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體傲然道:“當然!我們就是筆仙,筆中之仙。”
“筆仙竟然有這麼多麼?難道每次有人請筆仙,你們都這樣集體活動麼?”我忍不住問,這也太誇張了吧。
“當然不是,這不是早就聽說你李克的大名,大家纔來看看的。”
靠,把我珍奇動物了啊。
我剛想說話,又一個細小如蚊蚋,聽起來像女生的聲音說道:“是啊,柳大哥老提起你,人家好奇嘛。”
“柳大哥是誰?”
我這一問不要緊,他們又開始開鍋了,嗡嗡嗡嗡的噪音讓人難以忍受,我大喊:“你們不能選個代表說話麼?!”
還是那蒼老的聲音道:“都閉嘴,說不帶你們出來吧,淨給我丟人!”
他顯然在筆仙當中頗有地位,這一開口,“羣仙”果然安靜下來。
“他們說的柳大哥叫柳丁,你認識的。”
啊,我恍然大悟,敢情是這小傢伙,他去參加志願者一去很久,倒讓我十分掛念呢,不禁問道:“他還好麼?”
蒼老的聲音道:“好得很,過陣子就回來了。”
“他跟你們提起過我?”
“鬼眼陰陽師嘛,你的事蹟在我們仙界可是廣爲傳誦。”
“等等,柳鬼不過是柳樹精怪而已,還沒成仙呢吧?”我奇怪的道。
“嘿嘿,”那聲音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啊,這個,我們習慣這麼自稱了。”
哈,我大概明白了:“看這意思,所謂筆仙,就是筆之精怪吧。”
“唉,這也是另一種說法了。”
什麼另一種。分明就是!我心道,想不到這些筆仙們還挺虛榮啊。
卻聽那蒼老的聲音道:“大家一直對你很好奇,方纔接到訊息你在請筆仙,就一股腦的跑來了,呵呵,還跟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這玩笑是夠搞笑的,饒是我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也想不到請了個筆仙來,結果人家給我的答案是:不告訴你。
“這就是你們全部陣容了?”我奇怪地問。
“哪啊,一家一個代表而已。要是全來,整個h大也裝不下啊。”那聲音頗有些自豪的道。
司徒雪被晾在一邊很久也沒人搭理。不由得有些光火,此刻不屑一顧的道:“敢情這麼多啊,難怪隨便誰都能請個筆仙出來。”
那頂上帶白毛的筆仙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深受打擊的樣子,道:“事實也確是如此。一筆一仙,你說說得有多少吧。”
“暈,不是吧,一隻筆就有一個筆仙?”我驚道,這也太恐怖了。
“倒也沒那麼精確,李克,你知道爲何會有筆仙麼?”
“跟柳鬼一樣,是日久成……”我本來想說日久成精的,轉念一想這些筆仙們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份,還是換個好聽的說法吧:“日久成仙麼?”
這一下他們顯得十分受用。紛紛出贊同的聲音。
那老者(從外形上行看實在看不出是什麼路數,不過既然他聲音蒼老又頭頂白毛,姑且算作老者吧)道:“不錯,自倉頡造字始,人類開始有了對筆的需求。不過初期大家都用樹枝之類的來書寫,寫的也大都是最簡單不過的圖形文字,殊無靈性可言,直到秦末,第一支筆的出現。”
司徒雪道:“我知道,兔毛的。”這故事我也知道的。秦始皇命太子扶蘇與蒙恬築長城以御北方匈奴。蒙恬取山中之兔毛造筆,也即是所謂的毛筆。在那之前的書寫大都爲了單純而簡單地傳遞信息之用,自從蒙恬造毛筆之後,人類纔對書法和文字演化爲文學作品之類的進展有了初步的認識。
卻聽老者呵呵笑道:“非也,崔豹在《古今注》中說:自蒙恬始造,即秦筆耳。以枯木爲管,鹿毛爲柱,羊毛爲被。所謂蒼毫,非兔毫竹管也。”
這意思那筆是鹿毛和羊毛的,而不是兔毛的。看他一副傲然的樣子,我心裡一動,忍不住道:“難道,難道你?”
“不錯,老夫就是那第一支毛筆,喚作倉毫!”
乖乖,太牛了吧。眼前這位,赫然是毛筆的祖宗,秦大將蒙恬造的那支倉毫,我不由肅然起敬。
司徒雪也吐了吐舌頭,問道:“照您這麼說,是每支筆都有位筆仙了?”她的口氣也明顯尊敬了許多,難怪,誰對着中國第一隻筆的精靈能不肅然起敬?
倉豪道:“也不盡然,我們筆仙乃是文字精華所生,用筆者用心使用,或寫或畫,或塗或抹,每一下均精神貫注,流出胸臆之間,日久自然精氣凝結,於是便誕生了一個筆仙。”
“啊,”我恍然大悟:“那這些位?”我一指周圍。
倉豪笑道:“這個黑大個,是碳素筆仙,這個一臉刻板的,是美工筆仙,喏,這個胖子,是粗毫筆仙,這個花花綠綠的,是化妝筆的……”
譁,敢情真是每一種都有啊。
司徒雪看不到這麼多,奇怪的問道:“那請來筆仙是作什麼呢?你們都能給出問題的答案?”
老者搖頭道:“我們所給的,無外是請仙者心中所想的罷了。”
我一愣,不明所以。
老者續道:“我們終究是生於用筆者的性靈,並沒什麼預知未來洞悉吉凶的本事,其實我們就是筆而已。”他頓了頓繼道:“我們和筆的作用一樣,所能作的就是把用筆者心中所想所欲寫出或畫出而已。”
我呆了呆,大概捕捉到他的意思了。
卻聽他續道:“同樣的一支筆,握在李白手裡,便寫出激揚跳脫的詩句,握在杜甫手中,自然就沉鬱雄渾,握在販夫走卒手中,不過是計計流水賬,握在法官手中,就立判生死,可見區別不再筆,在於用筆的人啊。”
我點點頭:“沒錯,其實世間萬物都差不多,你說槍危險吧,你拿來搶劫行兇就是兇器,可你拿來保家衛國它就是保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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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再細想想,不光是有形有質的東西,最飄渺恰恰又最真實的權力也一樣,用來造福人民,自然再好不過,可用來橫徵暴斂魚肉百姓,又一番光景了。歸根到底,對與錯不在其本身,而在用它的人。
倉毫道:“不錯,可惜這番道理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有些不利之處生,便怪這怪那,怪一隻筆可顛倒黑白,怪一把槍可傷人,怪一時權可生勢,卻不知我們本無辜,該怪的是那些濫用之人,呵呵,當真可笑得很啊。”
司徒雪也深表同意:“世人其實現在最少的品質就是捫心自問了。”
“又豈止現在,由古至今莫不如此啊”倉毫嘆道:“這倒恰恰凸顯了我們的作用。”
“這話怎麼講?”我不大明白。
倉毫笑道:“我們是筆,可也不是筆,我們和筆的最大區別在於,筆握在用筆人手中,我們則在他的心中,用手寫出來的可能會騙人,因爲人會騙人,也會騙自己,但我們不會騙人,因爲人的心總歸不會騙人的,當真用心寫出來的東西,善惡分明,忠奸立判。”
司徒雪奇怪的問:“那兩個人一起請,到底寫誰的啊?”
“自然誰的心力強就寫誰的。”
我心中一動,追問道:“那前天晚上,方潁和程姝請來筆仙了麼?”
“自然是請來了。”倉毫道:“請的是小黑。”
“小黑?”汗,怎麼聽起來像狗狗的名字。
那邊過來一個瘦小個子的傢伙,還頗有點害羞,道:“我就是小黑了,我是簽字筆。”
我想起來了,那晚上她們用的就是簽字筆。
我奇怪的道:“我聽程姝說那些都是她設計好的啊?”
他怯怯的說:“剛纔倉毫爺爺說過了,筆仙是不會騙人的。”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字是你寫的?”
他繼續怯怯的說:“也對,也不全對。”
我看了看倉毫,那意思你整個能正常溝通的來好不?
“這孩子沒見過市面,有點害羞,還是我來說吧。”倉毫笑呵呵的道:“程姝確實設計好了方案,第一個字是她自己寫的。”
“那個“不”字是程姝寫的?那那個死字呢?”
寫了第一個字之後,她沒料到還會問第二個問題,這個問題她沒有準備好答案,所以這次請的時候她是很虔誠的,於是小黑就把她心裡想的告訴她了。
這麼說來程姝當時的心力是遠遠強過方潁了,而小黑又如實的反映了她的心理,難道,她竟然是如此的想方潁死麼?
我正在琢磨呢,只聽倉豪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這拖家帶口的來看你一趟也不易,見面總是有緣,要不要老夫親自出馬給你們寫幾個字。”
“啊?”我一時拿不定主意。
倉毫笑道:“看你們兩位好像很有些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啊,何不問問自己的心?自己不方便問,由老夫代勞有何不可?”
“啊,不要不要!”他這話一說,我跟司徒雪不約而同的一起連連擺手。
倉毫哈哈大笑,就那麼拖家帶口的走了。
我瞧瞧司徒雪,她也瞧瞧我,一時沒什麼話講,倒頗有些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好了,現在知道了,”半晌,司徒雪打破沉默:“跟我們推斷的差不多,程姝是很想方潁死的,她又是最後接觸死者的人。”
“嗯,”我點點頭:“可是證據鏈不上,就只能等馬志那邊的結果了。”
我倆捉個鬼怪啥的還行,論偵查預審這一套,還得看人家馬志。註冊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