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柱檀香。漫不經心地點燃,無聲無息地燃捎。那嫋娜飄渺、隨風曼舞的是如夢如幻的確青煙,也是漸漸遠去的逝水年華……香盡,煙消,灰飛滅,夢魂香。
“嗤——”我打開抽屜,拿出了一盒火柴,拿出了一根,劃亮了它,看着它的光跳了一下,然後慢慢變成火紅色,看着它一點點的燃盡,卻捨不得撒手,微弱的火光裡,我好似看到了那一年那一天的旁晚,母親的淚水。
我的母親在我的記憶中只落過兩次眼淚,一次是我的外婆去世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在我初二的那一年,不管是後來的骨折還是癌症晚期,她從未在我面前落過淚,至少在我的印象裡是的。
我的母親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做了家教,以前也是有的,只是那些來我家補課的哥哥姐姐是我母親班級裡的,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來我家裡補課的還有別的年級,別的班級的小朋友。
初二的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愛歡笑,沉默寡言。
在學校的日子也過得格外的壓抑,每天做着似乎永遠做不完的作業,可能是因爲這個初中在我們那裡很好,覺得壓力很大,也不再像小學時候那麼無憂無慮。
2006年夏。
那天正好是語文測試成績公佈之後,當時我的語文成績在班級裡還算是過得去的,可是那天當我拿到試卷之後,細細看了一遍所有扣分的題目,然後對比了當時第一名,發現自己和她在一些地方上還有好大的差距。
也許是因爲從小父母的教育讓我對成績和作業看得格外的重。審視着同樣的題目,她的回答明顯的滴水不漏,而我的卻禁不起推敲,這個認知讓當時的我很失落。
帶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裡,來我家裡補課的兩個人已經在了,他們一個是五年級,一個才一年級。
看着家裡格外的熱鬧,我父母和他們正在吃飯,說笑着。
原來沒有我,家裡變得這麼的溫馨,我就站在門口慢慢看着,不想也不願意打斷這份難得的溫暖,就像一個局外人,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種溫馨其實是我內心格外渴求的。我的母親原來可以笑得這麼溫和,我的父親原來也可以說這麼多的話,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家裡吃飯一直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何時像那時那樣的熱鬧。
想起曾經吃飯的時候因爲想說什麼,母親卻疾言厲色地打斷了我,看着面前這幅圖,感覺他們更像是我父母的孩子,就這麼想着,慢慢感覺到酸澀正在蔓延,原本就失落的心情似乎變得更加的難受,我默默地走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一點都不想要出去和他們一起吃飯。
此刻,我只想將自己隱藏,我不要見到他們,不要聽到那些歡笑。又害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匆忙地拉起了窗簾,一時間,昏暗籠罩了整間屋子。
隔着一扇門,彷彿是兩個世界,外面的喧鬧與我似乎沒有什麼關係,看着拉上窗簾後昏暗的房間,這麼靜謐,想來,父母應該都沒注意到我已經回家了吧,自嘲地一笑,一遍遍告訴自己:習慣吧,習慣了,就好了,不要悲傷,不必難過,我應該堅強!
壓下心中的酸澀,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書桌前,打開書包,開始做起了數學作業,正在做着一道難題,由於百思不得其解,莫明得很煩躁,試了好多方法似乎都行不通,都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那兩個小朋友歡笑的聲音,似乎是一顆球打在了我的門上,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站了起來,走到門口,一把打開了門,冷冷地說了句:“安靜點!吵死了!”
或許在那兩個小朋友眼裡,我是一個壞姐姐吧,一直以來,沒有給他們一個笑容,確切地說,自從上了初中,就再也沒有笑過,曾經聽到那個五年級的小朋友跟一年級的小弟弟說,這個姐姐給人的感覺好冷,一點都不像是楊老師和朱老師的女兒。
是啊,從來都不像是我父母的女兒,連他們都這麼認爲,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啊!母親看我打開了房門,說了句:“曉玖,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啊!吃飯了嗎?”
聽到這話,我忽然覺得好委屈,在我父母眼裡,自己的存在感就這麼低嗎?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慢慢開始溼了,冷冷地說了句:“不吃了!”
說完就重重關上了房門,還上了鎖。
背靠着房門,聽着母親輕輕告訴兩個小朋友:“小聲點,姐姐要學習了!”
我忽然笑了,在我的記憶中,母親何時對我這麼小聲的說過話,慢慢地坐在了牀上,看着檯燈微弱的燈光打在我身上,照射在牆壁上的投影。
很大,不深。
寂靜,房間裡很寂靜,我眼中似乎是有淚的吧,應該是有的。我擡起頭,閉上眼,感覺到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卻固執的不肯用紙巾擦去那麼一絲溼潤。
許久,想起還有那道讓我頭疼的數學題,我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坐回了書桌前,開始努力鑽研。可是還是不行,而外面依舊不停地傳來說話聲,還有我母親大聲地說着什麼,他們應該也在做作業了吧。
然後心裡越來越煩躁,有種想要大聲吼出來的衝動,然後放下筆,深深吸了口氣,壓下那份衝動,想着這麼吵就不做數學作業了吧。
八點半。
當一年級的小朋友被家裡人接走了之後,這個家再一次恢復了平靜,聽到了敲門聲,我不想理會。
過了一會兒,我的父親平靜地跟我說:“出來!有什麼話出來說!”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我的父親用這種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我不想說什麼,本來就不願意表露自己的態度,沉默地打開了房門,走出了房間。
我看着父親,父親沒有說話,只是用審視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明白爲什麼父親要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轉頭,發現母親坐在沙發上,手扶着額,眼睛紅紅的,似乎有淚。
頓時,我明白了,可是我依舊不知道母親爲什麼會哭。
母親看着我,前所未有地平靜地問:“你究竟要怎麼樣?”
看我一如既往地沉默。
母親繼續說:“你的態度就不能好一些嗎,他們是來我們家裡補習的,我現在這麼辛苦地爲了誰,不就是可以賺多些錢,如果以後你有什麼事情,也可以用這筆錢。真不懂事!”
聽到母親這話,我不知道當時是種什麼心情,總之很複雜。
這件事情的最後,我依舊沒有告訴父母當時的心情,只是和我跟父母道了個歉,並做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向那些在我家裡補習的小朋友發脾氣。
只是從這件事之後,我和母親父親之間的距離感又一次增加了,而我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在家裡都不怎麼說話了。嘴,對於我的用處好像只有吃飯喝水,說話,似乎沒這麼重要了……
時隔這麼久的時間,心中的埋怨與委屈倒是淡了許多,也許我真的長大了。想起母親當時的那一番話,一時間也明白了許多,原來,母親也曾這麼關心我,而當時的我竟然真的這麼不懂事,這麼自私。
感覺到自己心上的傷口再一次被撕裂。
思索着母親當時是以何種心情看着那扇關起的房門,有是以何種心情看着我沉默的樣子,而我的父親又是怎麼看待他一直寵着的女兒,如果他們知道當初的我竟然懷疑我自己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該是有多麼的悲哀啊!
如今的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就連看着母親相片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對着空氣,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
後悔,無限放大,壓得如今的我無法喘息。
在午夜夢迴,多少次,看到母親含着淚水的眼睛,似乎是責怪,似乎又是一種體諒。恍惚中,發現了母親日漸消瘦的身影,確實,從前的我竟沒有發覺,母親瘦了,而且瘦的這麼的快,只有在夢中,在一次次的夢魘裡,才能感受到從未感受到的。
如今我一遍遍回憶着,當初母親的淚水中究竟承載這些什麼,那麼滄桑,感覺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這麼久遠,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覺,也說不出自己的感覺。母親,這個詞對我而言,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