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蘇小洛醒來，翻開被子，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冷颼颼的空氣迎面撲來，激的她身體一陣顫抖。
除了比昨天更冷一些，什麼都沒變。
想起一本書裡的話：無論你昨夜多麼泣不成聲，第二天醒來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昨晚，眼淚掉的實在太兇猛，幾乎一下就把好幾年的量都用了。
走進衛生間，鏡子裡的雙眼果然腫成金魚眼。
蘇小洛挫敗的抓頭髮，哭有個屁用，地球照樣轉，太陽照樣升，事情照樣沒解決，除了難受還是難受！
折騰一個多小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讓眼睛看起來沒那麼恐怖。
洗漱穿着好，蘇小洛蹬蹬下樓，跟卓一品打過招呼，隨手拿過餐桌上的包子，邊吃邊往外走。
還沒到小區門口，手機鈴聲響起，醫院打來電話。
胡京醒了。
真是尷尬的時間。
打車趕到醫院，推開病房的門，入眼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小洛滯住，他怎麼會在這裡？
“小妹妹，你來啦？”
病牀上的胡京一句話拉回蘇小洛的思緒，她點點頭，關心道：“你的身體怎麼樣？”
“還好，謝謝關心。”胡京笑，“怎麼站在門口？進來坐啊。”
蘇小洛乾笑一聲，悶悶咬着下嘴脣走過去，視線落在鞋尖上，不敢去看江辰。
昨天，肯定把他惹毛了。
實際上，江辰雙手抱臂坐在沙發裡，從蘇小洛推開門，冷峻的背影幾乎沒動過。
微妙的氣氛，胡京一看頓時明白，這小兩口是在鬧彆扭。
“小妹妹，真不好意思，一大早的還讓你跑一趟。醫院非要給你打電話，我說什麼也不管用。”
“沒關係，我已經跟雜誌社打過招呼，可以晚點過去。我叫蘇小洛，你叫我小洛就好。”她們年齡懸殊不是很大，一聲聲小妹妹讓人寒磣的緊。
“小洛，不但名字好，人更漂亮善良，江先生真是好眼光。”
蘇小洛尷尬的扯嘴角，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江辰沒看她，卻點頭接下胡京的讚賞，“當然。”
蘇小洛詫異的擡眼看去，江辰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窗外，連個餘光都沒賞她。
胡京一臉幸福的回憶，“我記得剛跟我先生認識的時候，我們幾乎三天兩頭鬧彆扭，那時總覺得吵吵鬧鬧的煩人。如今回頭看，才發覺舊日時光最讓人懷念。”
江辰皺眉，眉宇間隱約透着不耐煩，“胡小姐，我的時間寶貴，不是來聽你回憶往事，我既然答應跟你談，自然說到做到。”
聲音冰涼如水。
昨天衝動那隻魔鬼沒經過大腦就蹦了出來，一時只顧維護卓風，忽略江辰的感受。不管江辰的方式怎樣，是對是錯，歸根究底，都是因爲她。
蘇小洛自嘲一笑，突然發現自己很不知好歹。
胡京面露尷尬，“江先生，不好意思。”
江辰看看腕錶，“我只剩十五分鐘。”
猶豫片刻，胡京直切主題，“江先生，我知道我的要求自私過份，可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他了。而且，我這破敗的身體，即使有錢有藥，也不知道可以堅持多久。我的時間不多，我不希望他因爲我，一輩子困在鐵
籠裡。”
“只要他願意離開我，其實可以過的很好。可他卻爲了我，用命去拼。江先生，我求你饒了他，他犯下的錯，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彌補。”
江辰擡眸，“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我願意既往不咎，他也不一定能逃過法律制裁？”
胡京噎住。
蘇小洛看向江辰，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他衣袖，軟軟地聲音，好像貓兒在撒嬌。
“辰少……”
江辰淡淡瞥過去，看到她紅腫的雙眼，眼神頓時涼了下來。蘇小洛心裡一驚，下意識垂頭，收手，拘謹地站在一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胡京苦笑道：“如果是這樣，我已經盡力，他死我陪他死，他活，我也未必能陪他繼續活下去。”
“死，並不能解決問題，而是懦弱的廢物逃避問題的垃圾途徑。”江辰站起來，整理被蘇小洛扯過的袖子，上面似乎還殘留她的溫度，“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該輕易尋死，生離或許還有再見一天；死別，活着的那個人又該怎麼辦？”
蘇小洛心中一震，彷彿被雷擊中。許久以後，她才知道，爲什麼江辰能說出這樣震撼人心的話。
胡京捏緊被子一角，悶聲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輕易尋死。”
“我會安排一個時間，讓你跟他見面，只要他如實指證幕後主使，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他自由。”
胡京訝異地看向江辰，眼中慢慢浮上淚花，不等她說話，江辰已經轉過身。
經過蘇小洛身邊，他只是稍作停頓，便毫不猶豫擡腳離開。
蘇小洛背脊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小洛，真的很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知道，如果沒有你，江先生不會這麼容易答應。”
“不用客氣，你好好照顧自己，養好身體，纔有力氣去見你想見的人。”
說完，蘇小洛飛奔出去。
可是，長長的走廊上，除了零零落落的病人和護士，已經沒有江辰的身影。
心霎那間慌成亂麻，蘇小洛拔腿去追。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始終找不到江辰，蘇小洛氣喘吁吁停下，已經沒有力氣再跑，手撐在膝上，彎腰大口大口吸氣。
眨眨眼，眼淚又想不爭氣往下掉。
她用力憋着淚，憤憤自語：“就算……要分手，也給個道歉的機會啊！不搭理人，一聲不吭離開算怎麼回事啊？”
“我有說過要分手？”
蘇小洛猛地擡頭，不遠處，江辰斜靠在牆上，雙手插在口袋裡，昏暗的燈光映在淡然的臉上，仿若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想也沒想，蘇小洛狂奔過去，一下撲進他懷裡，緊緊環住他的腰。
“辰少，對不起。”
悶悶地聲音從胸口傳來，江辰心中驀然一軟，淺淺嘆氣，伸手輕拂她長髮。
“對不起什麼？”
“我……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虧欠了卓風，沒有顧慮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爲了我。”
他性子淡漠，如果不是極看重，又怎麼可能會多管閒事？
江辰沉默不語，許久，開口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可以放開我了。”
蘇小洛搖頭，手收的更緊，“不放，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蘇小洛，
你知道我在生什麼氣？”
蘇小洛點頭，又搖頭。
江辰擡眸看向天花板的燈，淡淡道：“你不信我。”
“我沒……”
蘇小洛頓住，從一開始，她已經先入爲主。
“卓風早就知道你躲在那裡，對麼？”
蘇小洛默然，她也是過後才反應過來。以卓風的行事作風，怎麼可能因爲江辰幾句話，落敗的灰頭土臉。
“相比卓風，我更相處下風，你們一起生活十幾年，他在我還不知道世上有蘇小洛這個人的時候，是他陪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他說：“他很瞭解你，對你來說很重要，而我，似乎什麼都沒有。”
淡淡的聲音，猶如深井裡的水，深沉而冰涼。
讓她的心，隱隱發疼，只能抱的更緊。
江辰卻殘忍地拉下她的手，“蘇小洛，如果你不能肯定自己的感情，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蘇小洛愣住，眼中氤氳着水汽，江辰心中軟如棉花，他移開視線，“我給你時間，什麼時候可以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什麼時候再來找我。”
擡起的步伐被阻力拽住，江辰側臉，衣角多了只爪子，他眉頭微皺，“蘇小洛，放手。”
“不要。”眼中盛滿倔強，手揪的更緊。
如果放開，就真的錯過了……怎麼辦？
嘴角逸出一聲幾不可見的嘆息，他用力掰下她的手，“我只是給你時間，讓你想清楚自己心裡想要的到底是誰。”
空蕩蕩的掌心，還跳躍着他指尖的溫度，心裡彷彿有一種珍貴的東西慢慢流失。
呼吸一滯，蘇小洛拼命去追消失在拐彎處的江辰，一直追到停車場，纔看見他清雋的身影。
蘇小洛氣沉丹田，手作喇叭狀大聲喊：“江辰！”
江辰腳步一頓，又繼續往前走。
在蘇小洛看來，更像是帶了某種決絕，她提起一口氣，幾步猛地衝到他身後，緊緊抱住他。力氣之大，差點把江辰撞飛出去。
如果不是他及時穩住，這會兒兩人得躺地上。
他皺眉，剛想訓人，蘇小洛委委屈屈地開口。
“卓風是我的家人，而你……是我喜歡的人，從小到大唯一喜歡的人。你們對我來說是一樣重要的。”
“你追上來，就想告訴我，卓風跟我的重要性？”
蘇小洛搖頭，“你們一樣重要，但又不一樣重要。”
江辰側臉，“你想說什麼？”
“……嗯。”蘇小洛在想怎麼形容那種區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跟卓風同時掉進水裡，我會先救他。而你，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一定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江辰不急不緩地說：“我會游泳。”
蘇小洛：“……”
“辰少，我這麼一本正經的表白，你能不能給點面子。”
“……你說。”
“總之，我的意思就是我非常確定我喜歡的人是誰。而你的時間又寶貴，千萬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而且，我也不需要時間去想莫須有的事兒。”
江辰緩緩勾脣，手覆上她的手。
蘇小洛以爲他又要來掰，兩隻手使勁狠狠揪在一起，“辰少，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你別白費力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