪氣尤勝鬚眉,愚夫受教了。”
甯中則見他已經恢復心態,不由得展顏一笑,正要繼續和丈夫談笑幾句,忽然看見嶽不羣臉色大變,眼睛當中露出震驚的神色。
她連忙順着丈夫的眼神看過去,卻見一人慢慢從山路上走來,他身材挺拔,面白無鬚,腰板如標槍一般挺立,約莫三十二三歲,赫然是嶽不羣的同胞弟弟嶽不鳴。
“不鳴。”甯中則失聲叫道。
嶽不羣手中的《論語》早已落地,他卻恍然未覺,只是死死地盯着嶽不鳴。
令狐沖身爲大師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就注意到師父和師孃的神情,見狀連忙看去,不由得一怔。
他今年二十五歲,自小加入華山派,自然知道師父有一個弟弟叫嶽不鳴,因天資不高,一直隱居江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來華山了。
小時候見過這位師叔,但時間久了,幾乎淡忘了。
但他依舊卻一眼看出,來人正是師叔嶽不鳴。
他是大弟子,向來由他出面應付來客,這嶽不鳴雖然也是華山派之人,但這麼多年沒有現身,所以令狐沖當仁不讓,便大踏步走了過去,躬身行禮:“令狐沖拜見師叔。”
封舟掃了一眼衝他躬身行禮的令狐沖,見他禮節端正,面色方正,絲毫沒有輕浮油滑的態度,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笑道:“衝兒,這麼多年沒見,你倒是記得我。”
說話間,一股輕柔的真氣拂過,便將令狐沖輕輕托起。
令狐沖心中一怔,只覺得一股柔和但不可抵禦的力量將他輕輕扶起,一瞬之間渾身暖洋洋的,不由得又驚又喜:“師叔七八年不見,武功進境如斯,當真了得!”
這時候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走了過來,和令狐沖一樣躬身行禮,道:“勞德諾拜見師叔。”
“德諾客氣了,快起來吧。”這一次,封舟絲毫沒有動用真氣。
封舟衝兩人點點頭,便大踏步來到平臺前,衝嶽不羣拱手,微微笑道:“大哥,我回來了。”
然後轉首向甯中則笑道:“大嫂,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甯中則眼中泛出淚花,她卻沒有去擦拭,笑道:“你大哥時常掛念你,剛纔還唸叨你來了。”
“哼!”嶽不羣冷哼一聲:“離開華山十幾年,你連封信都不回,你還記得回來?”
“大哥,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同樣道理,若沒有取得成功,即便是還鄉了,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封舟淡淡的道。
“哦?”嶽不羣一怔,“這麼說,你是富貴還鄉了?”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怒意。
華山派作爲武林名門正派,雖然不想魔教和強盜那樣開山立櫃,攔路搶劫,但也有自己的生意和產業,否則怎麼有足夠的金錢屹立江湖?
別的不說,至少華山腳下附近的商行、鏢局、店鋪、酒樓,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股份。
別的不說,每年幾萬兩銀子還是有的。
根本用不着他嶽不鳴出去賺取什麼富貴,因爲華山派不缺這個。
華山派缺的是人才,是持有高端武力的人才。
自二十多年前兩宗內訌,華山中衰,一直到現在,華山上不字輩的居然只有兩人,華山派幾乎淪落爲小門小戶,在五嶽聯盟當中排名倒數。
可是眼前這個嶽不鳴,他嶽掌門的親弟弟,卻在這個時候隱姓埋名,跑去刨什麼金錢珠寶,簡直是不務正業!
卻見封舟從懷中拿出一塊佩玉,笑道:“這塊美玉是稀世之珍,上面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篆文,送給大哥當之無愧。”說着便將佩玉送了過去。
嶽不羣見他果然一副土財主走親戚的樣子,當真是氣上心頭,便伸手擋開,口中冷哼道:“不敢,嶽某還不缺……咦!”
原來他於剎那之間,發現嶽不鳴通過佩玉向他傳來一股內力,這股力道雄強無比,不僅精純醇正,而且泊泊然、綿綿然,直是無止無歇、無窮無盡,他心中大驚,忙向封舟臉上看去,只見他目光中不露光華,卻隱隱然有一層溫潤晶瑩之意,顯得內功已到絕頂之境,生平所遇人物,只有少林方丈方正大師纔有這等修爲,此外便是恩師在世,或者嵩山派掌門左冷禪,也無這等造詣。
他心中大喜:“原來不鳴隱居十年,竟然練成了這等修爲,原來這就他所說的富貴還鄉啊,我華山中興有望!”
又想:“他爲何要用這種手段告訴我,難道是因爲他知道華山派有叛徒。”
想到這裡,他輕輕一拂袖子,轉身走進自己所在居室,輕聲道:“你進來,我有話問你。”
封舟呵呵一笑,隨後進了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一頓,轉頭對甯中則道:“大嫂,你在門外站着,好好盯着弟子們練武。”
甯中則只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輕輕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