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再怎麼用心動情,如今肯駐足停留,在這裡安靜聽上一曲的又有幾人呢?對面賓客如雲,我這裡卻是門可羅雀,也許她說的是對的吧……”
“她?”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澀然的笑意,“對面百花樓的東家是我的師妹,以前她也是泠音閣的人,我們同一年入閣,一起拜師學藝。她性子活潑,耐不下性子學琴,她的琴藝是我們那些人裡最差的,但卻屬她最得客人喜歡,只因她善於與客人周旋,有很多客人都是專程衝着她去的。但師父卻極爲不喜,說她失了樂者的品格,只以色悅人,與青樓女子無異,便令她撫琴奏樂時必須隱於簾幕之後,不得現於人前。她自是不願,跟師父大吵了一架之後,她便收拾東西離開了泠音閣,離開之前她撂下話說,她要讓師父、讓我們這些人都看看容貌比樂聲哪個更能得人心。”
“她贏了。”女子眼中滿是落寞之色。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清溪下意識朝對面的方向看了一眼,“對面竟然是青樓,我方纔在那裡站了半天都沒有注意到,只被姐姐你的琵琶聲給勾走了魂兒,不知不覺就走了進來。”
女子微微一笑,“所以小姐乃是知音,這最後一曲贈與你,我也心滿意足了。”
“最後一曲?姐姐以後都不打算再彈琵琶了嗎?”爲什麼一直說是最後一曲?
“也許還會再彈吧,不過卻不會再拿它營生了。我那個師妹她是打算對我們泠音閣趕盡殺絕的,我們當初就是因爲被她的百花樓壓得沒有客人,這才輾轉到京城來找機會的,可是沒有想到我們剛在京城落腳沒過多久,她也將百花樓搬來了過來,而且就搬到了我們對面。就算我們再從京城搬去別的地方,她肯定還是會再跟過來的,況且我們也沒有那麼多銀子可以支撐下去了。說到底,還是我自己太無能了,當初師父臨終之前把泠音閣交給我,我卻沒能守住,還有閣內的衆多姐妹,我也無顏再面對她們了。”
“不,她錯了。”清溪擲地有聲地道。
一時間楚奕渙還有那女子都是驚訝地看向清溪,清溪的目光則是緊緊盯着面前的女子道:“大凡以色侍人者,色衰則愛馳,愛馳則恩絕。但樂曲卻不會,它是永恆的、歷久彌新的。姐姐,你這樂坊能再多開一天嗎?”
女子不解地看着清溪,“怎麼了?”
“我只是想……證明一些事情。”證明她,也證明自己。
“這個……恐怕是不行,其他的倒還好說,就是房主明天就要來收回房契了。”
“那就續租好了,要多少租金?”清溪一邊說着,一邊去身上摸銀子,這纔想起來自己身上帶着的那點碎銀子都已經給了楚奕渙了。
“你身上帶銀票了嗎?能先借我點嗎?之後我一併還給你。”
“你少打我主意。”這丫頭陰謀詭計多得很,自己要是借給了她,她賴賬不還怎麼辦?
“怎麼這麼小家子氣呢?你整天沒事在街上閒逛撒銀子的,借我點又怎麼了?我保證還你還不成?快點!”
“你又活過來了?”楚奕渙看着面前又恢復了一些勁頭的清溪,愣愣地問道。
清溪眼神黯了一瞬,隨即又道:“你到底借不借吧,你如果不借的話,那你那八十兩我也不還了。”
“哎,你這個人怎麼出爾反爾呢?你之前都說了明天會還我了。”就說這丫頭的話不可信。
這時那女子輕然開口道:“這位小姐,還是算了吧,再往裡頭搭錢也都會賠光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還是算了吧。”自己沒守住家底已經很對不住師父和衆位姐妹了,又怎麼能再把別人也拖下水呢?
她知道這位小姐是真心的,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樂曲,但……沒有用,自己已經嘗過很多次無能爲力的感覺了,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必要了。
“好,我借你!”楚奕渙突然一拍桌子,然後看着清溪道:“不過我是看在這位姑娘的面子上,跟你完全沒關係。”
“真的沒有用的,還是不要浪費你們的錢了。”
“浪不浪費的,明天過後再說吧,就當是賭最後一把,好歹是個希望,若是輸了一切由我來承擔。”清溪說着,便是朝楚奕渙伸出手來,“身上有多少銀票都拿來,之後我肯定如數還你,再加上之前的八十兩。”
楚奕渙倒也講信用,這邊便是從懷中取出銀票來,“我都掏錢了,你最起碼要讓我知道你明天打算做什麼吧?”他對這個最好奇。
“明天你就知道了。”清溪捏住銀票的一角,準備接過來,楚奕渙卻並不放手,“先把話說明白了我再給你。”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不管成與不成,這錢我總歸是會還給你的。”
就在二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清溪他們三人聽到這響動都是不由自主地朝門口的方向看去……
“你們……在做什麼?”來人的目光落在被清溪和楚奕渙二人分別捏住兩邊的銀票上。
“啊,你來得正好。”清溪瞬間鬆開手,起身朝着來人跑過去,“你身上帶銀子了嗎?有多少?”
看到少女眸光璀璨地盯着自己,來人臉上的神情才緩和了些,“怎麼了嗎?”
“我現在需要一筆銀子。”
“很着急?”
清溪肯定點頭,“很着急。”
所以她方纔是在跟楚奕渙借銀子?什麼事情這麼着急,竟然讓她開口去跟楚奕渙借銀子?
“我身上是帶了銀子,但沒有多少。”說話間,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錢幣大小的墨玉,轉手遞給清溪,“你拿着這個去前面的錢莊,想支多少都可以。”
楚奕渙聞言吹了一聲口哨,“沐世子夠大方。”
程沐予目光清冷地掃了他一眼,氣勢有些迫人,楚奕渙冷哼一聲,避開了他的目光。
“錢莊?離這裡遠嗎?”
“很近。”
清溪轉頭看向那素衣女子,道:“姐姐能先等我一會兒嗎?我很快回來。”
“小姐……其實,真的不必了。”她雖然感念這位小姐的一片好心,但卻並不抱什麼希望。