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 不要哭了。”
“花花,到最後還這樣任性,真是對不起啊。不過……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呢?”
“……”
記憶中的她的嘴張張合合, 真真正正的淚流滿面。不是你任性, 而是我任性啊, 松陽……
“這個世界上, 最有資格憎恨這個世界的, 是銀時不是麼?”
“可是,你卻比他更加憎恨這個世界,爲什麼呢?晉助。”
“不要說什麼一開始望着的地方都不一樣, 這種事情,除了桂, 誰都知道。”
“吶, 晉助, 告訴我。”
你憎恨這個世界的理由,你與舊友一刀兩斷的理由, 你毀滅一切的原因,你心中的黑色野獸是僅僅一隻還是很多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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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川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然後默默的收斂了心神。
窗外已是紅霞滿天,不知道爲什麼, 這裡靜悄悄的, 一絲聲音都聽不到, 夏川定了定心神, 站了起來。她推開紙門, 不出所料,外面也是靜悄悄的, 一個人影都沒有,她眨眨眼睛,努力使眼睛適應這不見五指的黑暗,就連BOSS和toki都不知道去哪裡了……這麼想着,她微微蹙起了眉。
BOSS到底帶着toki幹什麼去了?她對問題的答案很好奇。但是她更感興趣的是出現在江戶的鬼兵隊,按照她對那個人的瞭解,那個人一定在不遠處觀看着事情的落幕,如果BOSS已經去了的話,那麼她倒不用太過擔心,現在比較重要的是——高杉晉助,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換下身上的睡衣,穿上之前一直擱置不用的紅色旗袍,將頭髮簡單的挽成馬尾,再鑽進真選組的武器庫挑選了一把□□和一個火箭炮,然後手握刀肩扛炮的出了真選組的大門。
黑色的天幕已然壓下,縱使歌舞伎町的燈火輝煌到仿若白日,但實際上,橘黃的燈光和金白色的日光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就好像結婚前和結婚後的男人一樣無常。她看着眼前的燈光,忽然的就覺得有些刺眼,將眼睛捂在手下許久,她纔再次睜開眼睛,向前行去。
殺手的動作本就需要隱蔽,而作爲其中的佼佼者,夏川的身手自然不用多言,仿若貓一樣靈巧的身子在黑夜中穿梭着,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江戶各個可以停泊船隻的碼頭。
天空逐漸飄起細雨,這讓夏川出現在高杉面前的時候看起來有些狼狽,她伸手耙耙自己被雨淋溼的頭髮,先是放下肩上看起來很可笑的火箭炮,然後再丟開對她而言算得上是累贅的□□,精疲力盡的坐下來,完全不在意這個地方可能會髒的可能。
“連刀都解下,你就那麼相信我不會殺你?”高杉側坐在船舷上,懷中抱着一把古舊的三味線,緩緩地撥動着,聲音裡卻帶着尖刻的嘲諷。
“殺不殺都沒什麼意義了,反正有的事情你已經確定了不是麼?通過BOSS的存在。”少女懶散的將身子靠在木製的船艙內壁上,舒服的好像下一刻就會伸個懶腰睡起覺來。
“……你倒是伶牙俐齒了不少。”對於她的話,高杉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刻意的去糾正。
船頂的檐水順着磚瓦的痕跡緩緩的流下來,將這個世界陷入了一片純粹的黑暗之中,雨水流下的聲音和三味線的聲音結合到一起,更將這個世界顯得靜謐美好。坐在船舷上的男子慵懶而華貴,綁着繃帶的臉上給人以濃濃的孤寂以及拒絕的意味,修長的手指握着小小的撥子,緩緩的奏出和緩的樂聲。
夏川看着他的臉,有些恍惚的閉上了眼。
那個時候三味線並不是平民能夠用得上的樂器,但是,松陽好死不死的正收藏着一把,被男孩看見之後就死皮賴臉的纏着松陽直到將它送給他爲止。
——需要格外提醒大家的是,所謂的“死皮賴臉”這個詞是由阪田銀時同學友情提供,其真實度有待考證。
總之,自從那個時候起,高杉君每天除了文化課和“體育課”之外又多了一門課,那就是“音樂課”。
從一開始被銀時抱怨的“到底是誰在殺豬啊就不能乾脆利落的給人家一個痛快”到之後的可以開演唱會的程度的時候,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但是,記憶中那個坐在最中間的課桌上撥着三味線受着全班同學景仰視線的驕傲的紫發男孩,在記憶中仍然揮之不去。那個時候的高杉至少還有雖然算不上柔和但也絕對不殘酷的笑容,只要每天看見松陽老師便會勾起一抹驕傲的笑容,在得到老師的肯定和鼓勵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松陽,是他的光。
夏川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兩小時之後了,早川蹲在她身前,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猛地後退幾步,一臉驚恐。那個時候,夏川還以爲她在她眼睛裡看見了殭屍。
那是一張慘白到除了白色什麼顏色也沒有的臉,黑色的眼睛忽然睜開以至於睜得太大隻看得見動也不動的瞳仁,然後,從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慢慢的流出了鮮豔的顏色。
“夏川!!!”早川鼓起勇氣上前,然後以更快的速度退下來,一張猙獰可怖慘白無比的臉再加上兩道紅槓,怎麼看都是傳言中栩栩如生的女鬼的形象。
夏川不在意的擦掉臉上的血痕,微微閉上了眼,啊啊果然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麼?
“早川,叫他們開船。”高杉不知什麼時候走掉的,現在又轉了回來,大概是因爲早川的叫聲太過淒厲,纔將他吸引了過來。他嘴上叼着一根菸杆,煙桿嘴部飄揚着嫋嫋的白煙,看到夏川的情況,他果斷的下了決定。
“可是,萬齊君還沒有回來。”早川猶豫着一邊看看緊皺着眉的夏川一邊又看看面無表情的高杉,輕嘆口氣,陳述着事實。
“萬齊的話會想辦法趕上來的。”
就這樣,人斬萬齊先生就這樣簡單的被拋棄了。
仿若畫舫一般精美的船在瞬間就完成了組裝,夏川在心裡暗歎着這可以比擬變形金剛的飛船,一邊看着遼遠廣闊的星空,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啊,抽空瞟了瞟鎖住自己雙手的手銬,少女頗爲憂鬱的嘆着氣。
不知道BOSS知道自己這麼簡單的就踏上了與高杉的私奔之路,不知道會怎樣想,看着燈火輝煌的江戶城,少女很認真的思考着“人生哲學”。
太空飛船明顯和在水上行走的船有着明顯的不同,就連準備時間都有着天壤之別,至少,現在她已經看到那一片黑色中的白色已經看膩了船卻還沒開。
“高杉大人,飛船稍稍出了點故障,我們會馬上修好的,請您耐心等待!”鬼兵隊的隊士這樣的衝着面無表情的高杉報告着,然後又急衝衝的跑走了,看起來對於維修,這位小夥應該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飛船遲遲不見修好,三個昔日的同學站在甲板上仰望星空,比起高杉越來越黑的臉色,夏川的臉色倒是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很遺憾居然連僅剩的光亮都要奪走的命運大人的厚此薄彼罷了。
“吶,高杉……”
“爲什麼,你會比銀時更憎恨這個世界呢?”
夜風拂過,夏川百無聊賴的站在甲板中央,微微勾起脣角,明明是可怖的面容硬是在月色的照耀下變得柔和起來,但是,她問出的問題卻並不是那麼的柔和。
“……我說過,我和你們望向的地方並不一樣,從一開始。”風忽然激烈起來,像是在講訴什麼不滿一樣使勁的吹拂着,高杉身上的衣服被吹得鼓了起來,看起來頗爲滑稽,但是三個人卻沒有笑的心思。
“那種事情,一開始就知道了,我問的並不是那件事,你應該明白的,高杉。”夏川的臉龐卻彷彿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身子也彷彿泥塑的一般,她又想起了那個時候松陽的笑容,彷彿玻璃一樣易碎卻不屬於他的笑容。
他說:“我希望帶給你們的的,是救贖,而不是毀滅。”
那個時候的他躺在破敗的房間內,四處髒污都止不住他發出的光茫,忽明忽暗,仿若螢火蟲一般發出的光亮,微小卻是傾盡了全力的光芒。
可是,他卻還是生生將他們毀滅。
當她拿起刀的那一刻,就不會再有改變,無論是記憶中的嚴肅卻慈愛的男子或者溫柔卻剛強的女子,都已經漸漸地離她遠去。
對不起了,……
她閉上眼,握緊手中利刃,一劈而下。
“……”高杉沒有再開口,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天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圓月,悠悠的吐着菸圈,被精雕細琢出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夏川,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明明我們都知道晉助他……”早川試圖調和兩個人的氣氛,但無奈的是她比以前還沒有眼色,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暗沉下來。
夏川雙手垂放在身前,手腕上銀光閃閃的手銬顯得極爲顯眼,她慢慢地向前走,然後停下來,閉上眼睛享受着微風拂面。
早川早就被高杉厲聲喝止了繼續下去的行爲,那樣的態度還是第一次出現,因此夏川極其開心的翹起了脣角,是的,現在的早川確實不是以前的早川,但是呢,她這個人並不是那麼善良的人,更何況是搶走自己喜歡的人的女人,她更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在早川離開甲板之後便忍不住的笑起來,直到後來演變成了哈哈大笑。
“你要笑到什麼時候?”高杉不悅的蹙起了眉,硬聲道。
“笑到……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夏川在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出這句臺詞之後,再次勾起了脣角。
——真好啊……
終於,在兩人的等待中,飛船終於修好了。
夏川抓緊了自己身側的欄杆,感受着坐雲霄飛車般的快感。飛船先是脫離了水航道,升上空中,然後再平穩的緩下步驟。
夏川看着站在船頭就連造型都沒怎麼改變的高杉,不由好奇他到底是鞋底沾了強力膠還是會傳說中的吸附術……
“夏川六花!”
地面上傳來這樣的叫聲,夏川一個恍惚,手沒把住欄杆,直接的從裡面翻到了外面。
——啊,手銬果然是討厭的東西啊!
在掉落的時候夏川看見了高杉伸出來的手,但是兩隻手一起遞上去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遺憾的順着大地引力向下掉去。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高杉怔怔的望着她的方向的傻樣子。
第二次見證她的死亡麼?夏川閉上了眼睛,決定還是不要看自己的死狀會比較好。
“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