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行兇

發現向錦的異常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樹蔭茂盛,樹梢下是重重疊疊的倒影,一顆粗壯的大樹下,坐着一羣青春活力的女生,她們像往常一樣聚在一起,討論時下最火的時裝,最流行好用的化妝品,誰和誰在一起了她們都知道。今天討論的是,正在熱播的電視劇【愛在烈陽下】。

一個女生滿臉興奮,“你們昨天看電視了嗎?柯宇好帥啊!”

“看了看了,我追劇就是因爲柯宇啊!不然哪裡有時間看電視哦。”

另外一個女生說道:“我對他可不感冒,我還是更喜歡霍溪,他的聲音太令我心醉了,他的每張專輯我都有收集。”

她旁邊的女生興奮起來了:“對!我也是,我超喜歡他!”

“切,哪有柯宇帥啊,而且柯宇還是影視劇公認的男神!霍溪就是聲音好聽,出過幾首熱門專輯罷了。”

剛剛說過話的女生頓時不高興了,說道:“你喜歡你的,我喜歡我的,又沒什麼影響。”

“我說的是實話啊,柯宇最帥好嗎?”

其他人連忙出來打圓場。

女生又說了:“對對,柯宇帥,要不是長得帥,資源那麼多說不定有什麼內幕呢!”

“你胡說什麼!”

“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柯宇傳出那麼多緋聞,不就是想給自己炒熱度嗎?”

眼見這羣人就要打起來了,走來一個男生,勸導她們別打架,女生們互相看了一眼,鐘聲響起了,最終還是結伴回到了教學樓。

至始至終都沒有人注意到,在大樹上棲息了一個男人。

凌夏斜靠着樹幹閉目養神,修長的雙腿在樹枝上微微晃動,愜意的不得了。

“同學,已經上課了。”

凌夏低頭看去,樹下站着兩個女生,個子略高點的短髮小女生,身穿制服,亭亭玉立,一雙杏眼顧若盼兮。

凌夏眼眸微動,心下生出幾許感嘆,只因他在這個女生身上同時看到了不該出現的成熟與複雜,明明是花季少女,卻形同經歷過許多磨難的女人,還沒有肆意揮灑過青春,就沉澱下來了,仿若一朵來不及盛放的花兒。

凌夏又將視線放在另一個和她完全不一樣的女生身上,其實開始最先佔據視線的,就是這個一言不發渾身上下卻散發着陰暗氣息的女生。

凌夏嘴角輕輕勾起,眼神玩味地看着她,對方詭異地低下頭,臉藏進一大半頭髮裡。好心提醒他的女生見他遲遲不動,正打算再提醒一下時,旁邊的女生說話了:“別管了,也許人家不想上課呢?”

女生猶豫了,“謝謝你提醒我,我不小心睡着了。”凌夏笑着說。

凌夏從樹枝上跳了下來,“你們一起嗎?”

“啊……嗯……”李子湘先是驚訝又很快回答了。

是個單純的女孩子了,凌夏看着她們牽着手,笑着說道:“你們關係真好。”

他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了不起的話,只見女生眼神立刻警惕起來,凌夏笑容加深,意味深長地看着被她一把護在身後的女生。

李子湘拉着向錦後退幾步,朝他點點頭,確認他沒有動作後,拉着身邊的女生一起走開了,兩人的對話聲漸行漸遠。

凌夏站在大樹下注視着她們離去,笑容依舊。李子湘收回眼神,勉強笑着:“我好心提醒一下而已,你看吧,他不是之前欺負我們的那種壞人。”

她落後半步,側着身子小聲說話,看起來像在討好對方。

“總之,我們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

李子湘抿了抿脣,疑惑籠罩在心頭。幾次三番想問什麼,卻又被她們之間這種陌生的感覺阻攔了,這幾天好像是和陌生人在一起一樣,雖然以前向錦也不是愛說話的人,但也不完全是對身邊人漠不關心的態度。

懷疑來的莫名其妙,讓李子湘心生愧疚,明明兩人住同一個寢室,關係要好的不得了,除了去做兼職外,大部分時間都在一塊,自己怎麼能因爲一點小事就懷疑對方呢?

想起自己最近學校,家教兩頭跑,可能疏於關心她了,“你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事,快走吧,我們快遲到了。”

李子湘沉默了。向錦走的很快,背影透着抗拒,雖然向錦脾氣衝,但是內心一直很善良,也是勤奮好學的好學生,和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

一連幾天,向錦除了偶爾回答李子湘的問話,大部分時間都是旁人與我無關的態度,默默上課吃飯睡覺,之前明裡暗裡排擠她們的人,現在只敢遠遠看着她們。

這算是一件好事吧,然而李子湘內心的擔憂卻在日漸加重,開始形影不離地陪着向錦,家教那邊也請了假,似乎是想彌補之前沒有好好陪她的日子。

籃球比賽那天,李子湘從早晨開始就心神不寧地坐在向錦旁邊,連向錦上廁所也要跟着一起。

向錦正對着鏡子細細化妝,動作緩慢細緻,還選了一支她從不會塗的口紅色號,趨於暗紫色的顏色,李子湘坐在旁邊,正襟危坐,神情嚴肅。這個色號不是被向錦給扔了嗎?怎麼又撿回來了?

李子湘的內心升起一絲詭異不安,從小到大,她的靈感格外強烈,更別說,讓她此刻後背發涼了。

教室裡的同學都在討論今天的第一名會被哪所學校取下。

誰讓今天是有“第一”學校和“第二”學校之稱的學校之間的籃球比賽呢?

籃球場上,伴隨一陣口哨聲響起,比賽開始了。

搶球,傳球,投籃,男生之間的力量與技巧往來,汗水肆意揮灑,球鞋與地板的摩擦,每一刻的畫面,都標記了青春的美好,高高跳躍的身影,一個利落的三分球,迎來一大波呼喊聲,伴隨着女生的尖叫聲,各種聲音接踵而至。

女生悄悄討論道:“爲什麼不見凌夏參加啊?他不喜歡打籃球嗎?”

另一個女生說道:“不清楚,反正我在學校這麼久了也沒見他參加過校園活動。”

“你們別想了,凌夏可是貴公子誒,怎麼可能讓自己渾身充滿汗漬啊!”

其他女生紛紛點頭應道。

等趕到籃球場時,果然沒什麼好位置了,就連圍欄邊都站滿了人。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去學習嗎?爲什麼要一起看籃球比賽?什麼時候向錦有這個愛好了。

向錦的目光追隨着場上投球最多的球員,那樣專注,眼神中卻沒有幾分熱愛。李子湘順着好友的視線看去,一個穿着紅色球衣的男生正瞄準球框,手一揮,球進了。

場上傳來一片驚叫聲。

“這是誰啊?你認識嗎?”她問道。

“許昊明,他手腕上帶着的,是我送給他的。”

李子湘望着那個黑色的護腕沉思了片刻,“你……你談戀愛了?”

兩人最近天天在一塊,向錦什麼時候和許昊明有了聯繫?

不過……那個男生總覺得好眼熟,在哪見過呢?

李子湘認真地回想着,突然靈光一閃,“他……他就是隔壁班方瑞雪的男朋友啊,我見過他們走在一起,可是你怎麼會?”

看到好友轉過來的目光,她連忙解釋道:“啊對不起,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這個情況,你談戀愛了,我卻現在才知道,我………”

“我們沒有交往。”

沒有交往?!那……李子湘盯着許昊明戴的護腕,滿眼震驚,“他有女朋友,而且大家都知道……”

向錦轉過頭看着她,李子湘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被她盯着的那一瞬間自己竟然會害怕……

向錦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說道:“那又怎麼樣?我只是實現謠言罷了,有什麼錯?”

“但,你們不是很熟吧,他怎麼會接受了禮物,還戴在手上?”

“因爲他並不知道是我送的。”

李子湘越來越糊塗了,她之前知道向錦有喜歡的人,也猜測過對方,不過因爲她始終沒有說過,所以也沒問。

現在看來向錦也不願意對自己敞開心扉,李子湘心裡很失落,在這個“變態”的校園裡,只有向錦能和自己聊得來,難道她要失去這份友誼了嗎?

但,招惹別人的男朋友是不對的,無論如何她也要勸向錦放棄。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陣陣高呼聲響起,原來,籃球賽結束了。

鼎力沒有意外地贏了。

勝利向來就屬於強者。

籃球場此刻格外熱鬧,一個女生走到許昊明面前,她平淡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恭喜你”。

連祝賀的話也是淡淡的。

許昊明望着面前這個有些陌生的同學,很有禮貌的回道:“謝謝”。

“你以爲自己是誰啊,憑什麼搶在瑞雪前面?!”

齊琪氣不可遏地一把推開她,臉色猙獰。

方瑞雪適時地攔着企圖動手的人,“齊琪夠了”。

齊琪收回手,眼神崇拜地看着許昊明說道:“我們剛剛一直在關注你,你打的太好了!”

許昊明靦腆地笑笑,熾熱的眼神落在方瑞雪身上,“比賽很精彩。”方瑞雪一改往日的冰雪女王形象,遞了一瓶水給他,語氣中多了幾分真誠實意,許昊明接過水,道了聲謝。

兩人相對而立,頗有幾分才子佳人的模樣。

齊琪尷尬地站在一旁,她的手正緊緊捏着裙角。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一旁沒什麼存在感的向錦,突然手拿刀子朝許昊明捅過來,而當事人正在仰頭喝水。

離他最近的方瑞雪撲了過去,頃刻間,刀子穿過她的腹部。

周圍的人看呆了。

這一幕恰好被剛剛撥開人羣的李子湘看到,一瞬間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

她最好的朋友拿着刀,滿臉邪笑。

許昊明慌張地抱着懷裡的女生。

李子湘愣在原地,看錯了吧,那個人怎麼會是整日和她作伴,在她難過,失落時安慰她的好朋友呢?

如果是尋常人看見眼前這一幕,大概要花不少時間去自我懷疑和恐懼,但李子湘不會,作爲一個從年少時就開始自立謀生的女生,在她經歷過的人生裡,這一幕給她的震撼還遠遠不到令她崩潰的程度。

向錦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確定自己的判斷不會錯,李子湘第一時間不是趕過去質問向錦,而是朝身後跑去。

必須要找到能救向錦的人!

她手腳發軟地擠在人羣裡,大家都在四處逃跑,好幾次讓李子湘差點摔倒在地,每每快跌倒時,她總能及時反應過來,此刻大腦也冷靜地開始分析,普通人是無法幫助她們的,只有……只有……她慌亂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腳步沒有絲毫遲疑地向那個方向衝去,緊緊抓住對方的手,大聲說道:“請你救救她!”

夜習語扶住她因慣性而前撲的身體,問:“你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身後陸瑤緊跟着趕來,她們只知道籃球場出事了,卻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是下意識安慰眼前這個無助的少女,“你不要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李子湘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該說什麼,難道說她朋友殺人了?不,那不是她的朋友,可外表確實沒錯,混亂的思維,令她一時茫然。

這個反應明顯是受到刺激的後遺症,夜習語和陸瑤交換個眼神,決定親自去看看。

等她們趕去籃球場時,方瑞雪已經被救護車帶走了,向錦也不見了。

夜家。

夜習語正盤腿坐在客廳地板上,沒人知道她在幹嘛,但統一沒去打擾她。

一陣電話聲響起,她阻止了前去接電話的傭人,從地板上站起來,接過電話。

“你好。”

一道女生的聲音傳來,“習語,你快來光明醫院,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夜習語笑道:“瑤瑤,這麼晚怎麼了?再大的事也彆着急,小心陸伯伯又要批評你不夠端莊了。”

“快別開玩笑啦,你快過來,我們等你。”

還不等她回話,電話就被掛了。

難得見陸瑤這麼緊張,莫非陸家有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這麼一想,她立刻吩咐下去,“備車,我有事出去。”

劉師傅看着大小姐急急忙忙的樣子,絲毫不敢耽擱,原本半小時的路程,硬是壓縮一半,也虧現在已經很晚了,車道寬闊,否則也不會很快就到光明醫院。

夜習語風風火火地趕到陸瑤留的病房號後,發現衣角有些亂,她輕輕抹平。

陸瑤走過來說道:“人剛從急救室轉過來。”

陸瑤雖然蹙着眉頭,也很擔心的樣子,但看起來還算鎮靜,看來裡面不是陸家的人了。

有點可惜,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夜習語站在門外,朝裡探去,發現凌夏也在裡面,他依窗而立,半垂着眼眸,琥珀色的眸子彷彿隨意地一轉,兩人對視,對方停頓了一下,笑意很快爬上眼眸,夜習語收回視線,心底很快地劃過一絲不適,尚未捕捉到那微妙的感覺從何而來,又消失不見了。

朝陸瑤問道:“……所以呢?你說的很重要的事?”

躺着的人她連認識都不認識,她也不會治療。

凌夏說道:“學校這次發生的事,瑤瑤猜測可能和我們之前在器材室遇到的怪物有關。”

夜習語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只看到對方眼神裡一片坦蕩蕩。

“另一個女生呢?這件事恐怕只有她能回答我們。”

陸瑤回道:“我帶你去看一下你就明白了。”

他們穿過長長的過道,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負責看守的人攔住了她們。

這是怎麼回事?夜習語疑惑地看向陸瑤,陸瑤示意她進去再說。

等看到病房裡的情形,夜習語心下了然了。

空蕩蕩的病房裡,一個少女正在病牀上奮力掙扎着——她被綁在牀上。

牀邊,李子湘神情悲傷地看着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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