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的敗陣大出沙福德所料,聽李十一描述這些土匪足有兩三千人,他心中也不由一驚。大名府周圍的土匪、山賊他都瞭解,甚至爲了府縣的安定,還和一些土匪、山賊有些交情,這個混世魔王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本來是以爲幾個蟊賊吃了熊心豹子膽,來捋虎鬚,沒有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實力。不由開始沉思起來。
趙德利雖然不滿李十一隨意誇大土匪的數量,但除了瞪了一眼李十一之外,也沒有拆穿他,他心中也想着誇大土匪的數量也許沙福德會更加上心,因此朝沉默不語的沙福德說:“大人,你看下一步怎麼辦?”
沙福德嘆了一口氣,負着手在地上轉了幾圈,最後一拍桌子恨恨的說:“如果土匪有兩三千人的話,大名府這些兵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只好求助盧象升那個老傢伙了。”
趙德利也知道前些日子沙福德沒少給盧象升添亂,不由擔心的說:“大人,盧象升能答應嗎?前兩次來,大人可是……”
“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啊,只有憑着我這張老臉去求他了。這還不都是爲了你們趙家嗎。”
趙德利心中暗說:“你還不是爲了我們趙家的那點銀子。”但是面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以手齊額施了一個大禮:“沙大人,你這麼替我們趙家着想,下官銘記在心,日後必當竭力報答大人這份大恩。”
沙福德故做親近的說:“趙大人,言重了。你我兄弟何分彼此,走,隨我去見見盧象升盧閣部吧。”
沙福德到了盧象升的大營遞了手本求見盧象升,不一會盧象升的軍中贊畫楊廷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看到沙福德施禮後說:“沙大人,來的真是不巧,盧閣部出營籌集糧餉去了。”
沙福德不由皺了皺眉頭,怎麼就這麼巧,不會是他盧象升因爲前幾天的事情避而不見吧,不過也不對啊,他現在正缺少糧草,我這個大名府的知府來了,他是求之不得,怎麼會不見呢,他一時也琢磨不透,便說:“不知盧閣部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盧閣部盧大人可沒有說,不過依下官看來快則三五日,慢則七八日便可回來。”
趙德利一聽他如此說,不有急了,忙說:“能不能派人去把盧大人請回來啊,我們有緊要的事情想求盧大人呢。”
楊廷麟無奈的說:“大人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交代去哪裡,如何讓我們去找啊。要是沙大人早來兩三個時辰,就好了。”
沙福德嘆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情真的不巧。”扭頭看了趙德利一眼說:“走吧,難道還等着人家轟嗎。”
楊廷麟忙說:“沙大人,這是哪裡的話呢,你看看我這個人,老糊塗了,竟讓兩位大人站在營外說話,快請進營喝茶敘話。”
趙德利有些不死心,看了一眼沙福德,意思要進去,沙福德心中猶豫了一下,想着一旦趙家莊被土匪劫掠,自己這個大名府的知府恐怕就坐不穩了,只好抹下面子隨着楊廷麟進了大營。看到盧象升的大營井井有條,軍士都在刻苦訓練,沙福德雖然依靠閹黨,與盧象升勢同水火,但心中還是非常佩服這個梗臣。
到了營中,分賓主坐下,楊廷麟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要不就是向沙福德訴苦軍中缺糧缺餉的事情,急得旁邊的趙德利坐臥不安,像是屁股上紮了釘子一樣扭來扭去。幾次朝沙福德遞眼色,想讓他提土匪要攻打趙家莊的事情,但是沙福德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一般,和楊廷麟客氣的說些沒有營養的話。
最後趙德利咬了咬牙,打斷沙福德和楊廷麟無聊的話頭,朝着楊廷麟說:“楊大人,現今有一事相求,你看看能不能幫助我們一下。”
楊廷麟看了一眼趙德利,笑着說:“趙大人,說來聽聽,如果下官力所能及之事,豈能不幫。”
趙德利便將混世魔王勒索趙家莊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的說:“楊大人,你看盧大人不在,你能不能派些兵士剿滅這股頑匪。”
楊廷麟攤開了雙手,無奈的說:“恐怕這個事情,下官是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只是個軍中贊畫,根本就沒有派兵的權利,便是其他將領出兵,那也得盧大人親自下令。盧大人治軍嚴謹,沒有他的關防,恐怕誰也不敢隨意出兵,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趙德利看了一眼沙福德,向他求救。但沙福德眼觀鼻,鼻觀心,像是一尊佛爺入定一般,一句話也不說。趙德利只好又掉過頭來,朝着楊廷麟說:“楊大人,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不過……”
趙德利一聽楊廷麟說有,大爲興奮,不料楊廷麟像是戲耍他一樣,又來了個轉折的語氣,不由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忙接着說:“楊大人,有什麼難處嗎?下官會全力解決。”
楊廷麟心中不由暗說:“現在你來求我們了,一切都全力解決,前些日子怎麼就沒有這個話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真是應了那句老鄉的話,牽着不走,打着倒退,都他孃的屬驢的。”但是他面上還是帶着笑意說:“你們可以去求求潼關鎮總兵田羽田大人,他現在雖然歸盧大人的指揮,但不像我們大營的兵,非得盧大人親自下令纔可調動,他還有自主權的。至於他能不能幫你們,就說不好了。”
“那楊大人能不能過去幫助下官前去說合說合這件事情。”
“我不過是個軍中贊畫,再說和田大人也沒有見過幾面,恐怕沒有那麼大的面子。”
趙德利看到楊廷麟拒絕,也不好說什麼,看了一眼沙福德,沙福德這時纔好像大夢初醒,看了趙德利一下說:“不行,我們去碰碰運氣吧,都是朝廷的事情,本府想着田大人不能不開面吧。”
楊廷麟將兩人直送出了轅門纔回,沙福德朝着楊廷麟的背影啐了一口吐沫說:“什麼東西。”
趙德利巴巴的的說:“大人,我們還是趕快過去求求這個田羽吧。”
沙福德甩了一下袖子,憤憤的說:“他田羽和盧象升穿的是同一條褲子,能幫我們,我就不該來和你丟這個面子。愛去你去,我回府了。”
趙德利一聽沙福德要撂挑子,忙跑了過去,拉住沙福德的袍角說:“大人,沒有你,我可不敢去。要是大人幫助我們趙家躲過了這次劫難,我回去就給我大哥去信,讓他在京中打點,給大人弄個肥缺噹噹。”
沙福德本不想管他們老趙家這件事情了,但是一聽這話,不由留了下來。趙德利的大哥趙德印現在在京中的吏部當差,是個主事,如果他能給自己加把勁,自己的官途就能夠更進一步了。因此他無奈的說:“走,走,真是的,沒有人你屁事也完成不了。”
沙福德與趙德利的手本遞了上去不大一功夫,轅門內三聲炮響,中門大開,田羽帶着一大羣謀士將弁親自迎了出來。沙福德見到這個架勢,感覺這個事情有門,忙迎了上去,施禮說:“大名府知府沙福德見過田總兵。田總兵駐兵大名府,這些日子下官一直脫不開身,見諒見諒。”
沙福德身爲大名府知府,官居四品,而田羽總兵卻是無品級。再說明朝末年重文輕武,沙福德如此做算是給足了田羽的面子。
田羽忙回了一禮,笑着說:“末將叨擾大名府多日,一直想着去知府衙門拜訪大人,怎奈軍中俗務纏身,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勞知府大人親自來訪,惶恐之至,快營中請。”
在田羽的故意做作下,這次轅門迎接取得了極大的成功,顯得一片和諧,趙德利更是對田羽出兵的可能抱有了很大的希望,甚至興奮的臉都有些紅了。
到了田羽的大帳,分賓主剛剛坐下,沙福德一改盧象升大營時候的做法,而是直奔主題,將混世魔王勒索趙家莊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土匪勢衆,大名府的兵士不堪一用,想着讓田羽出兵協助討匪。
田羽聽完面露難色,皺着眉頭說:“協助討匪之事,自當義不容辭。只是下官營中一直缺糧,每天連一頓飽飯都難以供應,以致現在兵士羸弱,士氣低落,要不是下官在營中還有些聲望,恐怕現在早就譁變了,讓這樣的兵去討賊,恐怕還沒有開拔,兵士就得譁變。”
沙福德心中不由一沉,但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貴軍缺糧本府略有耳聞,不過不至於如此吧。”
田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對沙福德說:“大人,如不相信,請隨我一觀。”話落就引着沙福德到了後面的校場之上。這個校場原來是村子裡面的揚麥場,被田羽收拾出來暫作校場,方圓不過幾十米,上面密密麻麻的坐滿了兩三千兵士。
這兩三千兵士足有一多半沒有甲冑,穿着破破爛爛的農家便裝,手中拿的也不是大明朝的制式兵器,盡是些木棒、打獵用的雙股叉、耕地用的鋤頭等等。遠遠的看到田羽帶着一羣人向這裡走來,一個個慵懶的站了起來,根本連一點精神也沒有。
沙福德看到這種情勢,知道田羽不是作僞,訥訥的說:“不想貴軍竟如此窘迫,下官失職了,明天我派人送些糧食和酒肉勞軍。”
田羽苦笑說:“大人,只要有糧有餉,我相信不出十天,就會緩過來,到時候大軍兵鋒所指,別說是幾個蟊賊,就是韃子我也不放在眼裡。”
趙德利不由急了,忙說:“大人,十天!不行啊,那混世魔王只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現在又過去了一天,還有兩天了。”
田羽攤攤手,故作無奈的說:“我也相幫你們,可是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趙德利顧不上再計較糧餉的事情了,知道這回不出點血田羽是不會幫忙,下了下狠心,忙說:“大人,如果您能出兵討匪,我代表趙家願意出一千石精糧助大人度過這段難關。”
“這個……”田羽故意沉吟,等待趙德利或者沙福德的加碼。
沙福德一看田羽的模樣,就知道他在等着自己這方把出兵的價碼提高,恨得牙直癢癢,但是沒有辦法,隨叫現在是求人家呢,因此也附和的說:“貴軍之艱苦,實在出乎本府意料。身爲大名府的父母官,怎麼忍心看着我朝官軍受困呢,本府代表大名府的一府之衆願出白銀一萬兩、糧食三千石以解貴軍燃眉之急。”他心中打定主意,這些糧餉到時候還是讓趙德利出。
“還有一事相求兩位大人,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兵士多數沒有兵器甲仗,能不能再撥給我們一些。”
沙福德沉吟了一下,笑容可掬的朝田羽說:“前些日子大名府的庫存都被盧閣部搬得快空了。這樣吧,我那裡還有五百副上好的鐵甲,五百棉甲,七八百的長槍明日一早便給田大人送過來。”
“好,如此多謝兩位大人,如果本鎮再推辭就顯得太不近人情。望大人明日早早的先運一點糧還有兵器甲冑過來,我軍飽餐一頓以後,便可開拔討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