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帶着寶兒往回走的時候身上沒錢了,沒錢打不了車怎麼辦?療養院可是在近郊啊,莊家在城北宮牆那邊的段兒上,是正兒八經的市區裡頭。而這裡至少也在三環外了,怎麼回去?
走的?
王子也不知道哪來的那股勁兒,愣是沒回頭跟姥姥拿錢,他知道回去寶兒就走不了,抱着寶兒往市區走。
就算王子聰明,識得回去的路,可這幾環線上繞來繞去的,他再聰明也才十一歲的孩子,走得出去?這地兒也沒個人,他問路的機會都沒有。
眼看着這天就快黑了,王子咬着牙,反正他記得方向,朝着北方走準沒錯。
京都時代廣場的雲海大樓是全市最高的樓,有東方埃菲爾鐵塔之稱。時代廣場在環市區,莊家在芙蓉區北段,雖然兩個區離得很遠,但是雲海大樓能給王子基本的方向。只要走岔了路子,擡眼望遠處,朝最高的樓走一定能進市區。
王子年紀小,可再小的孩子能量爆發起來也是驚人的。拐了錯八道岔子口,上錯了兩次天橋,終於進市區了。
他身上有兩塊錢,能搭一段公車的,可這孩子有心眼兒,公車上什麼人都有,這時候人又是最多的時段兒,他要這時候上公車,萬一被人盯上了怎麼辦?
這年頭藏着賊心思的人走哪兒哪兒都是,買賣小孩兒的電視上都有說,他是藏了一萬個戒心。
咬着牙進了市區,朝着最高的大樓走,穿梭在狹窄的巷子裡,走過繁華的街道。累了就停下來歇歇,看看寶兒,又有了動力。
庒寶兒先是睡着的,這時候醒了,睜着滴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王子,嘴裡叭叭啦啦的冒着泡泡兒,粉嘟嘟的小手從小襖子中攢了出來,白白嫩嫩的寸丁兒長的小手指頭左右手對對碰,玩兒不亦樂乎,時不時哼哼唧唧幾個短音兒,啊啊的嘟嚷。
小王子真的是走累了,他下學後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走了這麼遠體力早殆盡大半。
他看着寶兒玩的高興,自己找了個地兒邊休息邊看她玩兒,心裡傻樂着。
其實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心思,就是喜歡小寶兒。
“小可愛,累不累?”
其實吧,他真不大喜歡舅媽那人,不過有一點兒讓他對舅媽親近了那麼些,那就是寶兒的名字。他覺得‘可愛’很適合寶兒,喊着也親切。
寶兒伸手抓他的衣襟,抓着就不放。
王子不得不埋下去些讓她抓,庒寶兒哼哼幾聲兒,抓着他的衣襟往嘴裡塞。
她餓了。
“髒呢,可愛是不是餓了?”王子輕輕的把衣襟角子從她嘴裡拉出來,角上已經被她咬溼了。
王子有點兒着急,該給她吃點什麼好呢?別說吃了,他身上沒錢啊。
兩塊,兩塊錢能買什麼?
王子這時候是坐在樹蔭子下的小木椅子上,這時候城市的霓虹燈早就點亮了。他朝四周看看,對面就是個小型的服裝展賣廣場,廣場邊上有小攤,兩塊應該在那邊買到東西。
王子抱着寶兒往那邊走,休息了這麼久,他力氣又回來了。
這邊的小吃到不少,糖葫蘆,這裡的糖葫蘆已經不是傳統的糖葫蘆,是各種水果切成小塊兒裹上一層糖穿成串兒。還有裡脊肉餅,臺灣車輪餅,山東雜糧餅,關東煮,新疆羊肉串兒……
別的都不看了,別說寶兒吃不了那些,就是能吃,他手裡撰的兩塊錢能買哪一樣兒?
王子從來沒覺得錢這麼重要過,或許他對錢的掌控慾望是從這個晚上正式形成的。
抱着寶兒從一排小攤邊兒走過,不乏熱情招呼的攤主兒。他在蒸糕的攤兒前站了好久,或許就這個寶兒能吃點。
庒寶兒現在才七個月,除了奶粉外也能吃一些鬆軟入口即化的食物,這是他偷偷看姥姥喂庒寶兒吃東西的時候看到的。
蒸糕都是二十五一塊兒,買的少的也能切一半,但是要一半的話就是十五,一半人都是買一塊兒,一半很划不來。
王子站在攤前一直等了好幾個人買了走,才走近問:“能買一小塊嗎?”
那攤主看了看眼前的孩子,愣了下,說實話他也是在外頭走着做生意的人,像這麼俊俏的孩子還真是少見。
“你想買多少?我這兒最低是十五的,你要是吃不完,我破例買十塊錢的給你。”那攤主也是看着孩子長得漂亮才讓價兒。看他又抱着個小的,合着是爹媽在商場裡頭,他在這裡等。
“我……要不了那麼多,能給我兩塊錢的嗎?”王子覺得有點囧,他真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
他性子比較冷,比較淡,學校裡除了幾個熟的人外誰也不搭理的,就連他二叔二嬸兒他也不會主動親近說個話什麼的。
“兩塊?”那攤主鼻子一哼,手一揮說,“走開走開,別擋着我做生意。”
那攤主覺得這孩子純粹就是找事兒,不,白吃來的,兩塊錢買什麼蒸糕啊?他是切一個角兒給他還是送一塊兒給他?這年頭也都不是過上了富貴的日子,誰那麼好心白給人東西?
王子皺皺眉頭,他在想,他說他爸爸的名字可不可以給他一塊糕?
庒寶兒的小胖手抓着他的衣襟,手巴上他的脖子拍拍,王子低頭看她,她那眼睛烏黑瑩亮,溜溜的直轉,衝他‘咯咯’直樂。
王子開心一笑,抱着她轉身就走,“咱不吃他的糕,以後哥哥賺了大錢,買盡全世界好吃的東西給你吃。”
庒寶兒的小手爪子在他脖子上抓啊抓的,別看人小,抓着挺疼的,她那指甲沒修剪,王子那脖子沒幾下就給寶兒抓紅了。可小王子沒啥感覺呢,他覺得今晚上的相處寶兒已經認他這個哥哥了。
王子看見那邊有賣烤地瓜的,他朝那邊跑過去,對寶兒說‘我們有吃的了’。
兩塊錢能買個個兒小的,他遞了兩塊錢給賣地瓜的大媽,那大媽是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又往襖子裡一瞅,喲,還有個更漂亮的女娃子。
“這是你妹妹吧?真可愛!”大媽撿了個大個兒的足有四塊錢的大地瓜給王子。
這社會上有的人吧,他有,但是他不捨得給別人,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而有的人吧,他不見得多有,可看別人比他還沒有,他願意給,願意拉吧一把。
這大媽就是後一種,她家裡一大家子的開支就靠她的幾百塊工資和這烤地瓜賺的錢。日子緊得很,可她這時候看這孩子可憐,她也幫不了多的,撿了大個兒的給面前的孩子。
王子拿着地瓜很感動,他很認真的說,“大媽,我叫王子,你的恩我一定會報。”
那大媽無暇看他,有兩姑娘買地瓜呢,她在幫着挑。不過聽王子那話倒是笑了,也沒當真,就是當一般的玩笑聽。
“快去吃吧,大媽這兒忙呢。”
其實這話兒挺敷衍的,不過王子心裡記清楚了。
抱着寶兒找地方坐着,把寶兒窩懷裡掰了地瓜,挑着中間的瓤兒往寶兒嘴裡送。
味甜,寶兒偏向甜的東西,地瓜瓤兒在她小嘴巴里轉了幾下就滑胃裡去了。可能是真餓了,吃了不少。直到他掙扎着鬧騰,王子纔沒喂,他把剩下的都吃了。然後抱着寶兒朝最高的樓走,他想着一定要在天亮的前回家,姥姥那邊發現寶兒不見了一定會找,家裡人也會擔心,他要儘快走回去。
小妝被莊千夜送去溫素那兒了,溫素覺得納悶,他們倆還從來沒在這個時候來這裡,開門看是他們當下就問:
“怎麼來了?出什麼事兒了?千夜,這是怎麼回事兒?”
莊千夜不好開口,畢竟是都說不口的小事兒,他也喊了聲‘媽’然後沒音兒了,小妝沒看他,直接進屋去。溫素看女兒那臉子拉得,猜到兩人應該是吵架了。
可要是吵架了吧,怎麼又是兩個人來的?不是吵架吧,是別的事兒吧?
看小妝進屋,莊千夜在門外站了站,然後對溫素說,“那,媽,我這就先走了,家裡還有事兒呢,過幾天我再來接小妝。”
溫素趕緊拉着姑爺,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千夜,你告訴媽,是不是小妝又使性子了?她這回是衝了親家老爺還是和小姑子起衝突了?你給媽說說,這到底是什麼事兒要你這個時候把她送過來?”
人就這麼過來了,這都還沒進屋兒呢,又走?這不是純粹讓溫素晚上睡不着覺來的?
把莊千夜拖進屋裡,關了門進客廳。
莊千夜走進去小妝就冷眼看着他,不是說送她過來就走嘛?怎麼捨不得了?又想告她呢。莊千夜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麼,話出口又咽了下去。
溫素一進去就看見自己女兒冷冷的看千夜,溫素當時就來氣,有那麼看着自己丈夫的?溫素真是恨不得拿藤子抽她。
你說她怎麼就養出個這麼個怪脾氣的女兒來?這是要掐架呢還是要幹什麼?
“都給我坐下,怎麼回事好好說清楚。”溫素很少當着莊千夜這麼大聲說話,主要是給閨女氣的。
小妝埋下頭去,沒出聲兒。
心裡埋怨母親,每次都向着莊千夜,到底誰是她親生的啊?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突然想過來住幾天。”莊千夜賠笑着說。
小妝一聽他說這話就火了,站起來瞪着他說,“好人都是你在做,我都是無理取鬧那個,明明就是你不對你還這麼說,是要看到我媽說我你心裡才痛快是嗎?”
莊千夜聽她這話給氣得,當時臉子就不好看。
他那話是寬媽的心的,她也能當真?她是覺得他們爭吵的事兒很光榮值得拿到媽跟前說是吧?
溫素看莊千夜又看自己女兒,他們倆要是沒出事兒她纔不信。大聲喝着:
“喬小妝你給我坐下!”
“千夜你跟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媽絕不偏向誰!”溫素看着莊千夜說,不是她不看好自己閨女,是女兒這性子確實不行,得理不饒人,又不大跟人親近,莊家現在的人口多,關係也複雜。不是低估自己閨女,事實就是處不來。
莊千夜在想,這到底怎麼說好,小妝那邊兒冷哼,說:
“我在是不敢說假話了吧?你不是最擅長把我媽哄得很高興嘛……”
“喬小妝你再不給我消停你就滾出這個門!”溫素轉頭喝着女兒,她閨女性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是犟是橫是擰,可沒有現在這麼死心眼兒,難聽的說就是尖酸刻薄。
“都是當媽的人了,你看看你自己哪一點兒做到位了?”
“媽,你別說她,這次是我錯在先……”
“莊千夜用不着裝好人!”小妝恨他的就是點兒,她和她媽這邊兒鬧,他在那兒裝好人,好人都給他做了,她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溫素起身抓着茶几上李小天的課本要去打她,莊千夜是條件反射的趕緊衝上前擋老婆跟前,“媽,您別這樣兒,別打她,她這幾天心情不好,都是我惹的,媽,您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我們好好說。”
溫素眼眶泛紅,看着女兒說,“你從小就懂事,媽從來捨不得打你,重話都不捨得說你一句。你長大了,可你這性子也被養刁了,你是讓媽自己慚愧沒教好你還是你要故意來氣媽?”
“媽……”小妝嘴一扁,落下兩滴淚。
她也不想這樣,可這脾氣就是管不住,她知道不該這樣,她說那些話傷人傷己,她也不想說,就是控制不了啊。
“媽只希望你能安安靜靜的跟千夜過日子,別挑這些事兒出來讓人操心,媽都這個歲數了,你還想媽能管你幾時?”這談話還沒開始,溫素那眼淚就滾了出來。
兩個孩子一個都不讓她省心,前幾天小天的班主任打電話叫她去學校一趟,說小天和同學打架,對方都送醫院了。她是求着對方家長求了兩天,對方纔撤銷訴訟,接受賠償。
你說她這一生爲兒女操了多少心啊?兒子年少不知事也就算了,可女兒都當媽了,還要她來操心,她就是一輩子的勞碌命,安生不了一天。
小妝是真不知道弟弟的事兒,她要知道這事兒,她今天也不會來這邊。
“媽,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她紅着眼睛說。
溫素心裡酸,看着她說,“你小時候跟着我住了那麼多年,沒有認過一次錯,那是因爲你沒犯過錯。可你看現在你長大了,成人了,跟我認了多少次錯了?小妝啊,你越活越不知事了。”
小妝話都不會說了,她都認錯了,還要怎麼樣嘛?
莊千夜拍怕小妝的肩膀,又順着溫素的背,給她順氣,“媽,你把事兒想得嚴重了,小妝沒那樣兒,真的。這次就是我們逗了幾句嘴,一語不合才鬧騰起來,你別擔心了,真沒多大的事兒。”
“小妝,你說,你這次又是鬧什麼?”溫素當然知道莊千夜是爲自己閨女開解,她這次對着小妝問。
“他們,都騙我,寶兒是丫頭一個都沒告訴我事實……”這是大原因,這幾個月來性情反覆無常還是因爲寶兒的事兒。她把兒子將來的什麼都打算好了,抱了一個多月的兒子突然間變成女兒,她心裡的落差就是千丈萬丈。
她的心還沒徹底調整過來,一家人當她傻子一樣瞞着,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樂意。
“你這話是說你不樂意是個丫頭?”瞞着她就是不想她知道事實,可爲什麼要瞞着,不是她不樂意能瞞着?
“我……”
難道她能說出‘女兒是分掉一半老公給的愛,兒子是多一個男人愛她’這樣兒的荒唐話來?
她要敢這麼說,她媽絕對使大嘴巴子抽她。當母親的,還能小心眼兒到這個地步。
“小妝啊,當初媽生下你的時候有沒有嫌棄你半分?媽當初多艱難把你養大,你看看你,你這個媽當得稱職嗎?”還什麼都沒說呢,溫素就料到了個大概了。
莊千夜覺得能這麼說他老婆的也就只剩岳母了,他是叮都不敢叮一個仔兒的。
小妝總覺得庒寶兒和她不一樣,庒寶兒比她幸福多了。
不過她這時候沒再說話,心裡再不樂意也不會鬧她媽,能說得聽她的可能就是她了。
“沒嫌棄啊,哪兒嫌棄了。”小妝悶悶的說。
“媽也不說你了,趕緊和千夜回去,寶兒那麼小,離不了娘。”溫素開口趕人了,也懶得聽女兒的辯解,兒子女兒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不回去……”小妝頭一扭,撒氣的說。
溫素懶得搭理她,對姑爺說,“千夜,把她回去,她那性子你別慣着,該怎麼着就怎麼着。”
“媽,你到底是幫着誰啊?我是你生的,你總向着他說話……”
“哌--”
一巴掌扇在小妝臉上,溫素就沒這麼火過,指着她的臉說,“現在知道親生的?你怎麼對寶兒的?你這個親孃又是怎麼當的?我不過是向着正理說句話你都不樂意,寶兒那麼小,你這個親孃狠得下心扔孩子不管?回去,馬上給我回去。”
小妝捂着臉看着她媽,眼眶紅紅的,她那臉保養得太嫩了,火辣辣的疼。溫素那一巴掌下去,手指頭清清楚楚的顯在臉上。
溫素從小就沒打過小妝,她覺得教育孩子不能用打的,可孩子這麼大了卻動了手,她那心裡也不好過。兩次打女兒都是因爲那性子,當她願意打孩子?她不願意。
“出去,跟着千夜走,你那性子不改改,以後別進這個家門!”溫素上回打了女兒哭了,這回她硬是壓着淚沒哭。
莊千夜一邊兒寬慰溫素,一邊兒哄着老婆,他覺得今天就該順着老婆來媽這邊,多哄幾句好聽的現在也就什麼事兒也不會有。
莊千夜左右不討好,電話又響了,他時候要按掉不接,這時候還結什麼電話啊,他已經夠亂了。
可電話是老太太打來的,他知道奶沒什麼特別的事兒一般不會打電話給他。所以就接了,他接電話的時候橫在岳母和老婆中間,生怕丈母孃再打他老婆。
莊千夜那電話一掛臉子就變了,看着小妝說:
“寶兒不見了。”
小妝瞬間就懵了,莊千夜還在說,“療養院裡都翻遍了沒找着寶兒,家裡人都在,寶兒不在家,妝兒……”
小妝就聽見莊千夜前面那一句,後面的什麼都聽不見。她瞬間紅了眼,發瘋一樣推了一把莊千夜大喊:“你給我讓開!”
推開莊千夜她衝出門去,怎麼會不見了?好好的怎麼可能不見了,開玩笑呢。老太太不是比她還愛寶兒嘛,怎麼也不會把她的孩子丟了,怎麼會?
她什麼也沒想,就想衝出去,找她女兒,在院裡,肯定在院裡的,她不相信她的寶兒就那麼不見了。
溫素也懵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寶兒不在莊家在莊老太的院裡?小妝到底是幹什麼吃的,自己孩子自己不照看着把孩子往老太太那邊送?她怎麼就生了個這麼個女兒?
“寶兒不見了是個什麼意思?啊,千夜你告訴媽,什麼意思啊?”溫素頭有點發暈,那眼淚一波接一波的流,好好的孩子怎麼能就不見了?
莊千夜那是火燒眉毛了,急得不行,扶着溫素坐下急急的說,“媽您別急,我和小妝去看看,沒什麼大事兒的,您放心。”
說完也顧不上別的拿着衣服就衝出去追小妝,“妝兒--”
莊千夜從樓裡跑出去,外頭沒見她的人,莊千夜登時那個急啊,撕了自己的心都有。
他奶抱走孩子的時候他就該攔着,他沒攔着也是有私心的,想着能讓小妝心軟,故意要她急。他就是欠抽的,他當時要攔着也就不會有這事兒了。他一個大男人,故意弄這些事兒幹什麼啊?
莊千夜開着車從道上過去,小妝就在前面跑。他停了車,下車出去追她,從後面一把抱住她。
她就這麼跑出來了,要出了事兒他該怎麼辦?
莊千夜的心就跟被刀子割一樣,很痛!
“妝兒,你冷靜點,寶兒沒事兒,肯定被人抱着玩去了,我們的寶兒招人愛,人看着都想抱,一定沒事兒的。”莊千夜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小妝使勁兒掙扎,掙不開就大聲叫,邊哭邊喊。聲音淒厲得刺穿暗下來的夜色,多少人經過停下來圍觀這個發瘋的女人。
莊千夜一把眼淚一把汗,強行抱着她拖回車裡鎖着,壓着她說:
“我們這就過去,這就過去找寶兒好不好?你要這麼跑什麼時候到得了奶那邊?不哭了,我們開車過去。”
莊千夜是什麼時候發現小妝不太正常的?
就是這個時候。
他心裡害怕啊,他知道在那次事故中她烙下了病根兒,可一直都不敢正視。
他就覺得她就是比以前任性了些,性子活了些,情緒起伏大了些,生了孩子的女人不都這樣嘛,真的,他沒往別的方面想,沒敢往別的方面想。
莊千夜不是個感情豐富的男人,他的感情全都給了她,她這要是再有個什麼,這叫他還要不要再活了?
小妝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情緒大崩潰,一直哭,哭得都抽了過去。
莊千夜一手開着車,一手緊緊抓着她的手,眼裡血絲盡顯的。如果他作孽太多老天要懲罰他們那就懲罰他吧,跟他的妻子女兒無關。
莊千夜和小妝到了院裡小妝剛安靜下來的情緒這時候又炸了,發瘋一樣滿院找。她總相信寶兒在哪裡他們沒找到,院裡所有人都出來了,工作人員和住在裡頭的人全都圍在文化大廳裡。
個個兒膽戰心驚的,孩子是在院裡不見的,這裡的人所有人都有責任。
院長都差給莊千夜跪下喊爺爺了,他是真不知道會出這事兒,他真不知道啊。他就是寧願自己的孫子丟了也不願意莊家的孩子丟了啊?你說他都這一把年紀了,怎麼還給他來這麼一道兒砍兒啊?
下午在老太太那邊兒串門子的老人和伺候老太太的人全都嚇得直哆嗦哆嗦,兩寶兒的看護臉色嚇得慘白慘白的,老爺子從軍區那邊兒調了一批人過來,兩看護這時候就被人壓着,槍桿子就在她們眼前,就差沒暈過去了。
老太太那個哭得啊,慘,暈過了一次,醒過來又哭。
她這是作的什麼孽啊,寶兒在莊家好好的,她這個都要入土了的人逞什麼能,挑什麼事兒啊?非得把寶兒接身邊?她這老婆子索性這麼死了算了,活着叫人生恨。
整個院裡都被人挖地三尺了,還沒半點兒線索。
老太太是獨立的院落,能把孩子偷走,那一定要進了院子才行。
可下午在老太太院子裡待過的所有人都有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人證,怎麼找?
莊千夜是想拆了這所院的心都有,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就這麼憑空消失了,誰信啊?
“啊--”
廳裡的人都震了一下,這是……
莊家少奶奶的聲音吧。
撕裂的哭喊,悽絕,哀傷。
莊千夜拔腿往外面衝,心臟就跟擂鼓一般。
“妝兒,妝兒--”莊千夜一間院子一間院子的找,千萬別出事兒,女兒…沒了就沒了,只要她還好好的。
當初就不該要孩子,要孩子幹什麼,他們兩人已經很好了,不要孩子也一樣。他就是個混賬東西,想那麼多幹什麼,不要孩子什麼事兒也沒有。
小妝站在大池子邊上,那池子是養魚用的,挺大面積也挺深的池塘,池塘周圍跟水庫一樣用石頭水泥砌高了,就是怕有孩子去水邊玩掉進水裡。
小妝哪裡都找過了,就是這裡面沒找了。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寶兒是不是在下面啊?她趴着看黑漆漆的水裡,什麼也看不見。她以前很怕晚上看水,井水、河水都怕,總認爲會有手從裡面伸手出來。
可她現在什麼也不怕,她的頭埋進漆黑的水裡看。
什麼也看不見。
“妝兒……”莊千夜看到她的時候,她就趴在石巖上,上面半個身子都埋下去了。
那池塘比一般的池塘深,也有好幾十年的歷史了,天再幹旱,那池裡的水從來都沒幹過,水底可能什麼都有。她要是不小心載進去了,可能會嚇去半條命。
莊千夜一張臉急成了豬肝色,說什麼都不對,朝她伸手,他的一雙手全在發抖。
“妝兒,來,下來,聽話,寶兒不在那邊,寶兒被人抱出去玩了,聽話,來,老公抱抱,妝兒……”莊千夜努力想鎮定,可他出口的聲音全在發抖。
小妝直起身子轉頭看他,一臉的淚水交加,她說,“沒有,千夜,沒有……”
“我知道,寶兒招人疼,他們抱着她出去玩兒了,不在這。手給我,手給老公,乖,聽話,給我。”莊千夜一步一步小心的挨近她,注意看着她臉上的表情。
小妝突然哭了,伸手給他,莊千夜抱着她下來,然後一直不放,緊緊的抱着。
淚,滾燙,落進她的黑髮裡。
“妝兒,我只要你。”他重重吸氣,然後吐出濁氣說。
這時候門下有人來喊:
“莊少爺,少奶奶,監控裡找到寶兒小姐了……”
莊千夜沒動,小妝急了,推他,她要寶兒,莊千夜這才拉着她往回走。
有三個抱着孩子出去的,一個是年輕的看護,一個是中年婦女,另外一個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小妝一看那個孩子背影子熟,讓人拉近了看。
“王子……”小妝兩眼紅腫,低低的說。
莊千夜摟着她的腰,他對那孩子不怎麼熟,一個背影他還不至於認得出來,不過他是認出了裹着他女兒的那塊襖子。那是他給裹上的,怕寶兒冷。
莊千夜那臉立馬寒冰凍結,一個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賊膽,非扒了他的皮!
小妝莫名奇妙的放心了,是她讓王子抱孩子的啊,她竟然都忘了。
“老公……”也不管多少人看着,她抱着莊千夜低低的哭。
不是傷心,就是莫名其妙的哭。
“不哭,沒事兒的,我這就大電話給爸,讓他接應那孩子。”莊千夜拍着她的被輕輕的說。
老太爺心裡壓的火兒大發了,莊家這都進了些什麼人,一個家挑出這麼些事兒出來,連個十來歲的孩子都有那起賊子心。老太爺正發火呢,莊志揚和池欣這時候趕過來。
莊家那頭也是翻天了,莊志揚一接到老太太的電話就和池欣往這邊趕,這時候纔到。
老太爺那火終於有地兒發了,龍拐指着進來的兩人就吼:
“莊家日子本來是太平的,就你這個狐媚女人挑事兒,以前挑我兒子和媳婦,現在挑我孫子和孫媳婦兒,連曾孫子都不放過,莊志揚,這女人你不趕緊給老夫斷了,就別認我這個父親!”
“父親,這不關池欣的事,可愛……”
“什麼都別說了,幾十年我沒管過你這些爛事,明天你要不讓那些見不得光的人滾出莊家我就沒你這個兒子。幾十年沒回莊家,一回來拖一堆子人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孩子們的事兒你睜隻眼閉隻眼由得他們胡來,你這是白活了幾十年,枉你姓了‘莊’!”老太爺氣來了是誰都不給臉的,找準痛處戳。
他一身戎馬,就是生了個沒用的兒子,好在孫子給他長臉,不然他死了也愧對莊家祖宗。
莊千夜知道老太爺那氣是怎麼來的,不過眼下不是追究誰的錯的時候,關鍵是找到寶兒。莊千夜是想着父親這邊給莊千美打電話,問王子的下落,他先帶着小妝回去,也順着一路找過去,不能所有人都在這裡等。
老太爺那邊聯繫了警方,全城開始大範圍的找。
事兒說清楚後,莊志揚立馬給女兒打電話。他這是怎麼也想不到是王子把可愛抱走了,都是孩子呢,誰想得到啊?
池欣當場就嚇傻了,不排除她聽說莊可愛不見了的時候高興了一會子,這時候嚇着了。
王子那可是王家的人,她女婿帶進莊家來的,表面上看可能就是孩子抱着玩去了,可往深裡一想,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把孩子抱走?不是大人授意的他能有那個心?不是大人授意的一個孩子能找到這裡來?
池欣怕的不是別的,要是王子自己還好,畢竟王子是王耀的兒子,莊家能把王耀的兒子怎麼樣?
她怕的是這事兒是女兒那不長心的唆使的,看吧,這要真是莊千美弄出來的事兒,老太爺不直接給她們崩了纔怪。
莊家那邊兒莊千美心裡還美美的樂呢,她雖然沒有害人的心,可幸災樂禍是有的。這日子過得太平淡了,偶爾就得來上這麼一齣兒,解悶兒啊。
等着吧,莊家又有得戲看了。
王幻畢竟是男人,沒有莊千美那麼多心眼子。莊千夜和喬小妝,他畢竟也喊聲‘大哥’‘大嫂’,莊可愛不見了,他也掛着心。想着一起跟莊父過去看看,莊千美拉住,人家孩子不見了,你跟着瞎參合什麼?
等着唄,能找到自然找得到,真要是找不到被哪個人販子偷去了,那也是天意。
莊父給莊千美打電話的時候,莊千美兩口子已經睡下了,響第二遍的時候王幻推莊千美讓她接電話。莊千美正困着呢,沒動,王幻爬起身拿她電話接了。
一看是莊父打過來的心裡就猜着,應該是問可愛回來沒有。
挺逗的,人家莊可愛才半歲,還能自己走回來不成?
“爸,可愛沒回來……”
“個不長眼的東西,現在接電話是要急死我……”莊父那邊一通吼,其實莊父一向很有涵養,基本上沒有暴粗口的時候,這是被逼得沒了辦法。都急呢,老爺子那隊人端着槍桿子候着他,可電話那頭還死不接。
能不急?
王幻聽說王子把可愛帶走,當下給嚇得臉色慘白,又推莊千美,看着莊千美還在睡,王幻一巴掌拍過去。都什麼時候了,還睡!
莊千美這下醒了,一醒來就來個重磅炸彈,莊千美急得想哭,這該怎麼辦啊?她怎麼知道王子會去抱走莊可愛啊,電話都打到他們這裡了,莊家人不會以爲是他們指使的嗎?
她真是要冤死了,王幻在一邊穿衣服,莊千美氣不過,撲去抓王幻,又推又打,“我說不給你哥帶孩子,你非要帶,現在好了,出事了,你來解決啊?老頭子肯定以爲是我們讓王子那麼幹的,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王幻一把把她推來,他現在也急,他結婚後他哥就把王子領回去的,可當時莊千美自己怎麼說?說孩子可憐,沒爹疼,沒娘愛的,還是接身邊來幫着照顧,將來給她兒子做個伴。
以爲他真不知道莊千美打什麼主意?王子在他們身邊,每個月他哥給多少?夠一個普通的家吃上一年了。她圖的不就是那點錢,說她她不承認,她莊家是不缺錢,可她有嗎?這些王幻都知道,壓心裡頭沒說,兩個人過日子不能爲這些事兒還鬧。
可眼下是什麼情況她看清楚了嗎?都這個時候還那些舊賬,找回孩子纔是要緊。
“你趕緊的披件衣服,出去找人,莊可愛要是有個什麼,你怎麼跟莊家交代?”王幻吼她。
莊千美站起來橫着王幻,說,“你趕緊打電話給你大哥,憑什麼他兒子鬧出來的事兒要我們去解決?要他趕緊過來處理,我可不想因爲這事兒被老頭子趕出莊家。”
王幻看着她那張臉,以前覺得挺漂亮的,這眼下是噁心極了。
什麼也沒說,摔門就出去了。
他是擔心莊可愛,可他更擔心王子,王子是他王家的人,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這麼晚了還在外面,要有個什麼意外,他怎麼對得起他大哥?
王子是王幻手把手帶大的,那孩子聰明,王幻相信那孩子。
王幻是知道王子身上沒多少錢,要是有錢,這時候肯定到家了。王幻開着車往近郊去,王子聰明,他一定知道往市裡走,王幻這沿着這條路開。
上了高架橋的時候,王幻車一轉彎又往市裡開。夜幕中,京都最高的雲海大樓獨領風騷,整座城市都退去光彩了只有那棟大樓還隱隱的聳立在羣樓當中。
雲海大廈和芙蓉區離得雖然遠,不過雲海大廈在市裡,王幻斷定王子會跟着雲海大廈走,車子直接順着路又進了市區。
這都凌晨三點多了,鬧市也漸漸安靜下來,大道一路暢通。
王幻到了雲海廣場的時候,下車找,沒有人。
不可能不在的?王幻想,這是京都的標誌性建築,王子是個聰明的孩子,不可能不會想到這個。
王幻四處找,沒找到,又開車在周邊轉,還是沒人。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王幻開車回去,他在想要不要通知大哥,畢竟這還關係到莊家,通知大哥過來,或許莊家能看在他大哥的面上留幾分情。
王幻想來想去,電話都撥出去了,又掛斷,車子再倒頭往雲海廣場去。
王子是筋疲力盡了,小小的身體能有多少能量?他基本上是爬去廣場的。
庒寶兒中間鬧騰了好一會兒,王子邊走還得邊哄她。他覺得自己很笨,這點兒事兒都做不好,他抱寶兒走的時候就沒想到這些,這是給他的教訓。
王子抱着寶兒坐在廣場的座椅上,實在走不了了,氣兒只進不出。
這時候挺冷的,凌晨的霧水重,他怕寶兒冷,就用自己的小身軀裹着寶兒,身軀蜷成一堆兒,臉貼着寶兒睡着了。
王幻找到他們的時候還不敢相信,主要是沒認出來。王子脫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袖,外套包在寶兒身上。秋寒霜重的,鐵定感冒,王幻當時那個嘆氣。
你說這孩子到底爲什麼抱着莊可愛出來?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王幻畢竟是心疼王子的,什麼沒說,走近他們喊了聲:“王子,王子……”
王子意識有點模糊,他身體出了胸口全都冷了,跟結冰一樣。王幻一看,這不好,這樣還不得感冒?趕緊脫了自己的衣服蓋上去,一把把兩孩子抱進車裡。
莊可愛醒過來一次,看着是認識的人,又沒心沒肺的睡了。
到家的時候莊千夜和莊父幾人都到家了,莊千美一直哭個沒停,莊志揚一回來就抽了她幾大耳光,現在臉還火辣辣的疼。
看見老公回來,她第一個衝過去,抱着老公又打又罵:
“你爲什麼不開機,你關機幹什麼?你是要我被打死嗎……”
王幻這時候真沒心情安慰她,身後王子抱着庒寶兒怯生生的走進來。莊千美停了手,轉身抓着王子使勁兒的搖:
“我是不是欠了你的啊,你要故意弄出這事兒來?”
“千美……你別發瘋了。”王幻拉住妻子,雖然是孩子,孩子也有自尊心的,回來的路上他一句沒說王子,只講道理,他王家的孩子不是聽不懂理兒的。
小妝看見寶兒回來立馬衝過去,從王子手裡搶過女兒。
看着寶兒睡着的小臉,她那心才落下去。
王子站在小妝跟前,伸手拉拉她的衣服,小妝紅着眼看他,王子說:“對不起舅媽,我把寶兒抱回來了。”
說完王子暈倒了,小妝剛轉身,回頭給嚇了一跳,這孩子,怎麼了?王幻趕緊抱着王子往醫院送。
小妝發愣的看着王幻急匆匆的出去,莊千夜把她拉進懷裡,拍着她的肩說,“別擔心,沒事兒的。”
莊千夜最先想的就是給溫素打電話,溫素那邊一直等到現在,知道寶兒沒事才放心。莊千夜掛了電話然後再給他奶打,老太太那邊總算心落地了。
就這一茬兒,老太太是把自己怨死了,老太爺一晚上留在院裡看着老伴兒,就怕老伴兒做什麼傻事兒。
這晚上小妝發了一次夢,莊千夜一晚上沒閤眼,守在她身邊。
莊千夜握着她的手,輕輕的吻,他的心裡,她最重要,真的,他不求別的,只求她一直好好的在他身邊陪着他。什麼都不要,只要她。
小妝臉上還有她媽打的手指印,那一下溫素是真用了力的。莊千夜心疼,飽滿的指腹輕輕的碰觸着,一定很疼。
他就沒料到溫素出手那麼快,他來不及擋下來。
“妝兒啊,你在我心裡,比十個寶兒還重要,你不要有事,知道嗎?”他低低的說。
她要再出點兒事,讓他該怎麼辦?
過了一天王子回來了,陪着一起來的有王耀,王幻在前面走。
王幻沒給他大哥電話,可電話是莊千美打的。莊千美那話說得無情,‘你兒子惹的事兒別賴着我們’。
王耀聽說這事兒後,撂下手裡的所有工作就趕來京都來了。在醫院陪了兒子一天,現在一起來莊家是賠禮道歉的。
這事兒誰也不怨,就是他兒子的錯。莊家開什麼條件,他都答應。
王耀這次來,是把兒子帶走的,畢竟王幻現在是住在莊家,帶着王子有很多不方便,再說了,王幻自己還有個孩子呢。他王耀不是養不起兒子,也不想這事兒傳出去叫人笑話。
這事兒莊千夜不開口,一切都看小妝的,她怎麼說他都順着。
就這前一天池欣和莊千美是房門都沒敢出,怕看到莊千夜,一直躲着,偷偷摸摸的。
小妝伸手招王子過去,王子本來就不愛說話,這事兒以後,話就更少了。
小妝問他:
“你喜歡可愛是嗎?”
王子點頭,小妝笑了下,說,“和可愛握握手吧,以後就見不到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趕他走了,王子心裡還期望着舅媽能原諒他,能幫他向父親說幾句好話,他不想走。
王子不願意握手,眼睛一直看着寶兒,他不想握,想拖着。
小妝說,“那就算了,你走吧,舅媽不生氣。”
王耀帶着王子走了。
王子三步一回頭,眼淚一滴一滴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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