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三層樓的別墅佇立在雨中,白色的屋檐下水珠如斷了線的珍珠,傾刻匯聚成一汪汪袖珍小河。沒有狂風驟雨,沒有雷閃轟鳴,只是欄杆外稚嫩的楊樹葉被狠命的沖刷着,一片片嫩綠的葉子耷拉着,莖稈歪曲。
佳麗趴在窗臺上直視遠方,眼睛乾涸,她沒有哭,沒有大鬧天空,只是腦海裡不聽的重複着外公說的話。“不要狡辯了,他不是理想的後繼人,你想想你身份地位,想想你是家族的大小姐,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以後你是由風大校長,有個混混老爸的他幫不到你什麼,只能傳出無禁止的緋聞,我不能讓你陷入混局中。”“你要是還是不知悔改,我就將放縱你,隨你去。”……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一下子涌了出來,外公嚴肅的表情,亢奮的言語,失落的背影,無奈的抉擇……那一刻包含了很多很多,自從他們相依爲命後,自從佳麗被接受後,外公都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握在手裡怕飛了的般痛愛她。只是一夜未歸就發生這麼大的火,似乎要把她給燃燒了,這樣的外公不正常,最起碼對她來說不正常。
“爲什麼?爲什麼?外公我一直都以爲你是明主的,是睿智的,是真心痛愛我的,不會像電視上那樣,把我婚姻用在商業上,今天爲什麼要告訴我,你也是平凡的人,也會那樣做,也會爲了自己的事業葬送你最疼愛的孫女的幸福,外公,我好愛你,可是你真的傷害到我了。”佳麗對着窗外淅瀝瀝的雨傾訴。天使也會有煩惱,佳麗的煩惱隨着傾訴越來越多,“媽媽爸爸,你們在天國好嗎?媽媽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會離開外公了,想必你也一定經歷過今天這樣的事情。媽媽,我好想你們。”眼淚終於掩飾不住,崩塌了,決堤了,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過蒼白的臉頰。嘴脣微微的顫抖。
“咚咚咚,佳麗是我,萍萍,你還好吧,我能進去嗎?”萍萍大步追上來,卻見門被鎖了,站在門口貼耳聽了聽裡面的動靜,許久,沒有聲響,她開始有點害怕了,聳上去的肩重重的落了下來,伸出已經出微汗的手敲門。
“姐姐,我想一個人靜靜,對不起。”佳麗把聲音壓的很低,她不能讓萍萍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會被擔心的,她希望在姐姐眼裡一直都是堅強的。
“佳麗你開門啊,這個時候你要是不讓我在你身邊,我還算是你最好的朋友嗎?還是你最親的姐姐嗎,把事情都告訴我,我看能不能幫你。”萍萍透着門縫試圖往裡看,想窺探一下里面的動靜,可是這門的設計真是沒話說,別說門縫了,就是一隻小螞蟻也別想進去。無奈只好反覆的用話語來誘導她開門。可是這招好像不行,很快佳麗就發現了。
“姐姐,我沒事,我很好,我現在好睏哦,我要睡覺了,你回屋吧,明天還要上課呢。”佳麗冷冷的迴應,隨便找了個藉口打發她。
“佳麗睡前喝杯牛奶啊,我現在幫你倒去,你等下給我開門哦。”這不進去看個究竟,哪裡能安心呢,這個傻丫頭雖然平時兇悍的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誰都知道她的就是因爲脆弱才故意這樣表現,不讓人看見她軟弱的一面,一直都很要強。剛剛看到她上樓的落寞的背影,就知道她心裡有多難過了。
“我不想喝,姐姐你就不要煩我了,我睡着了。”聽到這話後,萍萍意識自己是沒有辦法安慰她脆弱的心靈,只好回屋去等,等她需要發泄,需要傾訴的時候再出現好了。
“那我就在隔壁,你有事情就喊我。”萍萍的話佳麗沒有迴應,是睡了嗎?還是故意不回答,不得而知。
空曠的客廳留下進退兩難的葉培,一邊是高大威嚴的外公,一邊心愛的女孩。弄的自己倒像的兩頭受氣的小媳婦,到底要幫哪邊說話好。呆坐在沙發上,仔細回想剛剛那場驚天動地的爭吵,知道佳麗有喜歡的人,雖然她還不承認,有種說不出的痛爬滿全身。
我應該早點像她表白,這樣她就知道我有多麼的愛她,她就不會這樣飄忽不定,把感情寄託在別人身上。我真是笨,爲什麼不早點說,現在佳麗有喜歡的人了,我要怎麼辦,我的愛情要怎麼辦,我真是愚蠢的人,沒有把握機會。葉培心裡百感交集,就像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樣不差。
“我心裡害怕極了,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開,會喜歡別人,這是怎麼了,知道她有喜歡的人了,心裡好難過哦,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我被拋棄了,被誰拋棄了,是被她拋棄了嗎?還是從來都沒有永遠過。”空蕩蕩的客廳拐角,透明魚缸裡的魚羣來回遊蕩,妙趣橫生。葉培撒了把魚食,對着一無所知的魚兒自言自語。
李安坐在房間裡發呆,知道佳麗爲了一個男人和她吵架,就會讓他想起女兒來,女兒曾經也是這樣和她扭過,那個時候他們倆雙雙跪倒在他的面前,祈求他能原諒,祈求可以得到他的祝福,可是他拒絕了,而且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他下了賭注,賭的是他和女兒這麼多年的感情,想想他一個人含辛忍苦的把女兒養大,送她去英國留學,又把事業交給她,怎麼也敵得過剛剛認識不到一年的陌生人。可是他錯了,女兒的天平沒有朝他傾斜,而是冒着衆叛親離的道德譴責,決然的離開了他。那個時候他悲痛欲絕,幾經要下毒手把他們強硬拆散。甚至想要那個帶走女兒的人死,沒有了他,女兒就會回來的,然後他們父女會恢復以往的快樂生活。幾次心裡折磨沒有狠心那麼做,放着他們流離失所,從此不再過問,一心投入在由風大的發展上。如今又是這樣的場面,真的有其母必有其女,佳麗和女兒不但張的一模一樣,性格也是大徑不差。對於女兒的死,他懺悔了,他後悔當初的決定,讓女兒過着艱苦貧寒的生活,如果歷史倒流他會讓他們倆在身邊陪伴自己,然後幸福的生活,那樣也就不會孤獨的生活了10年。現在又了佳麗他感覺幸福了,感覺自己不再孤獨了,他不會重蹈覆轍干預佳麗的婚事,可是剛剛那個情況,他竟然又說出了當年的話,知道這次是徹底的傷害到佳麗了,怎麼解釋呢,怎麼去和佳麗說自己不是那樣想的,沒有想要剝奪她的終身幸福的權利,沒有要把她推到風浪口,讓她爲事業犧牲一輩子的幸福。李安拿着女兒的照片,一遍一遍的問:“是你在懲罰爸爸嗎?是要你女兒來懲罰我,爸爸對不起你,現在爸爸老了,只希望身邊能有個人來陪伴,陪伴我一直到死,這也不行嗎?佳麗年輕氣盛,她什麼都不懂啊,我不能放逐她到處流浪,任由她隨意的感情用事,會受傷的。現在阻止她誤入歧途還來得及啊,那個張念我調查過了,他是故意接近佳麗的,他就是想要得到由風大,因爲他的爸爸就是張雨涵,你應該還記得他吧,當年因爲你發現他挪用公款去賭博,被我起訴做牢後,就一直懷恨在心,也不知道近些年怎麼發展的,變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他回來是要毀掉由風大,是要報復我,其實我倒是不怕,可是佳麗她什麼都不懂,我不想讓她摻和進來。這也錯了嗎?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啊?女兒,你告訴爸爸我要怎麼做才能保護到她。女兒……”李安抱着照片老淚縱橫的說,語調幾次哽咽。
屋裡的那幫人,各懷心事。
雨越發的大,屋外的那盆生機勃勃的太陽花被大雨沖刷的無處躲藏,東倒西歪的。蚯蚓蜿蜒着身軀破土而出,和雨點完遊戲,它們被洗滌的乾乾淨淨,時而隨着沖刷下來的水流帶的很遠,好生快樂。很快天放晴了,太陽隱隱約約的折射出稀釋的陽光,氣溫回升。可西邊的天空呈現出烏雲滾滾的跡象,是雨遠去是痕跡,還是另一場暴風雨的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