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外進來的有兩個人,後面的一個就是方纔引他們入座的小廝,他手裡端着一個方形托盤,裡面擺放着幾碟菜,分明是來給他們上菜的。那走在他前面的這個黃衣少女又是誰?看她的衣着打扮,應該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姐纔是。
在清溪好奇打量的目光中,只見那少女走近前來,微微螓首,開口道:“這是幾位客官點的涼菜,熱菜還得稍等一會兒。”聲音溫柔婉轉,帶着些羞意。
語罷,她轉身從小廝端着的托盤裡,把菜一碟一碟地取出來,放在清溪他們面前的桌子上。
清溪心想,真是奇怪了,一個小姐打扮的人怎麼在這客棧裡做起了小廝的活計?而且她身上的脂粉香是不是太重了些,這是撲了多少香粉啊?
“阿嚏!”清溪被脂粉香刺激地不由打了個噴嚏。
程沐予見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偏這時那黃衣少女就站在他的身邊,這一笑讓她失了心神,手中的一碟菜沒拿穩,一下子從她手中翻出,擦過程沐予的衣袖,跌落在了地上。
“真對不起……我沒端穩……”說着,那黃衣少女就急急忙忙取出袖中的帕子要給程沐予擦拭被湯汁弄髒的衣袖,然而,卻被程沐予迅速躲開了。
只聽得他淡淡道:“沒關係,我自己來就行,能幫我弄盆清水來嗎?”
黃衣少女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我這就去給公子弄清水過來。”羞懺之下的她急忙轉身走了出去。
只留下小廝還蹲在地上清理被打翻的那碟菜,“真是對不住,小的再給各位客官換一盤新的來。”
那小廝正要離開,卻被清溪叫住了,她好奇地問道:“方纔的那個……不是你們店裡的夥計吧?”
那小廝聞言也有些尷尬,斟酌了一番,纔開口應道:“那是我們掌櫃的女兒。”
清溪瞭然地點了點頭,“哦,那我明白了。”
這還有什麼不好猜的?這店裡又不缺夥計,方纔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店裡的幾個小廝都坐在那裡閒着,遠沒有忙到缺人手,要掌櫃的女兒親自招呼客人的地步。
想到這裡,清溪的目光在阮懷彥和程沐予的身上分別掃過,這肯定是衝着他們兩個來的啊,不知道更打動那少女芳心的是阮師兄還是程沐予。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啊,應該是你啊。”清溪轉頭看向身側正在擦拭自己衣袖的程沐予。
“什麼?”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程沐予停下擦拭衣袖的動作,擡眸不解地看向清溪。
“沒什麼,就是覺得沐世子你的魅力挺大的。”
若是換了平時,清溪說這話,程沐予肯定很高興。但現下他瞬間就明白了清溪的意思,知道她暗指的方纔那個少女,心中不由鬱悶了幾分,當下也沒說什麼,繼續低頭擦拭自己衣袖上的湯汁。
看程沐予擦得費勁,清溪輕嘆一聲,起身靠了過去,“還是我來幫你吧。”
清溪一邊擦一邊道:“這可擦不乾淨,你還是忍一下,等回家之後換衣服吧。”雖然嘴上這樣說着,但是清溪卻並未停下幫他擦拭衣袖的動作。
阮懷彥看着這一幕,突然就想起了清溪小師妹剛來書院的那一年冬天,程師弟幫清溪小師妹戴兜帽時的情形,那是自己第一次意識到他們之間有一種旁人無法介入的緊密氣氛,好像他們天生合該就是那樣和諧親密的。
而現下眼前的這一幕跟當時的情形何其相像,看來有些事情上天早就已經註定好了。
但總有人會煞風景地打破畫面。
脂粉香氣又是傳了進來,只見方纔那黃衣少女端了一盆清水進來,她把水盆放在地上,浸溼了帕子,對清溪道:“還是我來吧,真是過意不去得很。”
還未等清溪開口,阮懷彥就含笑對那黃衣少女道:“就讓我小師妹來吧,我的這位師弟不喜歡旁人碰他。”
那黃衣少女聞言,握着溼帕子的手頓時僵了一下,很有幾分難堪,丟下一句‘抱歉’之後,就逃離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前來上菜的小廝,那小廝見狀在心中暗歎一聲,看來是他們家小姐自作多情了。
要說他們家小姐也是被嬌慣着長大的,如今到了要及笄的年紀,因爲她本身長得漂亮,家裡的境況也不錯,所以眼光很有些高,提親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她卻沒一個看得上的。
今天也是湊巧了,就正好被她看到那三位客官上了樓,纏着要親自給他們上菜,其實無非就是見那兩位公子長得英俊,生出了些心思。回房換了身衣服,又仔細打扮了一番,結果還是搞砸了。
看小姐這臉上的神情,人家是一點兒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啊。要說漂亮的話,跟那兩位公子一起的那位小姐長得要比小姐漂亮得多啊,這也難怪那兩位公子都看不上自家小姐了。
推開房門,小廝收回了心神,把菜給他們都端上了桌,見他們三人正閒聊着,絲毫沒有提起方纔發生的事情,小廝又不由在心中爲自家小姐掬了一把同情淚,用心打扮了一番,結果人家一點兒都沒在乎。
一頓飯吃完,清溪還是比較滿足的,雖然之前選這家店是因爲看起來不貴,想給阮師兄省錢,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家的飯菜做的還真不錯,尤其是那幾道招牌菜不比那些昂貴的大酒樓做的差。
吃飽喝足,三人下樓結賬。掌櫃的一邊點算着銀錢,一邊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三位客官看着眼生啊,是京城人士嗎?”
阮懷彥點了點頭,“是。”
“哦,恕我孤陋寡聞,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掌櫃的也是愛女心切,從小廝那裡知道了方纔的事情之後,雖然也有些責怪女兒的魯莽和不矜持,但女兒難得看上什麼人,而且他看這兩位公子都是一身俊雅之氣,也是喜歡得緊,想着如果能撮合成這樁婚姻倒也是件美事,所以刻意想要打聽一下他們的身份。
阮懷彥聞言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掌櫃的也是通得人情世故的,見阮懷彥如此,也知他這是不願意透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